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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石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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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当范闲从床上起身之时,身侧已无人。
昨日种种仿佛梦中幻影,哪里还有什么书中人,梦中话,一切都回了现实,无措地在空中试图捕捉晨光,反而辣伤了眼,红了眼角。
张庆不见了,范闲跑遍了范府上下询问,都未见其出入踪影。
若不是桌上那叠得方正的小兔睡衣,范闲真要觉得自己是孤独久了发了癔症,凭空捏造了个人来一诉情缠。
好在,不是幻觉。
范闲没想过自己会像个傻子似的抓着一件衣服在屋中呆坐,一坐便是一天,他脑海里旋转着不少念头,但是那些念头就像是一纵即逝的光点,追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便去了,范闲在脑海里死命追赶,却总是在一步之遥时再次拉远,而那个影子也越加模糊。
他大概是回去了吧?范闲垂眸。
也是,本来就不是此间之人,能够相遇相见,已是不易。
“你看得到吗?听得到吗?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看我啊!”
范闲忽而朝着天空大喊,他想这样或许张庆就能知晓了,但是他又笑自己蠢,这都是什么不着调的做法,若是张庆真是文思泉涌打下了这么一串台词,那他也得赶紧删掉——是书中人在说话,还是执笔者在舞动指尖呢?
范闲不知道。
耳尖听到范府院子里的下人小声议论这个大少爷朝天胡喊怕不是个傻的,范闲也只是努了努嘴,心道一句他们懂个屁。
其实早在遇见张庆之前,范闲就已经见过他了,却是在梦里,虚虚实实,短暂无序。
起先范闲以为梦境中频频出现的人是上辈子的范慎,梦啊……总是光怪陆离,欢脱跳跃,醒来时碎了一地,拼凑不出个场景,只知道睁眼时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滋味。
一开始范闲觉得是自己想念原来的那个世界,等他年纪渐长,又觉得是因为格格不入的孤独,可是梦中的自己总是在追逐着,追逐着那张相似的面孔,那张脸笑得灿烂,又时而傻愣顾左右而言他——那不是过去的范慎,那是谁呢?
直到见了张庆,一切问题才有了解答。
只是一切来去都太快,快得范闲还未体会到实感,便要面对心中一片空白了。
范闲那几日睡得都早,他想做梦,想去梦里再见见张庆,捏捏他的脸,笑笑他的蠢,然后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次……
——可是范闲没再做过梦了。
是夜,他坐在范府的花圃旁,手里攥满了一堆揪下的花朵,紫红色的石竹在范闲的手心挤压碎裂,染红了他的手心,他泄愤一样将残败的花瓣丢到角落里,略显凄惨又嫌弃自己般地自嘲一笑。这世间谁还不是痴人?
何必将梦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