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戒网瘾》玉拂纱

4、低头族4

　　苏天奇话音刚落，左右两边的人乖乖地跟着他复述了一遍，教堂里似乎也能听到三三两两呢喃的声音。

　　说完了这句，隔了一秒，空灵的管风琴声音又响了起来。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更加浓重起来。

　　“啪！”一个东西径直从前面不知道几排飞过来，砸到顾祝安头上，然后弹到了苏天奇的腿上。

　　“什么东西？”顾祝安举起两手，用手机将打歪的帽沿正了正，斜眼看过来。

　　苏天奇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截胖胖的断臂，手肘上有一个明显的五指印，他艰难松开抓着手机的手，五指比了比，正是刚才他用劲抓过的痕迹。

　　“刚才那胖子？果然……恶有恶报！”顾祝安幸灾乐祸地说道。

　　苏天奇抖了抖腿，将断臂扔到了脚下，旁边的张卫东紧张地说：“好险！好险！大哥，你果然是大佬！你真的……第一次来副本？”

　　正说着，管风琴音乐里女高音声音响起，一个字一个字拖着长音，唱得凄凄艾艾、模模糊糊。

　　“唱、唱的什、什么……”张卫东的声音在颤抖，“高雅艺术真……特么要命！真要命了……大哥，靠、靠你了……”

　　“果然又是《圣经》……不虔诚的教徒……还这么……”顾祝安叽里咕噜念了一句，头一句比较清楚，后面含糊了起来，苏天奇没听清楚。

　　女声最后一个字收尾，音乐声停。
　　又轮到他们了。

　　苏天奇面无表情地念了一句那词，这回顾祝安和他一起念出了声，张卫东等他们念完了，连忙语速极快地复述了一遍，念完后音乐声又响起。

　　自然，音乐声响起时，又有许多人遭殃了，密封的教堂里血腥味已经翻腾得令人作呕。

　　《圣经》和女高音，死在这里的人为数不少，熬过了头两句，后面活下来的人，都对其中一方面有些研究。

　　“后排的兄弟，能不能说得大声一些？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念？”管风琴声音中，前排有人朝他们大声说道。

　　“凭什么？”顾祝安懒懒地拒绝。

　　“好！”苏天奇却已答应了。
　　他不是什么圣母，大家都低着头，彼此都没有照过面，但只是把声音说大些，举手之劳而已。

　　于是，下一句女高音落。
　　苏天奇大声地念出了那句词，语速稍微加快了些，以便跟读的人能够来得及跟上他。

　　“低头唱诗……亏他想的出来！”半小时后，顾祝安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来，脖子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等念完了一句词的空档，顾祝安斜眼看过来：“你还说不信教，可明明《圣经》你记得很清楚嘛！”

　　苏天奇冷着脸不答，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哥哥去世那年，嫂子在墓前、在家里一遍又遍地念着《圣经》，年幼的侄子也被迫学会了很多，苏天奇自然也听了无数遍。
　　但这些都是不好的回忆，他不想再提。

　　脖子上被轻轻地捶了两下，苏天奇侧头，顾祝安两手握着手机，将手伸得老长，用掌托拍了拍苏天奇屈起的颈椎，缩回去的时候用小指勾了勾苏天奇的帽子：“酸不酸，给你捶捶？”

　　磁性的声音魅惑勾人。
　　一只不安分的妖精。

　　“烟瘾犯了？”苏天奇侧头避开那根搞乱的手指。

　　“好心没好报！”顾祝安恨恨地啐了一口。

　　“一看你就不是经常玩手机的人。脖子放松，不要把低头当回事。你想像一下，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小视频或者……带劲的东西？”没过一会儿，顾祝安的声音又贱贱地响起。

　　“嘿，带劲的东西我有，我拷了两个硬盘呢！我在单位就经常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下偷偷摸鱼，所以呀，脖子可是练了出来哟。”张卫东的声音，看来每一次都能躺赢的他，也有自己的优势。

　　一个小时的唱诗，冗长而又无聊，怪不得之前顾祝安说了“副本无聊”。

　　在音乐播放的间隙，有几个人便与他们这排搭讪了起来。
　　而苏天奇这排担任外交大使的便是能夸夸其谈的张卫东，接下来的半小时功夫，他趁着空档时间开始与人聊天。

　　刚才叫苏天奇兄弟的那人叫周清发，是一个小酒吧的老板，曾经酒吧驻唱过一个女高音歌手，让他糊弄过了开头保命的两句跟读，他和张卫东一样，是第三次进入副本。

　　顾祝安的旁边是一个女大学生，只会柔柔地哭，坐在那里毫无存在感，但她对《圣经》超级有研究，据说她全家都是教徒，好几次都提醒过苏天奇说错的几个字眼。她是第五次进入副本，能活下来的都是英雄。

　　苏天奇关注的是他们交谈时对曾经经历过的副本讳莫如深，他们都不说遇到过什么副本，只记得去过几个。

　　“哎呀，倒计时还有五分钟了，一个小时真是难熬。”周清发的声音响亮嚎爽，在前排像是发号施令一般，大家心中都期盼起来。
　　一个小时到了，就可以抬一下头了。

　　“呜呜——我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再也不在课桌底下低头玩手机了……”顾祝安身边的女大学生低低地哭泣，想来是近一个小时的低头，让她的脖子有些受不了。
　　张卫东没好意思问女孩子姓名和年龄。

　　“玩多了，也习惯了？”张卫东无所谓地接着说，事实上，他上班摸鱼，低一天头也不带酸的。

　　“到时间了，终于可以——我艹！这什么操作！”顾祝安低低地骂了一句。

　　在众人的盼望中，白屏黑字的计数器归为零后，本以为会跳出来黑屏白字的休息倒计时，却没想到，归零后，跳转了另一个倒计时：119:59、119:58……

　　“再两个小时？天，真是要命！脖子要废了！”

　　“天杀的戒网瘾！出去了我再也不玩手机了，呜呜呜——”

　　叫骂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计数器一清零，苏天奇看到他脚旁的那根断臂果然消失了，连同在他黑袍上溅起的血滴，也无影无踪了。

　　管风琴奏过后，这次居然是一道男声，但还是美声唱法，还是《圣经》。

　　“大哥，要我说，还是女高音带劲，男高音听得我想吐。”张卫东明明比苏天奇大上许多，但他不遗余力地叫着“大哥”，苏天奇也懒得纠正。

　　苏天奇眉头皱了皱，不表达他的看法。
　　脖子已经过了最初的酸胀，开始适应了。
　　这多亏了他在实验室里低头研究芯片，低头时间最长的一次应该就是给小艾安装声卡，大概也有十多个小时。

　　“切，明明是男声好听。”顾祝安嗤了一声，没放过苏天奇，“奇奇，你说是吗？”

　　“哦，奇哥！”苏天奇刚想发作，顾祝安又滑溜地蹦回了他的底线之内。

　　“小艾？”苏天奇想唤醒小艾数数还有几个人，但唤了几次，小艾都没有回应。

　　“奇哥，你真不考虑一下和我谈个恋爱？逢场作戏那种就行？实在太无聊了，一点也没有创意。”左边没安分多久，那人的手又开始作妖。

　　“再伸过来，让你夹不了烟。”苏天奇的声音在管风琴“咿呀”的声音中显得清冷。

　　果然，这句威胁很管用。
　　那双夹着手机伸过来的手又缩了回去，安分了下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全是听男高音唱法，然后唱诗，但鼻间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
　　苏天奇算了算，总共三个小时，顾祝安试图给他按摩3次，试图与他对时间2次，试图与他套近乎2次，试图与他搭讪2次。

　　“大哥，你想不想上厕所？”张卫东忍不住说道。

　　“你没喝水，哪来的尿？你都参加过三个副本了，还不知道，在系统内不上厕所吗？”顾祝安实在无聊得很，苏天奇又不让他碰，他将手机在十个指间翻来翻去，听到张卫东搭讪，便急忙接过话去。

　　苏天奇的眼角余光看着手机在顾祝安修长的指尖像一个猴子一样飞快地蹿来蹿去，有一句没一句地念着《圣经》。

　　“两个小时快到了！这回可以休息了吧？”

　　“呜呜——我的脖子！头好晕！”

　　“终于不用再念经了！美声听得我想吐！”念经空隙里，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报怨声和哭声。

　　倒计时渐渐往下走，苏天奇做好了还是继续念诗的准备，但是倒计时归零后，却跳出来黑屏白字的休息计时：4:59、4:58……

　　随着休息计时出来，脖子上瞬间一松。
　　苏天奇伸手掐了掐脖颈后头，给麻木的肌肉放松。

　　“爸爸，这个三维空间有很强的离子排斥，爸爸，我好想你呀！”小艾的声音还是发虚，却在休息计时跳了出来。

　　“小艾，检测生命体。”苏天奇缓缓抬头，眼前有一瞬间的晕眩，脖子上的肌肉仿佛有了肌肉记忆，强行拉扯着不让他抬头。

　　“爸爸，还有60人。三个小时里，消失了这么多人？”小艾有些害怕。

　　“快看，那边出现了一扇门！”有人惊呼。

　　苏天奇抬头一看，西边墙面光洁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门，上面清晰的写着“WC”。

　　刚才还说副本没有厕所。

　　“乌鸦嘴！”他扭头去看顾祝安。

　　“呃……没想到副本这么听话？我居然心想事成了？那我下次一定说，希望你爱上我？”顾祝安嬉嬉笑着。

　　“爸爸，空间拓展了，还有三分钟。爸爸，快去看看。”小艾催道。

　　苏天奇大长腿一伸，站起来的时候倒是腿麻得厉害，椅子矮，他的腿交叠着坐着，比脖子更难受。

　　“大哥，真的是厕所！”张卫东离过道近，他已经跑到厕所门口看了看，然后朝苏天奇说，“里面是一个一个的格子间。这回系统想干嘛？”

　　“你不是想上厕所吗？还不去？”顾祝安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站起来后伸了个懒腰，软软地要靠向身边的苏天奇。

　　苏天奇眼明手快地躲到一边。

　　“爸爸，你这样会没老婆的。”

　　“奇哥，你这样会没老婆的。”顾祝安和小艾异口同声地说。

　　苏天奇走到厕所门口，里面果然是一个一个格子间，层层叠叠，数量还不少，看看黑屏上的白色计数器，眼神微动，然后，他挑了最近一个格子间走了进去。

　　“呯——”门关了，将要跟进去的顾祝安关在了门外，他摸了摸鼻子，悻悻转身。

　　“快，一人一间挑好关门，时间来不及了。”苏天奇的声音从门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