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同人]思华年》琚光

4、第四章

　　黄天化见灵貅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明白过来：“你不信我，可我骗你做什么？”

　　灵貅耸耸肩，刚一转身即与黄天化打了个照面，被对方拖住手才没摔下楼。

　　“不管你信不信，师父师娘过会儿就来找你了。”

　　她推开黄天化进入屋内，空荡荡仅有几件家具的屋子，说家徒四壁毫不为过，生活尽管艰辛，但她和妈妈都竭力维持屋子的洁净和干爽，使其不受云梦潮热湿气的侵蚀与毒虫鼠蚁之害，甚至每年会晒一批干花草药置放各个角落，作装点的同时也净化空气。

　　母亲在世的时候并未带给她多少欢乐，说行尸走肉或许太过，但灵貅从未见她发自内心地笑过，只是麻木地尽着母亲的责任。一直以来她未曾在意这点，因为就是她自己也感觉不到生活的乐趣，试想，一个见过星辰大海的人被困在这种地方，这个时代，又如何能燃起对生活的热情呢？

　　但是，至少是个亲人吧，能相依为命吧。前世今生，她都未体会过孑然一身的感觉。她疑心她其实早就不想活了，勉力支撑到她及笄之年（虽然这里没有及笄的概念）才卸重担，然后留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虽然黄天化能嗅到这间屋子里的孤寂气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家就你一个么？”

　　胸臆间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楚，一时间好像呼吸都感到疼痛。

　　“妈妈昨天死的。”

　　“哦。”黄天化想，怪不得今天早上看到她的眼睛是红的。

　　少年在她家的粗木斗柜上垂足坐下，晃着两条腿说：“我差不多也是个孤儿，三岁的时候师父从奴隶贩子手里救下我，当时我受了惊吓，什么都记不得，只知自己叫黄天化。”

　　果然，在正常的生活逻辑下，堂堂阐教金仙怎会不问父母就带走别人的孩子？

　　不好意思，清虚道德真君，误会你是人贩子了。

　　她转身对他说:“你有名有姓，可能出身贵族之家。你师父师娘都是神仙，难道算不出你的生身父母是谁？”

　　黄天化道：“神仙不是万能的，他们能推算大事成败和国家的兴亡，但对于个人命运这种细小的事情，就难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人的命运是“细小的事情”。

　　……那清虚和他的道侣岂非也算不出母亲留给她的龙鳞和珍珠出自谁了？心情便灰了一半。

　　灵貅突然想起来什么：“天化……你今年几岁了？”

　　黄天化从斗柜上跳下：“按师父摸骨推算，我今年该有16岁，你呢？”

　　“15。”

　　“哈，比我还小一岁！你师父乃女娲氏后人，玉址西昆仑瑶池，如今随我师父住在青峰山。我们东西昆仑亲如一家，你以后记得叫我师兄！”黄天化笑嘻嘻地凑过来，“不过，我更想你叫我天化哥哥——”

　　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会不会显得唐突？但是，人命关天——

　　“看来你们两个已经熟了。”

　　“我就说年轻人之间好说话！”

　　磁性澈亮的男声和娇脆爽朗的女声一应一合，门口那一对神仙眷侣，俱是生得姿容美秀，骨格清奇，有飘然出世之表，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即令她的小破屋子蓬荜生辉。

　　“对，我们已经熟了！”黄天化劲头十足地跟她介绍，“这是我师父清虚道德真君，这是你师父，女娲氏，单名一个媖。对了师父，我管师娘叫师娘，她能叫你师爹吗？”

　　清虚道德真君捂住脸：“哎哟天化你又犯傻了，哪有这种说法？算了算了，你师娘的徒弟爱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白衣女仙跨前一步，将黄天化推出门外：“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和她单独聊聊。”

　　女媖掩上房门，回身道：“我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只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灵貅有种不真实感：“为什么……选中我？”她何德何能？

　　女仙神色任性：“不为什么，我愿意是你，就是你了。我是得有个传人了，清虚他都两个徒弟了，算上童子足有四个。”

　　“我什么都不会……”

　　女媖笑道：“没有谁一开始什么都会的，天化刚来时连话都讲不利索。”

　　她抬起朦胧泪眼：“若是我学不会怎么好……我从不敢想法术那种东西。”

　　“骨子里带的东西怎可能学不会！”对方仿佛厌倦了她这副自厌自弃的样子，语气霸道急躁起来。

　　女仙长袖一甩，幽香的暖风扑面吹来，一袭与女媖相仿的轻纱似的白衣覆上身体，转眼就牢牢地穿在了身上。她自己的旧衣服则抹布一样落在脚边。

　　女媖舒了口气：“真是人靠衣装呀。”她变出一把梳子几件首饰，“我给你梳个头。”拆开她两缕长长的发辫，一边感慨，“这种穷乡僻壤，风吹日晒，缺少衣食，怎滋养得出美人？可你看看你，你的头发，你的肌肤……你是不是从小到大生病都不曾有过，也不怕冷怕热？”

　　她默默点头，补充：“我下水不用憋气，和在岸上一样。”

　　“你是龙王渔主之后，在水下自然如履平地。”

　　灵貅怀了憧憬：“我若用心修炼，将来有化龙的一日吗？”

　　她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有句话叫，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们人龙结合的后代，很多未必能遗传到龙蛇的特征，万望你在这点上不要操之过急，顺其自然为好，以免陷入魔障。”

　　女媖抬起她的一捧头发：“我在北海见过一个叫什么龙须虎的，生于少昊时期，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已修成不死仙身，却化不成人形，长得跟四不像似的……”她皱着眉头嘀嘀咕咕，“某些龙不分青红皂白到处留种，实在作孽，我是接受不了长得太怪的东西。”

　　女媖将一支步摇插在她发间，在她面前呵气成镜。

　　她将她的长发尽数挽起，梳了个三环高髻，无缝天衣巾带飘飘，镜中少女恍似敦煌飞天伎乐。

　　女媖捧起她娇小丰满的脸，令她正视镜中的自己：“乖，好不好看？”

　　她红着脸点点头。

　　女仙道：“青峰山什么都不缺，不过你在这儿有什么舍不下的尽可带走，就是想把房子搬走我也能想办法。”

　　灵貅心头一暖：“我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除了她。”她招招手，小白蛇羞答答地从房梁上游下，“她是我家的家神，她叫——气气，生气的气。”

　　女媖心想：这名字怎么像天化起的？

　　“同你的族人道别，然后我们走水路离开。”

　　灵貅说“等下”，她紧张地在脚下的破衣服里扒拉，找出那个丝囊，“师父，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里面有几个龙鳞，我想可能来自我的父亲。”生物学上的父亲。

　　女媖首先拈出那颗圆大的珍珠：“这是产自东海的东珠，回去给你打件首饰吧。但论品相，南珠更佳。”

　　她再看龙鳞：“孩子，我看不出这些鳞是谁的，但我可以肯定，这是雌龙的鳞。所以，她不大可能是你父亲。”

　　不是不大可能，是根本不可能啊！

　　“这上面一圈一圈的，看得我眼花，这条雌龙年龄至少在千岁以上。也许，你母亲年轻时确实和她打过交道。”女媖神色淡淡的，“拿好它，我们回去研究。”

　　师徒二人出门，楼下的地面满满当当站着以族长巫姑为首的族众，她飞快地走下楼梯到她跟前：“阿姥，家里的东西我不带走，都留给大家。”

　　族长不舍道：“灵貅，记得回来看看，你妈妈在这儿。”

　　不，她想，妈妈不在这儿。

　　“东海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入也。”

　　倘若传说属实，人死后的灵魂去了东海的度朔之山，待日后封神功成，黄飞虎受封东岳泰山齐天仁圣大帝，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一应皆从东岳，到那时……她是否有可能……

　　灵貅心脏狂跳，扭头看了眼黄天化。

　　临行时，天化恋恋不舍地望着围栏里的鸡鸭，侧目，扼腕，默叹，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