4、肆 逃婚计（二） ...
-
如花确实是逃婚了，带了厚如板砖的银票，还有两个实用价值不是很大的丫鬟，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离了家。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瑶风，一个叫小霜。
这瑶风长的颇有几分姿色，一直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绝不该仅仅做个丫鬟。她平时总是喜欢抢小姐如花的风头，但好在她虽傲娇，可嘴却非常的甜，说话十分的中听。
而另一个丫鬟小霜平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她与瑶风恰恰相反，偶尔说几句话也都是否定自家小姐的，口头禅是“可是小姐……”。
她们来到七侠镇的时候正是四月四日。
事实上，四月四日并不是个好日子。
四月四日，诸事不宜。
尤其逃婚。
寒风啸啸。
七侠镇内。
小龙门客栈前。
立着三女。
“小姐，你确定要住这家店么？”小霜冷冷问道。
“当然！”顾如花得意的笑，“你想啊，老爹和小白一定认为我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定会选择住那些富丽堂皇的大客栈，可是我呢，偏偏反其道而行，这样的话，我被老爹他们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之又小了。小姐我聪明不聪明啊？”
瑶风鼓掌，“我家小姐最聪明了！”
小霜愁眉苦脸，又叹了口气，“可是，小姐……”
“唉！我听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可是小姐，可是小姐……”顾如花不满的嘟囔着，拉着两个丫鬟走进了破破烂烂的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不是一般的破烂。
它根本就是个破烂儿。
“掌柜的，掌柜的！醒醒！”瑶风用力拍着仿佛时刻都要散架似的桌子，一刹那尘土飞扬，呛得三女齐齐咳嗽起来。
掌柜的的面容，就在这朦朦胧胧的尘埃中出现了，即使细看也看不真切，仿佛是一缕游魂似的。
“还请几位另投别处吧。”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倒真像是一缕游魂。
“咦？为什么？掌柜的难道有什么难处？”顾如花好奇的猜测道。
“唉。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掌柜的低头哀叹。
“说吧说吧。说不定我们几个还能帮上你呢！”瑶风兴奋地插嘴道。
掌柜的懒懒的瞥了她们一眼，开口道：“好，那我就说。话说，那是一个飘着濛濛细雨的早晨，我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走在悠长，又寂寥的小巷里，走啊走啊，走到了我的客栈前。忽地……”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齐问。
“我……脚底一滑，摔倒了。”
“然后呢？然后呢？”
“我……轻轻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桃红色的信笺，信笺上还有丁香花的味道。那味道，像梦一般，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掌柜的用轻柔的声音讲述道：“那是一封不同寻常的来信，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
“那……上面写了什么？”顾如花问道。
掌柜的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仅有十个字：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什么意思？颜色这么缤纷，是要开染坊吗？”顾如花不解。
“你、你、你一定不是江湖人士。”掌柜的立刻断言道。
“耶？怎么会！我一直身处江湖，只不过江湖上没有我的传说。”顾如花挑眉，扬手说道，脸上的神色仿佛她真的已在江湖上漂泊了许久似的。
掌柜的的眼神摆明了不信，他不睬她，接着道：“那十个字说明——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在我这个小龙门客栈内拉开帷幕了！”
江湖上有一个人，是一个大盗，叫青山大盗。
江湖上还有一个人，是一个捕快，叫水梦说。
江湖上还有两个人，并称雌雄双煞，一个叫白草娘子，一个叫红叶相公。
江湖上还有一个不知是不是人的人，叫黄花鬼，神出鬼没，变幻无形。
这五个人，总是在一起出现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这五个人，总是在一起出现的。
如果掌柜的收到的信是真的的话，那么上述的那五个人，马上就要出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龙门客栈里了。
四月五日，天色骤阴。
正在龙门客栈内的四人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人忽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之所以说忽的，是因为他的出现实在太过忽然，悄无声息的，好像是一下子便来到了她们面前。
这个人是一脸的藿香正气，哦，不，凛然正气，身形高大，面容俊朗，鬓角处还别了一朵暗紫色的稍稍绽开的花。
“我要一间房。”他的声音低沉至极，倒是与他的外形很是相衬，不过听起来的感觉却怪怪的，好像是他刻意压低了嗓音。
掌柜的刚刚懒懒的睁开了眼，面色立即变的苍白，“水梦说！”
因为传说中的水梦说鬓角就别了一朵暗紫色的花。
“我要一间房。”他还是这句话。
他的面色很冰冷，但无论怎么看，却都透着一丝怪异。
掌柜的却早已吓呆了，顾不得观察他，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要一间房。”
“是是是，一间房！”顾如花笑嘻嘻的迎了过来，“来来来，水捕头，您往楼上请。”
“掌柜的……”
“……”
“掌柜的……”小霜支着下巴，看着顾如花和水梦说一前一后向楼上走去，说道：“掌柜的，那应该不是水梦说吧。”
“恩？”掌柜的与瑶风齐惊，“为什么？”
“我猜她是个女人。她应该是白草娘子。”小霜眯着眼睛，道。
“啊？啊？”
“她穿了一双白鞋。鞋面上绣了朵粉色的荷花。”小霜说道：“哪里会有男子穿这样的鞋呢？”
其实她说错了，确实有男子会穿这样的鞋，而且那个男子，她们主仆三人都认识。
这个男子……是谁呢？
“你来这里多久了？”水梦说仔细擦拭着剑，动作轻柔。
“没多久，不过几天。”顾如花答道。
“我看你有几分面熟。”他又道。
顾如花心惊，“是吗？我长得本就平凡的很，看着眼熟是正常的。”
水梦说微笑。
顾如花看着他古怪而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心中狐疑，嘴上道：“水捕头，没事的话，我就下楼了。”
水梦说点点头。
顾如花退了出去，掩上门。
她站在门外，眉头紧皱。
总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熟悉。
屋内，水梦说略显苍白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带着些许难以捉摸的意味。
但慢慢的，他的表情逐渐变的哀伤了起来，就同这窗外的天色一般，阴郁，哀戚。
狂风漫卷而来，两扇破烂的窗户被刮的哐当作响。
天色愈发的暗沉了。
终于下雨了。
雨丝是很细很细的，密密麻麻的从鸽灰色的天空中落下，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变幻的网。
远远地，一个窈窕倩影在雨帘中缓缓出现。
她近了，近了。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绝伦，身姿曼妙的女子。
掌柜的一看见这女子，面色骤变，连忙退避三舍，慌不择路的朝后院跑去。
“掌柜的，你干嘛去？”瑶风问。
“唉，我做掌柜的这么多年，深知一个道理——美丽的女人都是毒蛇，看见她们了躲得越远越好！”
这话说的没错。
那女子莲步徐徐走进了小龙门客栈，一双娇媚的明眸四下扫了一遍，这才开口道：“我要包下这个客栈。”
“包下？？”瑶风不信。
“也就是说，这个破屋子只有我能住，其他的——包括你们这些小二杂役——谁都不许住。”那女子很是不耐烦的瞪了瑶风一眼，傲气十足的补充道。
“不行！”瑶风实在看不惯这女子的行事作风，于是立刻开口道，“我们可是要开店做生意的。”
那女子又瞪了她一眼，高傲的转过头，也不看这主仆三人，高声说道：“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你们好。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们去了九泉之下，见了阎王的时候，可千万别说你们的死和我有关！”
瑶风怒，“你谁啊你！”
“我？”那女子冷笑一声，“我就是白草娘子。”
众人皆惊。
小霜不是说之前的那个“水梦说”是白草所扮吗？那这个白草又是谁？
角落里，掌柜的摇头叹息：“果然啊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是狠角色。”
这边，客栈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没有人发觉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青丝随风飞舞，腰间衣带翩翩，手执一把山水折扇，一副风流潇洒公子哥的扮相。
他站在客栈门口端详了好一阵，这才开口说话，声音悦耳之极，清冽宛然，“怎么了娘子？谁人欺负你，告与相公我啊！”
他是传说中的红叶相公！
瑶风一见这红叶，眼神陡然一亮，道：“你们住下可以，但不能包下整个客栈，更不能赶我们走。”
白草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红叶抬手，用一把扇子轻轻抵住了她的唇，道：“好，我们便不包了。”
白草想了想，道：“好吧，我们便住下。但——你们，若是坏了我的大事，休怪我无情！”
瑶风眸中不屑，轻哼了一声。
小霜叹了口气，道：“两位客官，看房去吧。”
自此，白草，红叶，绿水已到了小龙门客栈，但差青山与黄花。
是夜。
明月半墙时。
顾如花看向窗外的月亮，不由得的生出一股思家之情。
唉，也不知道老爹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和二娘吵架？有没有训小白？有没有念叨我？
唉。原来她也会想家的啊！说实在的，这种思念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种陌生的情绪，毕竟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老爹这么久呢！
她支着下巴，趴在窗边。
窗外，月色如纱，万物静谧，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咦咦？
后院里的人是谁？
顾如花睁大了眼睛，朝夜色朦胧的窗外看去。
是掌柜的！
他在干什么？还扛着铁锹，提着麻袋，戴着草帽……
真是令人困惑。
好像是……在埋什么东西……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顾如花摆摆手，突然觉得自己又饿了，于是出了房门，向大堂寻去。
大堂里黑漆漆的，只有在某一角有一点微弱的光亮，轻轻摇曳着，散发着黄色的烛光。
“是谁？”顾如花问。
“是我。”听这低沉的古怪的声音，应该是水梦说。
“你在做什么啊？”顾如花边说边朝着光亮走去。
“你是不是饿了？”水梦说突然说。
“哎？？你怎么知道的？”顾如花惊喜道。
水梦说笑了笑，递给她一块馒头，馒头上有个鲜红如血的小红点，在这昏暗的夜里看去，显得格外诡谲，令人有一点胆战心惊。
顾如花知道这个地方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食物了，于是将馒头接了过来，边大口吃着边问：“喂！我问你啊，你们这五个人为什么总是在一起啊？”
水梦说不看她，也不答。
顾如花又问：“你们这次来这里做什么啊？”
水梦说似乎是笑了笑，“寻宝。寻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贝。”
“举世无双的宝贝？是什么?是什么？”一听这，顾如花来了精神。
水梦说看着她，看了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问道：“对你来说，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宝贝是什么？”
顾如花语塞。
是什么呢？贤王？老爹？自己？小白？大白哥？似玉？
是什么呢？
她犹疑了。
水梦说看着她，淡淡道：“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宝贝其实有很多。但是，我总觉得，最为举世无双的，是各人的回忆。无论你贫穷富有，美貌丑陋，你都有你的回忆。所以说，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宝贝，是回忆。”
顾如花摇头，“可是，我们也不是为了回忆而活着啊。”
水梦说微眯了眯眼，道：“那是为了什么？”
顾如花轻声道：“不是为了未来吗？”
“呵。你想要有什么未来？”水梦说来了兴趣，问她道。
“我最想要的吗？”顾如花眯起眼，尽情畅想着，“有吃，有穿，有亲人，最好，还有贤王。”
“很实在的梦想。”水梦说评价。
“你的呢？”顾如花问。
“我吗？”水梦说轻浅的笑着，“我希望可以和自己最爱的女子一起住在深山里，吟诗作赋，弹琴奏乐，逍遥若仙。”
顾如花撅着嘴，很煞风景的问：“唔……你们不吃饭吗？”
水梦说撇撇嘴，“吃啊。我们可以自己种田嘛。”
顾如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你的梦想是做一个有文化有追求的农民啊。”
水梦说默然，无语。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逃婚计（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