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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蜃里花10(三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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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不轻不重的病了几日,昏昏沉沉的低烧,又不好同人启齿。略一想起这荒唐事,更是说不出满肚肠的翻江倒海。
或是顾着了叶问的心境,三浦也不来烦扰,不声不响竟出了门去。到是交代人叫了李钊来,说是主人出了远门,不好让贵客独留家中失了礼节。
明明有故友作陪,叶问还略烧着,却没来由心烦意躁。
他想不通这是怎生事故,挠着心挖了肺,但凡不见三浦,就空落落的疼。他想,这么个人,是高贵傲慢的惯了,他叶问到是凭了哪一般,能叫他做到这一步。三浦又是凭了哪一般,能叫他叶问伦理妻儿都忘了,只想着那妖孽入骨销魂夜。
三浦去的久了,这一切却不淡。
日里见不到的人,入了夜便成魔成妖,漫出来缠一地,只叫叶问更是心慌意乱。
病好了,又盘桓几日,叶问只想着能快快离了这修罗地,又不好不辞而别。况且李钊是不知这些前因后果的,他日日高高兴兴来了,只是谈天说地。
行期一拖再拖,便生生拖过花期。庭院中的木芙蓉都谢尽了,只余高枝上零星几朵残花,独自妖娆盛放。
那时三浦便回了。
风尘仆仆赶回家来,却不去同贵客相叙,推说累了早早歇了去。
李钊是极挂心的,同三浦家的随从们谈了许久,才肯回到叶问房里来。说起三浦这一行,又是一番眉飞色舞。叶问看看纸门外已见萧瑟的庭院,只去听,却把个心也填实了。道听途说口口相传罢了,却叫他凭空想出那般光景来。
那人披发上殿,华美礼服扯脱来,是刀剑枪弹一身峥嵘痕迹。那人声撕如裂锦,活是个地狱修罗哑声鬼。他说,胜败也罢,输赢也罢,凭你们要驻军要立宪,天皇是断断不能废。
激进派保守派,给他一个人搅的天翻地覆。满世界震动起来,尖齿交错环环扣起,却从此有了决断。给他三浦以命相守的天皇和日本国,一个共同的未来。
李钊是喜的,说到兴起,拍着残废了的膝盖感慨不已。叶问还是瞧着门外,却只去想那人身上那么多伤疤,淡淡纵横交错,月光下泛着缎子一般光泽,是既触目又蚀骨的要命味道。到不知,喉咙里的伤……
想到此处,又心惊。
明知道不能想,却总是想了又想,叶问只好笑。
当机立断托了李钊传个话,只说离家日久咏春拳馆处处挂念着,也该是回的时候了。李钊是明白事理的,分明是千般不舍,又只是点头。
“也是该回去了。”
他这么说,然后便匆匆去了。
没等到李钊回来时,这事情就有了着落。
三浦家年轻干净的仆人,敲了敲叶问的房门,恭恭敬敬把隔日回乡的船票送了来。还有一箱大小漆盒里满是金光灿眼的物什,贵重礼物叶问是不该收的,他自己这样觉得。晚些便托了李钊,来来回回推让几次,终叫三浦收了回去。
零碎行礼收拾妥当,行程是急了,却不及心事惶急。
一夜无眠,便只闭一闭眼,就有那人到梦中来。
熬的心惊肉跳,再也不存了安眠的心思,披衣起身,只想找口清茶定一定神魂。却没来由的鬼迷心窍,无声无息不清不楚的知道,那个人来了。
纸门猛的拉开,庭院里是静的极了,枝残叶落中,叫那人一身雪白外衫无所遁形。三浦手上还握着一枝刚折下的末路秋花,那花在他手中却是开的正盛。
他惊的狠了,呆呆看着叶问的脸色,挪不开眼。等叶问万般烦事涌上心头,眼睛别了去,才又笑。
木屐踏在石板上,是不太急也不太缓慢的步伐,三两转,便隐在木芙蓉的枝叶里,再无踪迹。
送行的人里没有三浦,他是忙的很的,只吩咐佣人带来个锦盒。
叶问掂一掂,是轻飘飘的重量。
“你若不便,就随手抛到海里去,也无妨。”
佣人这样转述三浦的话,同李钊叶问一般茫然无措。
汽笛长鸣,航船起锚。
从此,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