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乱风烟[快穿]》斐栾

16、花开并蒂

　　郊外，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一块墓碑前虔诚地用手指摩挲着碑面。
　　可惜那是一块无字碑。
　　“瑶儿，我知道你还怨我。”
　　“怨我当初娶的不是你。”
　　“但是我也遭到了报应，我身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连你的埋骨之地，咱们的儿子都不肯告诉我，还是别人说得。”
　　“原来我这一生，终究都是个失败者。”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道歉，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是闻名京城的偏偏公子，他从小就决定，以后一定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他要突破“门当户对”的枷锁。
　　一年花灯会，他见到了在河边放花灯的她，一眼万年。
　　她张得很漂亮，和自己简直是天生一对，神情寡淡冷漠，有点像是冬天里化不开的雪。
　　“瑶儿，我们该走了。”
　　她身边又出现了一名女子，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看上去更加温婉大气。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赵家的姊妹？温婉的是姐姐赵雪柔，清冷的是妹妹赵雪瑶。
　　都说温婉的姐姐比较好相处，但是他却对清冷的她情有独钟。
　　花灯会时，他故意与她假装偶遇，看着她不屑一顾的表情觉得好可爱。
　　他回家便对母亲说了这件事情。
　　他母亲很高兴，因为赵老爷是二品武将，若是能够结亲也能让他们家在朝廷中巩固势力。
　　他觉得自己幸运极了，他与她中间好像就是一块平地，只需要他们向前迈进就能修成正果。
　　他经常约她出来游湖划船，吟诗作对，偶尔她姐姐会同他们一起。
　　只不过她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对他的爱慕，反倒是她的姐姐好像对他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终于被他打动了，愿意嫁给他。
　　她姐姐也祝福他们。
　　京城那时候人人都在传他们的佳话，人人都在夸他们的感情。
　　可是在提亲前几日，赵家却被说参与荣王谋反，一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
　　张家怎么可能巴巴地去受牵连？
　　一时间，赵家成为了过街老鼠，他再也没有勇气与她同游，亦没有勇气去提亲。
　　他也想过要反抗，但是没有人支持他，他不过是孤军奋战。
　　一天晚上，他约她去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叙旧，也只有敢在晚上叫她了。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那一晚，二人都喝醉了，有了肌肤之亲。
　　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她，要奋力一搏。
　　他说：你等我回来，我一定娶你。
　　她信了，在家里痴痴等着。
　　他向父亲说了他的意愿后，父亲却说非要娶她的话，就要把他逐出家门。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母，他的家世。
　　要他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换一个她，他找不到。
　　终于，她在家里苦苦等着的，却是他与别人的婚讯，她已经有了身孕，完全可以用作筹码。但是，她不想逼他。
　　她生来清冷倔强，于是偷偷离开了赵府，三年里杳无音讯。
　　几个月后，赵家男丁被斩首，女子被发卖。
　　赵雪瑶也因此被通缉。
　　她在郊外独自生下孩子，带着孩子颠沛流离。
　　他在新房与娇妻恩恩爱爱，锦衣玉食。
　　他也曾打探过她的消息，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后来，他放弃了寻找。
　　一天，他在青楼里看见了她姐姐，恍惚间，竟然错认成了她。
　　又是一夜荒唐。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她姐姐赵雪柔，而不是她赵雪瑶。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麻痹自己罢了。
　　他把她姐姐娶回了家里。
　　赵雪柔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个男人自己也曾喜欢过，现在与她琴瑟和鸣又如何？她心里清楚他心里的到底是谁。
　　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
　　她心中没有恨，她很满足，或许这样安然度过余生也未尝不可。
　　即使她知道这些不属于她。
　　但是赵雪瑶就没那么幸运，她带着年幼的孩子，无处可去，连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她会把吃的都给孩子，还给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赵邢。
　　她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带回了她的姐姐，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终于，她熬不住了，过度操劳，常年食不果腹的她已经身染重疾，命不久矣。
　　她也曾怨过恨过，但是当她看着儿子小心翼翼照顾重病的她的时候，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她死后，儿子失去了依靠，最后只能独自流浪街头任人欺凌。
　　三年里，这是她第一次给她写信。
　　是她生平第一次求人。
　　在她咽气的那个晚上，她对儿子说，你这几天会被接到一个很大的家里，里面有一个和娘亲长得一样的人，那是你姑姑，你要保护姑姑，如果姑姑有了小孩，你也要保护他，娘亲就先走了。
　　不要，邢儿只要娘亲，娘亲你不要走。她年纪幼小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有，娘亲走了以后，你要把娘亲埋在一个安静的位置，别告诉其他人，也不要告诉其他人关于你和姑姑的事情，再……再见了……
　　她看着儿子眼里的眼泪，想抬手摸摸他。
　　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最后对这人世间还有一点留恋。
　　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她很庆幸。
　　他靠自己瘦小的身板，将母亲的尸首带到郊外一处静谧的地方，用手，用石块，用树枝，一点点挖开一个坑。
　　亲手埋了她，又找来一块木板立在坟前。
　　他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他好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记得母亲最后的话语，保护好姑姑和姑姑的孩子。
　　几天后，他果然被接走了。
　　他没有告诉那个男人母亲的墓地，他觉得母亲应该不想见到这个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好像对他特别好，这又是为什么呢？
　　后来他长大了才明白之前母亲对他说过的话。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这些人，他也想报仇，但是母亲大概会不想他这么做吧……就只能默默记在心里，折磨他一生。
　　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所爱，最后只能落得一个孤独终身，最终也没能打破世俗婚姻的枷锁。
　　赵雪柔至死都是另一个人替身，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都妄想着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分钟哪怕是一秒钟是赵雪柔而不是赵雪瑶。
　　而赵雪瑶终身错付，张邢怀恨终身。
　　这都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件往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散去。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