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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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睿是后来才知道王越的身世。
王越的家境并不好，在年少的时候父母双亡，家里除了这个因为意外而住进医院的异于常人的哥哥，还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妹妹。
王越在初中的时候就辍学开始打工，养活家里的哥哥和妹妹。个中苦难自不必说，即使是铁打的人，也早该疲惫厌倦了。
偏偏凌睿一无所知，每一句看似没有破绽的话都是扎在王越身上的刀。
真是糟透了。
凌睿长叹一口气倚在椅背上，两眼望天神情呆滞。
彭博双手端着两杯咖啡用肘子顶开办公室的门，关上门之后才看到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凌睿，不禁抱怨起来：“喂——你人明明在，怎么都不知道来帮个忙？”
“我烦着呢。”凌睿又叹了口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有什么可烦的？”彭博把咖啡放到桌上，微抬下巴示意凌睿，才继续道：“你是咱们科最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人帅多金品德高尚，你能有什么愁啊？”
“前两天，我好像说错话，让别人伤心了……”凌睿直起身，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彭博瞧见他一副怅然若失又自责的表情，顿时像见了什么稀奇景观一样瞪大眼睛捂住了嘴，“不会吧？”
“嗯？”凌睿终于肯抬眼看他。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彭博持续震惊，“凌睿，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凌睿无语，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好烫！”凌睿狼狈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你也不提醒一下我？”
无故被撒气的彭博顿时觉得好笑，“我怎么知道你会直接喝啊——”
他转身靠在办公桌上，偏头看着凌睿，“行了，不闹了，真有心事？”
“废话——”凌睿端着咖啡杯一下一下地吹着，眼神又黯淡下来，“我做了一些不恰当的事，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把一个人惹哭了。”
他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垂头丧气道：“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
“这……”彭博看着他的样子，有些自我怀疑地挠了挠下巴。
这真的不是恋爱的烦恼吗？
想归想，彭博还是比较委婉地问了出来：“凌睿啊，你果然是有心上人了吧？”
“……”
凌睿忍无可忍地抬手一拍彭博的胳膊，“你就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吧——没办法就别耽误我想办法。”
彭博捂着被打疼的胳膊往后蹿了好几步，龇牙咧嘴地看着凌睿，“这还不简单？赔礼道歉请吃饭啊——”看到对方发愣的表情，彭博更是不可思议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至于想这么久？”
“好像……有点道理。”凌睿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随后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那我现在约他。”
“这就对了——”彭博一脸老父亲欣慰的表情看着凌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是一波语重心长：“主动出击，爱情才能手到擒来。”
凌睿没有听清后半句话，因为他刚打开通讯录，王越的电话就先打了进来。
说起来也好笑，那天凌睿把自己的名片塞给被自己惹哭的王越，落荒而逃之后，才想起来那天是用自己的手机给王越打的电话，对方也早就有他的号码了。
王越当时肯定已经反应过来了。
凌睿有些窘迫地拍了拍脑门，真是糗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朝一边探头探脑准备看热闹的彭博表情凶狠地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是凌睿。”
“凌医生，你好，是我，王越。”
王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礼貌而带着几分疏离。
不知为何，凌睿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人躲闪卑微的模样，莫名其妙的心疼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软了，“王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那个，我昨天带我哥按照凌医生你开的检查单项目做了检查，其他的医生说，检查结果会直接送到你那里。”
“所以……”
“我本来想昨天去找你的，可是之前你说要做手术，我怕你太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凌睿听着另一头的人支支吾吾地组织语言和不同于常人的缓慢的语速，柔声安慰道：“没事，你慢慢说，我有时间。”
“凌医生，我能不能去找你？”王越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我想知道我哥的情况，也有一些事情想和凌医生你私下说。”
凌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声应道：“好，我就在办公室，你直接过来吧。”
“那个……”
凌睿再次听出了那人的迟疑，话头一转佯装叹气：“在办公室里待了一早上，我都快闷坏了。这样吧，五分钟后，我们在医院的后花园见，你意下如何？”
“好——”王越没有任何迟疑地应下，语气比起刚才轻松了不少，“麻烦凌医生了，谢谢凌医生！”
凌睿只需要听着那个人的声音，就可以想象到对方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花园见。”
电话挂断，凌睿看着通话记录的页面，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一旁的彭博看到凌睿的表情，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卧槽……你这一脸荡漾的是怎么回事啊？”
“要你管——”凌睿心情颇佳，眉飞色舞地拿起已经有些凉掉的咖啡一口闷，然后站起身朝彭博得意地挑眉，“不跟你瞎扯了，我还有大事要办。”
话音刚落，凌睿就出了门，还顺带关上了门。
彭博站在原地目送着凌睿花蝴蝶一样地飞出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果然是掉进爱情海里了啊……”
凌睿赶到花园的时候，王越已经坐在草地边的长椅上了。
他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偶尔抬起头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的身影。
凌睿加快脚步，同时朝王越招了招手，“王先生——”
王越耳朵尖，一下子就循着声音看到了不远处的凌睿，也站起身朝他摆了摆手。
凌睿小跑着来到王越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王越轻轻摇头，“我也刚到不久。”
凌睿理了理因为快走而有些凌乱的白色大褂，语气平缓道：“王先生，你哥哥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在医院多休养几天，等观察期过去，确保没有问题之后，就可以为他办理出院手续了。”
“嗯……”王越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放松，反而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凌睿注意到王越的反常，又想起电话里对方支支吾吾说有话私下聊的事情，便主动开口道：“王先生，你是不是对我的治疗方案有什么疑问？或者换句话来说，你想提前办出院？”
王越闻言抬头看他，又快速移开了视线，小声道：“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给我哥办出院。”
凌睿微微拧起了眉毛，面色严肃道：“恕我直言，王先生，虽然患者的伤并不算严重，但后期的调养是不能忽略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先住院休养，也暂时不会批准患者出院。”
“可是我没时间两头跑啊——”王越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最后自嘲地笑了，“凌医生，这两天你也看到了，我每天要送外卖，还要在家和医院来回跑，我哥住院这几天，我已经少挣了很多钱了，我没有办法……”
凌睿想起之前护士和他说过的关于王越的情况，神情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王先生，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但我真的不建议你哥哥现在出院。”
王越有些着急了，还想说什么，凌睿又道：“我有个办法，不知道王先生愿不愿意听一下？”
“什么？”虽然嘴上接了凌睿的话，王越心里并不认为对方能对他的境况给出什么实质性有帮助的建议。
凌睿却是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看着王越道：“这样吧，照顾王大哥的事情由我安排，你白天就安心送外卖，晚上来找我了解一下患者当天的恢复情况、照顾患者就可以了。你看这样行吗？”
王越动摇了，但还是有些担心，“凌医生，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作为主治医生，本来就应该为患者着想，也要为家属着想。”凌睿看着他纠结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笑，“我想为你做些什么，算是对之前自己不恰当的言行的补偿，所以你不用对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王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是在说那天病房里自己哭红了眼的事情。
他顿时有些害羞，用食指揉了揉鼻子，低下头不看他，“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也没说错……”
凌睿站起身，郑重其事地道歉：“对不起，那天是我失言，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凌睿微微弯下腰鞠躬。
“真的没事——”王越哪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吓得一下子从长椅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凌睿的肩膀把人掰直了，“凌医生，真的没事！你不用这样的！”
“有错就要认，有过就要罚。”凌睿直直看着王越受宠若惊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既然我做错了，就要道歉。所以，王先生中午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啊？”话题转得毫无破绽，王越的小脑袋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摆手拒绝，“不用了，凌医生，既然事情说完了，我就要走了，我还得去送外卖的。”
“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赔礼道歉，请王先生不要拒绝我，好吗？”
凌睿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澄澈而真挚的眼神盯得王越浑身不舒服，心知这一顿饭跑不掉，王越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行吧……”
凌睿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你先去病房陪王大哥，下班之后我去接你。”
“好……”王越点点头。
望着凌睿离开的背影，王越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要把那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看得那么重，为什么自己只是答应了他的邀约，他就能那么开心。
同样的，在回去的路上，凌睿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王越的感受，为什么不知不觉的，他的情绪就受到了那个人的影响。
可他真的很开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凌睿十分清楚，这并不算坏事。
所以即便想不通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医生，又不是哲学家。
这样想着，凌睿脸上的笑容更加理直气壮起来，连带着花坛里的菊花都灿烂了几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