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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零落成泥 ...
所谓世事难料,大抵如此吧。
曾经风餐露宿,苟活于草野时,温渐寻总是在想:“如果有人愿意收留我该多好啊。”
哪怕是个穷苦人家也无妨,只要能有个容身之所,他便满足了。
后来,他遇上了镇南王。
那时的他刚刚捕杀了一只野兔,正熟练的剥皮抽筋,略显稚嫩的脸颊上被溅上了点点鲜血,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抹去,留下了一大片红印子。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温渐寻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野兔身上,这是他这几天难得逮到的猎物,可得好好饱餐一顿。他一边想着,一边动手搭起木架子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从温渐寻的身侧扬尘而去,可没走多远,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一身侍卫打扮的男人骑着马折返回来,停在温渐寻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镇南王有命,请随我来吧。”
“......”温渐寻扬起小脸,目光淡淡,“镇南王?那是谁?”
侍卫答道:“你去了便知。”
“哦...”温渐寻垂下眸,“等我吃完就去。”
那侍卫皱起眉,对这小孩儿的态度有些不满:“镇南王已等候多时,莫要再拖。”
“可是我现在很饿。”温渐寻轻声道,“再等一会儿,不可以吗?”
侍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回了趟琴川,他还赶着回家看望妻儿,哪曾想被这等山野孩童拦下了脚步,想到这儿,他更是气极,怒声道:“忤逆王命,乃是重罪!你若不想遭受牢狱之灾,便快些和我走!”
听了这话,温渐寻终于有了反应,虽然没有人教过他,但他曾在街角亲眼看见过犯人被斩首的场面,鬼头大刀落下,鲜血便喷涌而出,那人的脑袋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和温渐寻来了个眼对眼。
回去之后,温渐寻连着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甚至还梦见自己的脖子上也横了一把大刀,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猛然落下——
如果不去,自己是不是也会死的那般惨烈?
想到这儿,温渐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回首望去,看见了一顶轿子,黑色为底,用金线绣有暗纹,还有颗颗宝石点缀其间,在阳光的照耀下亮着光,装潢简朴大方又不失奢华,一看便是个富贵人家,倘若能被这户人家收留,以后应该就不愁吃穿了吧。
可是......
他看了看手上的野兔,咽了咽口水:“那我能带着它走吗?”
“...不行。”侍卫见他有所松动,只好耐下性子哄道:“这种东西,王府里有很多,够你吃一辈子的了!”
温渐寻还是有些不舍,紧紧抱着那只已经被剥了皮的兔子,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手。
侍卫急了,翻身下马,想要把那只死兔子抢过来,可还没等他动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退下吧。”
那侍卫一愣,赶忙朝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见过王爷。”
镇南王摆摆手,径直向温渐寻走来,温声道:“怎么了?”
温渐寻道:“...我想带着它走。”
搀扶着镇南王的侍女还以为这是他养在身边的宠物,有些不忍心,道:“可是,它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这般不舍得。”
温渐寻有些茫然,道:“我知道,可它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我总得尝一口吧。”
侍女:“......”
镇南王却是笑了:“带着吧。”
“王爷,这等肮脏之物......”侍卫还欲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镇南王眼神的那一刻全都咽了回去。
就这样,温渐寻抱着已经凉透了的兔子上了镇南王的车轿,即便过了很多年,温渐寻还记得当时他与镇南王那幼稚又虚伪的对话。
——“您为什么要带我回去?”
——“无他,本王与你有缘罢了。”
——“那您会对我好吗?”
——“自然。”
进了王府之后,温渐寻才渐渐得到了所谓的真相:镇南王一脉代代为君主征战沙场,可这一代的镇南王独子孱弱,注定是与战场无缘了,王妃也在那次生产中伤了身子,无法生育,可镇南王又偏偏与王妃伉俪情深,不愿再娶。
所以,镇南王需要一个儿子。
一个能把他万万年基业传承下去的棋子。
对待棋子,不需要花费什么感情,镇南王把温渐寻随手一撇,便不再过问了,可那又怎样呢?
镇南王给了他未曾拥有的一切,还特意为他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和武学师傅,他有了住处,可以吃饱穿暖,这就已经够了。
至于别的,还奢求什么呢?
镇南王让他上战场,那便去,总归是反抗不了,倒不如就当是报了这十几年来的恩情。
人世间的千万种羁绊,温渐寻不是没有期盼过,只是他已经独自漂泊了那么多年,有些事儿也早该看淡了。
可却偏偏遇见了那人......
“啪嗒!”
烛台被风吹倒,斜挺在桌上,好在烛火早已熄灭,只余下袅袅白烟。
温渐寻睁开眼睛,脸上一片冰凉的湿润,他伸手抹去泪痕,目光怔怔,随后从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
他透过窗棂看向高挂枝头的月,却只觉月色荒凉,心中慌张。
......
过了几日,黎岁落正在庭院内整理书籍,余光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露薇跑过来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心中了然:“他来了?”
露薇点点头,又犹豫道:“...温公子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心情不好?”黎岁落放下手上的东西,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转身便朝大门走去。
温渐寻还像以前那般在门外等他,面色有些凝重,却在看见他之后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黎岁落沉默一会儿,应道:“不久的。”
“是吗?”温渐寻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对街那户破败的庭院走去,温渐寻在那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了许久:“...要枯萎了。”
黎岁落道:“许是到了深秋吧。”
“我要去参军了。”温渐寻突然开口道。
黎岁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要走了,在琴川待不了几天了。”温渐寻道,“走之前,来和你道个别。”
黎岁落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哑声道:“为什么?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温渐寻“噗嗤”笑出了声:“你的问题也太多啦,都说了我是镇南王府的‘小将军’,去打仗有什么稀奇的,而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完,他又补充道:“打完了就回来。”
“...平白无故,为何忽然要去战场?”黎岁落蹙起了眉,“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想来要与边关诸国开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寻常人家,温渐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为好:“我哪里会瞒你什么,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我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说完,他稍稍退后了几步,和黎岁落拉开了距离:“我此番前来,是想来知会你一声,现在话已经说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等等,你...”
眼见着温渐寻就要转身离去,黎岁落忽然从心底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无力感,桩桩回忆涌来,有什么东西哽在心口,卡在喉咙,堵得他胸闷不已。
那是层不敢捅破的窗户纸,是在狂风骤雨中零落成泥的苍兰花。
那是他藏在心里两年,默念了千百遍,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字字句句。
黎岁落的双手在衣袖下紧紧攥起,不知怎地,他总觉得有些话若是此时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黎岁落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哑,饱含着某种复杂情绪:“温渐寻,我......”
“黎岁落。”
温渐寻停下脚步,开口打断了黎岁落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多年以前,在元夕的灯会上,你无意间碰见了一个孩童。”
黎岁落一愣,他看着温渐寻的背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小孩儿是第一次过上元节,他什么都没见过,也不敢停留,只一味地跟着人流走,还被挤得摔了一跤,差点儿被人踩到。”说到这儿,温渐寻低声笑了一下,“然后,你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你人很好,给那个小孩儿拿了很多好吃的,还为他放了一盏河灯,你们一起坐在河岸,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文绉绉的了,那个小孩儿其实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努力地去听了。”
温渐寻的声音很轻,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他只是在述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故事,可黎岁落却听的很认真,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当然了,你们没多久就分别了,可你却给那个小孩儿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挺奇怪的,是不是?”温渐寻道,“明明只见过一面,便对人家念念不忘,这世上的感情究竟是个什么道理,他到现在都没有参透。再后来...”
“再后来,他跟着镇南王去了皇城,再踏上琴川的故土时,已经是很多年后了。”黎岁落猝不及防地接过了他的话头,继续道,“两年前,我与他再次相见,是在一片茫茫大雨中,是吗?”
“是。”温渐寻答道,“那你呢,你还记得吗?”
沉默许久,黎岁落终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温渐寻毫不在意地笑笑,道:“我就知道。”
黎岁落垂下眸:“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温渐寻摆摆手,“黎岁落,有些话既然已经藏了两年,既然这两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改变,那就不必再说了。就算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不是吗?”
听了这话,黎岁落莫名有些生气,稍稍提高了音量:“你这是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如明镜一般。”
“温渐寻,你我马上就要分别,你在此时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我该说什么?!”温渐寻闭上眼,狠声道,“让你随我去战场吗?让你留在琴川等我吗?让你抛下父母亲友,不顾一切地和我走吗?”他把手覆在眼上,声线颤抖哽咽:“别傻了......”
黎府书香世家,黎岁落的父母都指望着他传宗接代,为黎氏增添香火;镇南王杀伐果断,大权在握,把温渐寻这颗棋子紧紧地攥在手掌心。
黎岁落能忍心忤逆双亲吗?
温渐寻有能力逃脱宿命吗?
他们两个之间,但凡有一人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都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还不如借着这个契机早早断了,也算得了解脱。
用尽全身力气稳住了心绪,温渐寻拭去泪滴,沉声道:“不过是情浅缘浅,你我到此为止,还有...”
“你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我也很快就记不得了。”
......
温渐寻走了,黎岁落没有挽留。
他愣在原地,半晌挪不动脚步,直到露薇找了过来,他才动了动:“...怎么了?”
再开口,已是沙哑无比。
露薇却一改往前的模样,目光沉静,缓缓道:“生离死别之前,都是有所预感的。瞧瞧,多可怜的一对儿有情人啊。”
“什么?”黎岁落心道不对劲儿,侧首看向了她。
露薇说道:“怎么,不认得本君了?黎仙师,你可真够入戏的。”
“!”
此话一出,黎岁落的脑海中一阵电光火石,就像猛然回神一般,过了片刻,他看着露薇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是,罗绮怀?”
罗绮怀打量着他,似笑非笑:“怪不得本君说要那位小郎君留下时,你的情绪那般激动。原来,你在肖想你的小师弟啊。”
黎岁落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却是没有否认。
见状,罗绮怀收敛了笑意,单刀直入地说道:“本君见你可怜,特来此助你,只要你同意留在这里,本君就能更改你与他的结局。”
黎岁落觉得有些好笑,道:“可怜?府君真是说笑了。”
“说笑的是你。”罗绮怀道,“他此一去,必死无疑,你若不想他死,便只能留下,本君会为你们扫清所有障碍,让你们在这个世界幸福地生活下去,如何?”
黎岁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问道:“阿寻会死?”
可话一说出口,他便稍稍冷静了下来——这里只是幻境,那个人不是温渐寻。
罗绮怀看上去并不愿在此与他周旋,只是把一只哨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道:“总之你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这些事的缘由你以后自会知晓,你若想好了,便吹响它,本君会来此履行承诺。”
说完,她又补充道:“他是生是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自己掂量吧。”
黎岁落刚想拒绝她,可温渐寻方才的哽咽却不合时宜地响在耳边,他顿了顿,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多可笑啊。
叶子又被吹落一片,他站在秋风里,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哨子。
对于这里的温渐寻来说,一是幼时的经历,让他对两人的感情不够自信;二是对未来的结局有了预感,不想耽误黎岁落。
当然啦,还有一些别的复杂因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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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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