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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琵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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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总是容易话多,等邬笙安静下来,已经是近十二点了。
李不言揉揉太阳穴,躺在床上。
自从入世以来,他真是睡得越来越晚了。
脚下是如茵的绿草,在风的吹拂下层层叠叠地倒伏到一边,树林茂盛阴翳,枝头上坠着沉甸甸的果子。
这是桃、杏、李成熟的节气,果香卷挟着树木汁液的味道,沁人心脾。
然而与这祥和气氛相反,高大的楼房里红光冲天,人影幢幢,浓重的黑烟直顶天际,连湛蓝的天空都染黑了半边。
浓烟滚滚,微风挟着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哭声喊声交相杂响,铁质的大门上却落着硕大的锁头,只听得哐啷哐啷的敲打声从里面传出来……
李不言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黑寂寂的,隐隐从窗帘缝露出熹微的光。
他摊开掌心,愣愣地看自己的手指。
好像很久…都没做过梦了。
每一个细节他甚至都能丝毫不差的回忆起来,好像是真实经历过的一样。
起床的时候他头还昏着,有些闷闷的胀痛感,太阳穴突突的跳。
直接跳到地面上,抬头看宿舍正门挂的钟表,已经七点半了。
平常这个时间他早应该吃完早饭,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可现在宿舍里的其他人还睡得死,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
李不言吃了早饭,在学校的绿化园区转了几圈,回去的时候只有宗政汀睡眼惺忪地在水池边上洗漱。
人在宿舍难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而邬笙和白至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叫醒邬笙的是白至的叫嚷声,“卧槽,这床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从床上垂死惊坐起,身上哗啦啦调出一大堆塑料包装的小零食,多得都溢出来,掉到地上了。
白至双手在被子划拉一圈,奶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他用两根指头把挂在头发上的小包装零食拎起来,放在眼前,神情非常迷惑。
“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邬笙幽幽的看着他。
“你忘掉了吗?”
白至:“…”哈?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耍酒疯,非要把餐厅送的小零食全都抱走,不让就躺在地上打滚,还抱着服务生小姐姐嗷嗷哭。”
白至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你可不要骗我…这么多东西,我是怎么拿回来的?”
邬笙冷笑一声,“你这话可就问到点子上了,你看那边——”
说着他指向门口的方向。
白至顺着邬笙手指看去,正看到墙角多了点什么东西,仔细看去竟然是辆做工精巧的黑色小推车。
“那是啥?”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昨天晚上是谁一手抱着小姐姐的腿,一手抱着推车的轮子,边哭边打滚,最后还要爹把你扛回来。”
白至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试图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那我是怎么把这辆车抬到3楼的?”
邬笙朝另一边努努嘴,“李哥单手就拎上来的。”
受到重大打击的白至双手抱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浮白居会允许客人把推车外带?人性化服务也大可不必如此吧!”
“啧啧啧,还有脸问为什么,等你看了昨晚现场的视频就知道为什么了。”
“竟然还有视频?!”白至才从重创中缓过神来,迎面又受到会心一击。
然而邬笙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不止呢,你想要什么样的视频都有,在大厅里打滚,抱着小姐姐哭的,还有趴在厕所边上吐的。”
“而且要不是我们俩把你弄出来,你连着服务生小姐姐都要一起抱走。”
“别说了别说了”,白至扶着额头,“我能换个星球生存吗?”
过了几秒钟,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直起身子,“等等,为啥餐厅能答应我们把小推车拿出来?”
“因为李哥认识浮白居的老板。”邬笙不由艳羡,“那么大的餐厅,肯定超级有钱,没想到我舍友竟然是这样一个隐形富豪。”
更何止,浮白居本来就是隐门的产业,作为隐门门主,李不言就算把浮白居全部收入囊中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店铺只是每年上交一部分的营业额,而隐门也会为它提供庇护。
“那谢谢啊!”白至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帮我跟老板道个歉,昨天晚上喝多了不太清醒。”
李不言淡淡点头。
宗政汀打开手机看看消息,“院里通知今天下午三点之前要去东学楼签字报到。”
几个人略微收拾下就出门了。
等从东学楼出来之后,李不言顿住脚步,“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要去参加社团的面试。”
走的时候宗政汀扯住了他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他对着表情有些茫然的李不言挑起眉毛,线条锋锐的窄脸显得有些少年气的俏皮,“走呀,你之前不是接了乐团的宣传单吗?我也想参加。”
“姓名,乐器。”坐在桌前的学姐面前放着记录数据的表格。
“李不言,琵琶。”
李不言更仔细地环视民乐厅的摆设,在光线更加明亮的白昼里,这个学校的学生是怎样使用这间教室。
学校和管理局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学生们只知道近些日子不太平,却不清楚就在这个地方曾有个学生的全部血肉被不知名的物种蚕食殆尽,变成一具空虚的皮囊。
单眼皮的男生走到靠近后门的大鼓附近,手指轻敲大鼓旁边的电子琴的琴键。
“这是什么音?”
测试乐感的时候要听音准和节奏,这是一般面试的时候必备的两个项目。
“合音。”这对李不言来说很简单,几乎是过耳就能听出来的地步。
然而在场的人却不约而同露出奇怪的表情。
“和音?我只按了一个键啊,应该是fa。”
李不言并没有精心专研过乐律,只是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用以慰藉孤独,自从入世以来就再也没弹过琴了,对于他们说的东西不太理解。
就比如男生手下那架连着电,只要用一根手指按下就会发声的乐器,以前他是从来没见过的。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把琴,素手在上面拨了几下,抬头问面前坐成一排的面试官们。
“这是琵琶吗?我用它弹出来吧。”
他坐在那里,纤长浓密的睫毛直直的垂下,在清冷白皙的眼脸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尾的那颗小痣藏在琴身的后边,十足的清纯无辜。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中阮纤长细挺的琴颈上,另一支手臂横在圆圆的琴身前方,有模有样的坐得端庄优雅。
他试着按弦,弹了几个音,弹挑揉按,余韵悠长,只单单几个音就能听出是练家子,没个几年的功夫弹不出这种气定神闲。
终于到其中一个音的时候他微微颔首,“是这个音。”
的确是对的。
面试的主要负责人,坐在正中央的学姐简直目瞪口呆,张张合合的嘴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唇肉都有些抖。
“可是…这是中阮啊。”
她指向另一个架子上琴,“那个才是琵琶。”
才刚报道,还没开始军训的时候,他们早就听说这位学弟的声名,除了格外出众的外表,更出圈的便是他古怪的性格。
高出正常人大半头的身高,一贯的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冷清性格,也谈不上说是恶劣或者不礼貌什么的,就是不太喜欢搭理人的疏离气质,即使坐在几百人的教室里也好像和其他人有壁,无形的阻挡着外人的窥伺。
李不言在校园bbs的讨论度很高,但他们还没听说有什么跟器乐相关,只除了前段时间接了乐团的宣传单。
当时乐团的主席发话了,无论面试结果如何,只要能看得过去便收进来,毕竟乐感好的人有很多,但李不言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