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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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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轮到巴沃太太值守病房,当我睁开眼睛时,感到比以往更加清醒。鸟鸣声破开晨雾的迷障,直直灌入耳中,好似两块互相摩擦的毛边玻璃。我给自己准备早餐,在搅拌牛奶的间隙思索着迄今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由于所有食材都是共用的,比起进食,我更倾向于认为毒素进由呼吸道进入,渠道尚不明晰。医生在这一点上与我看法相同。前往马波罗的那天没有发生任何怪事,没有陌生的访客、装着药粉的空白信封以及寓意不祥的花束。事实上那是相当平常的一天,我们一直待在家里收拾行李,直到下午两点前都没有人外出——这也排除了外物混入的可能性。那么下毒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在了解更多之前,谁也无法妄下断言。
我披上一件薄外套,轻手轻脚出了门。
代发邮件的店主威利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打量我:“蒂尔小姐,你有两封信。”
我点头,不失惊讶:一封显然来自父亲,至于另一封,我自己也毫无头绪。
威利在身后的一排小抽屉中翻找一阵,取出一个马尼拉纸的大信封,以及一张——草草对折的便条。
“来自波士顿,寄信人是丹尼尔·蒂尔先生。”他说着,把马尼拉纸信封递给我,“另一封——”他别有深意地停顿一下,“医生家的麦克刚刚送来让我代为转交。”
我容许自己花了两秒钟回忆昨晚的尴尬局面,然后也伸出手接过那张便条。虽然这种方式近乎滑稽,但麦克毕竟是遵从了我的意见。
“你还要买点什么吗?”店主问。
“没有了。谢谢你,再见。”
我在回去的路上展开了麦克的便条。
今天上午我临时决定,先整理最后一个箱子的诊疗记录。那一箱恰好关于呼吸道疾病,其中有几张和蒂尔太太情况类似,问题都来自外部毒素,根据发病过程主要分为急性和慢性两类。就病程而言,我认为你姨妈的病属于后者。
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麦克
的确如此。我望着起起伏伏的山峦想,这就大大扩大了下毒时间的范围,事情甚至可能发生在我们离开波士顿的前几个月,那时我还没有离开大学。
情况似乎复杂化了,这可不是好兆头。我又拆开父亲的来信,刚读了开头,便被他高涨的情绪吓了一跳。
琼,好运之神这次站在了我们一边。
看起来是个好消息——以父亲的性格而言。我继续读下去。
你应该记得凯茜·吉普斯,学校里那个棘手的孩子。她过世的母亲原姓奈特,正是罗杰·奈特的胞姊。奈特小姐,即后来的吉普斯夫人相继过世后,凯茜被送到舅舅家抚养,后来进入温赖特学院学习。几个小时前她带着一封至关重要的文件——幕后推手寄给罗杰的信来访。显然这只小负鼠摸清了罗杰办公室里每一个可供藏身的角落。
这封信不是出自手写,不过总还算有迹可循。比方说,打印机打出的‘L’在右下角总会有一处小小的残缺。对此,我已着手调查,你不用挂心。
康斯坦怎么样?若出现任何异状,务必及时告诉我。
D.T
凯茜·吉普斯,我默念着,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康斯坦姨妈极关心这个性情顽劣的孤女,在餐桌上频频提起。也许爸爸错了,最终帮助我们的并非凯茜,更不是什么好运之神,而是康斯坦姨妈自己。
我奔向大宅。千头万绪有如一张大网,这一回,我似乎抓住了连向蜘蛛的那根丝线。
巴沃太太正拿着一根拔火棍向厨房走去,她看到我后停了下来。
“我刚才去村里取信了。”我说,“康斯坦姨妈怎么样?”
“她还睡着。”巴沃太太忧虑地皱起眉头,“这几天晚上气温很低,我想把火拨旺一些,这一根好像太重了,用起来不顺手。”
“的确是的。我——”
我停下来,猛地吸了一口气。巴沃太太的话证实了先前的一个猜想。
“什么?”
“巴沃太太,可以请你打一桶水来吗?”
一大桶冷水浇下去,病房的壁炉里烟雾升腾。黑色的煤灰弄脏了我的裙角,我蹲下去,徒手在犹自滴水的壁炉内壁摸索。
片刻之后,我抽出手,手上沾着一块附着粘稠物质的布片。布沾着一些白色粉末,四周是焦黑的,中心却完好无损,甚至可以看出原有的纹样。我用指甲轻轻在那块带着余温的物体上推刮,感到表面发黏,一道道白痕随之出现。我并没有闻到明显的异味。
“是蜂蜡。里面混着其他东西。”巴沃太太在一旁沉着脸说。她已经明白过来。
我把布片包起来,又伸手去掏,这次我掏出了几块浑浊灰暗的蜡片,分明是燃烧过后又重新凝固起来的。
巴沃太太焦虑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琼小姐,我刚到这里时打扫过房间,我可以发誓,那时壁炉里绝对没有这种东西。”
“那么就是在那之后。”我轻声说,“巴沃太太,你有没有给房间开窗通过风?”
“是的,毕竟一年无人居住了。只有在我做其他家务的时候才开着窗。谁会想到……”她转过头,万分愧疚地看着床上的康斯坦姨妈,“现在该怎么办?”
我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然后走到窗边,目光在之前发现脚印的窗台上停留一瞬,用力打开窗户。
“你能在这里守着她吗?”我对巴沃太太说,“我马上去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