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孤夜遇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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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走廊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墙被染上一抹青绿，照夜灯闪闪烁烁，忽暗忽明，三两只飞蛾盘旋在周围，瞧着随时都会熄灭。
冷风呼喝，惹得灯影摇曳，把恐怖气氛渲染到极致。
窗外虫鸣喧嚣，打破廊口的寂静，白色身影影影绰绰，出现在长廊尽头，愈走愈近，清冷的女声自那方传来。
"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病人。"
一个白衣护士端着一堆瓶瓶罐罐，跟旁边的姐妹吐槽。
“待会就下班了，忍忍，我带你去吃烧烤。”另一个护士手里抱着报告单子，安慰道。
端药护士呶了呶嘴，唉声叹气，"都这个点了，楼下哪有烧烤？"说完又撇了眼那盏要坏不坏的灯，“这灯什么时候能修，都快熄了。”
兴许是她怨气太大，这灯原本可以撑过今晚，却在她抱怨完之后猛然熄灭，吓了那姐妹二人一激灵。
复又平息，两人具是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仍是那个端药护士，胆子不小，用手肘捅了捅姐妹，脸皱成一团，"我说吧。"
对方没说话，她依然滔滔不绝，像个怨妇。
陈哲在办公室里休息，老远就听得一清二楚，揉了揉眉心，随手将桌上的眼镜拿过来戴上，不等那两人敲门，先开了口，"进来吧。”
走廊里两个护士虎躯一震，尤其是那端药护士，她刚才议论病人，又吐槽医院，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了。
用眼睛瞪另一个护士，眼神里充满了“你不是说陈医生不在吗”的疑问。
她被瞪了也不恼，只一笑，耸了耸肩，一脸"我也不知道”的模样，气的端药护士直跺脚，脑子里把昔日好姐妹骂了一百遍。
“李婷？”
半天没人进来，陈哲又喊了一声。
“诶。”李婷应声而来，正是那拿报告的姑娘，她话少，笑起来很腼腆，跟外面那位截然不同。
外面的是她姐姐李婉，爱说闲话，虽然没什么大事，但医院里几乎没人看得惯她，除了李婷。
“病人怎么回事？”陈哲看着报告单，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李婷哑然，又想起刚才的对话，反应过来，如实道，“啊，是今晚送来的病人，出了车祸，做完手术刚醒，姐姐给11床上药时正巧碰上了，那人一会儿吵着闹着要回家，一会儿又闹着寻死……”
陈哲看完了报告，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
李婷转身出去，把门带上，拖着李婉走了。
陈哲靠椅，月光透过小窗洒在他脸上 ，照出一张英俊的面容。
年近三十了，面容清俊，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生人勿近，让人敬而远之，他脾气好，也算得上温柔，却没人敢跟他近交。
人都说陈医生女人缘不好，就因为这张脸。
而他的父母却认为，是这工作环境太差，穷乡僻壤，偌大的医院连修灯都吝啬，能找着好姑娘就怪了。
亲戚都骂他傻，分明上了国内一流的医科大学，虽比不上国外，找个好工作还是易如反掌，他却执意要窝在这小县城的破医院里。
朋友觉得他脑子被驴踢了，提出这个要求时，他父母差点气晕过去。
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管他了，只不过唠家常的时候，还是会提一提。
办公室寂静万分，窗外的蛙虫停止低鸣，陈哲磕眼，享受黑夜的风卷沉寂。
他刚进行完一场大手术，疲惫得很，躺在靠椅上眯觉，片刻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李氏两姐妹吵醒。
他本就少眠，失眠也是常事，难得睡个好觉却被打断，现下睡不着，他猛然起身，朝廊外走去。
医院到了晚上没几个人，灯全熄了。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漆黑长廊中升起一丝光亮，陈哲单手支着窗桓，朝外吐烟，雾气渐腾，顷刻又消失。
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倒让他显得颓废。
一根烟燃完了，陈哲将烟头掐熄，顺势丢进垃圾桶，正要回办公室，耳中突然传来异响。
寻声望去，是病房。
虽然是县医院，但也大不到哪去，办公室跟病房都没有隔开。
陈哲叹口气，朝那边走去。
怕是哪个病人半夜又在闹了吧，李婉说得不错，这医院说大不大，病人却是难伺候得很。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小县城里只剩老人孤苦伶仃，人老，吃过太多苦，也不想麻烦儿女，自己挺挺就熬过去了。
于是乎，小病拖成大病，日积月累，本来一贴药下去就能好，被拖成了顽疾，甚至无药可救，只能躺着等死。
有的老人一辈子骄傲惯了，年轻时什么活都干过，风吹雨打都不怕，如今因为身体大不如前，觉得自己拖累儿女，总要寻死。
他们怕费钱；
也怕孩子看了伤心。
陈哲指骨轻轻在门上叩了叩，他不想吵到其他病人，敲得很小声，不知道里边听见没，别是人已经没了吧。
少了那盏灯，走廊更暗了。
死寂。
无人应答。
陈哲担心出事，直接推开门，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貌了。
他没开灯，环顾四周，几个老人睡得很安详，唯有一个床铺空着，里侧隐约有个身影，太黑了，他看不清。
带着疑虑走过去，停下顿时瞳孔皱缩。
一个少年侧躺在床下，右脚还裹着石膏，明显是摔下去的，正瞪着一双漆黑的瞳孔审视陈哲，充满警告与恐惧。
像只受惊的猫儿。
不知道是经历什么才让他这么敏感，陈哲皱眉，心知对这类病人不能急躁，蹲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示意自己没有危险。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孩子。
几乎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那少年猛的举手交叉护在脸前，并拼命往后缩。
可能动作太烈，扯到了别的伤口，他缩到一半突然闷哼一声，身体止不住隐隐颤抖。
陈哲瞥见他手腕上的编号手环——12。
脑子里回想起李婷的话，"……病人……出了车祸……给11床上药时……要回家……寻死……"
来不及细想，当即低喝一声，"别动！"
他是怕这孩子牵到伤口，二次处理很麻烦，还可能感染。
作为医生他有义务，也有责任，一句话脱口而出，没估量好语气，他不笑的时候本就不讨喜，少年敏感，肯定被吓到了。
他失魂落魄的小声喃喃，"放过我吧……放我回家吧……放过……"
说到最后竟是哽咽。
猫儿委屈了。
陈哲自己也养猫，看他这样，脑海里顿时浮现起家里那只，小动物都调皮，弄坏东西免不得被训，每每这个时候，猫儿就知道低头认错，他也就心软了。
他再次伸手，少年猛的闭眼，等了半天，没有意料之中的巴掌，而是头顶的一片温热，暖了他被风吹得冰冷的身体。
少年怔愣抬眼，眼神里早已没了那层界限，反倒满是错愕，倒映着的，是陈哲春风拂面的笑颜。
风也停了，静悄悄保留这份美好。
说来奇怪，陈哲不笑跟笑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缓缓开口，“你叫……云鹤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孤夜遇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