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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蛾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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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蝗
三浦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横躺在塌塌米上,头发披散开来挡住了视线。却分明知道,该是友人来访的时候了。
因为李钊正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笔,等了很久的样子。显然相约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李钊的轮椅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滑进房里,仆人们却没有叫醒他。三浦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对他们太过放任了些,一转念,又淡了,只去看李钊。
李钊居高临下看看三浦分明未清醒的脸孔,又瞧见木质的矮桌上散落着无数批改过的书信,杂乱扔了一地,显是没个满意的。
“只是封信件罢了,何必这么斟酌慎重?”李钊这么问,却又不需要回答。
于是三浦不说话,只是半支起身来看着李钊,不无抱怨的感叹中文太艰深。李钊听了只是笑,笑过了就轮椅滑过来,放下挡板。捡起一张细细看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的评断。
“还是不行。”三浦皱起眉,瞪着满屋子的纸张,恨不能能在上面烧出个洞来。
“是这信难些罢了。”李钊毫不客气说穿了,到还是笑模样。“你想的这么多,写起来当然千难万难。”
“总能写的出来的。”三浦这么说,顺势起身背对了客人把身上的黑色浴衣拉的齐整些,腰背依然挺的笔直。
这些年三浦对着生死相交的朋友,旗本家族繁杂可厌的礼节不知不觉全部都免了,只是他的细节依然精细的根深蒂固。
于是李钊只能摇摇头,又去看手上的弃稿。
“但写总是比说容易些。”
三浦顿了顿,静了半晌也没接上话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钊兼任了三浦的中文教师。而这教师唯一的责任,就是教授写信的技巧。年节寒暄格式落款,一点点教出来,好不容易出了师,又遇见最大的难题。
三浦说,我想写封信。
给叶问?
李钊看着三浦睁大了眼睛,心里暗自笑起来。
我腿残废了,心就更机敏些。
三浦明知道是玩笑,于是不去理会李钊的话,只是郑重其事的说个明白。
我想要给叶问写封信,你也知道,咏春拳馆在香港开幕了。
又如何?你有什么想说给他知道?
……………………
三浦不说,李钊就不问。只是一遍一遍造访,三浦的每一稿信件,李钊一件一件润色过,最后又都成了弃稿。
地上的纸张,一张张捡起来,李钊认真看过了。好半天,总算捡出一张来。
“这个就好,不唐突。”说完看看三浦的脸,那是认认真真的神色。
“这样就好?什么也……”
“什么也没有,就很好。”李钊嘲弄似的拔高了声音。“我一直都想着,你可能对叶师傅也没什么话可说。”
“有的!”
“那是什么?!”这次,李钊穷追不舍起来,关于三浦的一切疑惑和努力。他老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又怎么也想不明白。
三浦想了又想,终于开口。
他说,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从黑的看不清面孔的铁栏后面走出来。展现给他看,那种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绝对的强大。自此之后,他越强便越惶恐,本能一般想要追赶靠近的,又唯恐渐行渐远。他挥一次拳,就想着是不是离他又进了一步。于是更想确认,两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远。
三浦后来还说了好多杂七杂八的话,李钊听着,不知不觉拿起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划出几个字来。想想觉得不妥,刚要撕了,又给三浦手快夺了去。
飞蛾扑火。
三浦是明白这点意思的,于是,就苦笑。
“你腿伤了,心果然就更玲珑些。”
李钊不去理他,只是跟着笑出一丝苦意来,顾左右而言其他。
“半个月不见,三浦君的头发到真是又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