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国故梦》傲霜之

9、监视

　　青浅一夜无梦，陌生的卧室新的床，也抵不过两杯白酒下肚。醒来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昨夜书房那一番话倒成了梦中絮语一般，变得那样不真实，青浅甚至有些记不得自己说过些什么。
　　用过早饭后，青浅特意去书房晃了晃，见里面并无半个人，又溜达到前厅。那儿依旧人来人往，却不见哥哥和修文的人影，没有什么比现在溜出去更好的时机了。
　　青浅只觉得脚底抹油，寻了大门，就出了旅部。不过没走几步，她就察觉出不对劲，路上的人总对她投来好奇加畏惧地目光。青浅回头见两个士兵，正背着步枪，跟在她身后，她快他们也快，她慢他们也慢，始终保持着10步左右的距离。
　　“哥哥太夸张了吧？我就这样被监视了吗？”青浅心下凉了半截。不由回头瞪着那两位士兵，问道：“两位兵大哥跟着我一路辛苦，其实大可不必这样麻烦，我自小在吴县长大，吴县城里的各条街道实在熟的很。”
　　其中一个士兵走上前，温和解释道：“小姐，旅长命令我们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您 ，若您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不好交代，请小姐务必配合。”
　　青浅无奈，只得由着他俩，径直去了苏大，找到联合会，见到苏强，将委托收信的事交待了一番。苏强见着青浅后面还跟着两个卫兵，有些紧张青浅是否惹上麻烦，后来可能想通了一街事件的缘由，也就明白了点青浅的身世，眼里也多了一些敬畏的距离感。
　　弄得青浅与他话不投机，心里又责怪兄长的安排，只得恹恹告辞离去。自此上街多了两个尾巴，便是去哪儿都不自在，青浅只得选择呆在陈府旅部，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毫无生气。
　　白天里，青玄与修文都十分繁忙，不过他俩倒是会尽早赶回来陪青浅用晚饭。只不过相比无法自由出行的限制，青浅并不感激他俩的迁就。
　　“青青今天去了苏大么？”青玄殷勤地往妹妹碗里布菜，企图弥补一些她心里的不痛快。
　　“嗯。”青浅头也懒得抬，全然无视哥哥的好意。
　　“要是觉得闷，可以去前面戏园子里听听戏，或去淮南路逛逛，买些东西，那儿的绸缎，布匹都是吴县最好的。我在账房给你留了钱，要多少你自己去取。”青玄又说。
　　“好。”青浅敷衍答道。
　　青玄微叹了口气，对妹妹的小情绪全然无辙，只得抬头求助似得望向杨忻同。
　　忻同了然，接话说：“得空我带你去南郊溜溜马，那儿的风景很美。”
　　青浅猛地抬头，像溺水的人瞥见大树庄子一般，有了活力。
　　“此话可当真么？”青浅仍不可置信。
　　忻同与青玄眼神交流一番，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学骑马吗？”青浅得寸进尺地追问。
　　“看你表现吧！修文也可一起当个监督。”青玄看着妹妹天真的模样，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哥，你放心，我保证听话。”青浅瞬间来了精神，端起酒壶分别给青玄和忻同倒上酒，一派马屁精模样。
　　“学什么骑马，哥哥未免太小瞧她了，她想学得，可不是一个骑马就能打发的事儿。”青浅心想。
　　自此，青浅深居简出，周老师的嘱咐她始终记挂在心上，只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青玄不许妹妹参与此类活动，就会说到做的。如果青浅硬要忤逆手握重兵的哥哥，怕只会连累别的同学。至少在抗争之前，得先学几样过硬的本领来武装一下自己。
　　于是，她将目光放在杨忻同身上，听闻此人为讲武堂全优成绩毕业的优秀军官，熟悉各种战术、军制、兵器、地形、筑垒、交通、卫生、马学、服务纲要、军用文牍等项目。单见此人在第三团的升迁速度，若无真材实学，单靠与青玄的这层关系，断不能够如此迅速。青浅想，要是能够在他身上学个一丁半点的，想必也是非常受用的。
　　青浅一惯主张有来有往，也不愿有所亏欠。自己既有求于人，姿态自然不能端得太高，从此夜晚书房的续水活儿，青浅主动从吴嫂手中接过，甚至连杨忻同要用的墨也回帮他磨好了。
　　忻同则非常清楚这丫头无事献殷勤打得什么鬼主意，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只能佯装不知，想再磨磨她的性子。
　　青浅倒是也不着急，晚饭后必到书房报到，除续茶磨墨外，自己倒也读了不少书增了不少学识。从史家经典，到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再到现在的实学。青浅发现杨忻同购置的书没有特定的范围和类型，除了这些连西方的名人诗集和小说也有涉猎。
　　不过杨忻同本人倒比他的藏书无趣多了，从始至终惜字如金，只有在青浅看着不懂的地方找他注解时，他才会放下公文陪她说上几句。所以即使日日相见，青浅也琢磨不透他这个人究竟是否真如哥哥所评价的那样赤胆忠心。
　　转眼到了六月，罢课热潮仍在持续，随着全国各地高校纷纷响应，青浅所在的北师大复课也变得遥遥无期，青浅只得在吴县继续无聊的呆着。
　　这天一早，青浅到餐厅用早饭时，意外看见青玄和杨忻同都坐在餐桌上等候她多时了。
　　“你们今天不忙吗？竟然有空陪我用早饭。”青浅主动开口问道。
　　“嗯，部队放假，哥哥要去嘉州几天，你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出去走走。”青玄帮青浅盛了碗馄饨，又将一盘黄松糕移到她面前。
　　青浅低着头，心里有些发酸，放假哥哥都没有空陪自己，那种没着没落又无法言说的失落感又涌了起来。
　　“我想回北平可以吗？”青浅红着眼眶，抬头望着青玄问。
　　“青青，不许胡闹，现在外头这样乱，你学校尚未复课，回去也是不消停的。”青玄话里有话。
　　“那我便哪儿也不想去了。”青浅搅动了几下碗里的馄饨，一口未吃，径直回了卧房。
　　青玄望着妹妹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扭头对杨忻同说：“修文，此行关系重大，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青青心里苦闷，还有心结，麻烦你好好开劝她。”
　　“嗯，大哥放心，我会的。”杨忻头微微一点头，说道。
　　“我这个妹妹啊！自小被我爹惯坏了，只要她想要的，我爹就一定想方设法的满足她，你说一个女子读了那么多书，能有什么用？只会徒添思绪，增加烦恼，现在我最愁的就是怎么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青玄无奈地念叨。
　　“这个不急罢。”忻同舀了颗馄饨放进嘴里。
　　“急也无用，主要还得她自己松口。”青玄也吃了馄饨，接着说：“回头我物色些人给她自己挑，上次她说想学骑马，你有空带她去骑兵营看看，顺带看一下这次新进的战马质量怎么样？”
　　“是，大哥。”忻同。
　　两人边吃边谈，待吃完早饭，青玄起程嘉州，而修文则换了身便服，轻轻敲了敲青浅的门，问说：“我要去南郊骑兵营巡视，你愿同去吗？”
　　青浅本恹恹地窝在窗台前抄书，听见立马来了兴趣，拿着自己的帽子，兴冲冲地出了门。修文没有带兵，只带着青浅，骑了辆三轮摩托就往南郊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