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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05、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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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平天双手交握在膝上,回视她:“苏小姐这又是何意呢?若知你也想听,本宫就多留一个座位便是了。”
苏鸢笑了笑:“小女怎敢。”
胡平天从她身上收回目光,重新转向苏留质:“苏大人?”
苏留质立即明白了胡平天的猜测,心中顿时凉了一片,他带着有些张皇的神色望向自己女儿。
苏鸢倒也坦然:“不错,殿下没有猜错,上回同娘娘见面的就是我。”
胡平天见苏留质神色有变后便不再看他:“本宫有些好奇苏小姐到底同我母后说了什么,让她自那日回来便换了个人似的,金铭国诸事似乎都不愿再操心关注了。”
苏鸢故作不解:“当今金铭国否极泰来,四国不约而同地俯首依附,娘娘难道不该愉悦放松么?”
“不约而同?”胡平天揪住了这个词。
苏鸢笑了:“殿下原来是在困惑这个,不过这个小女着实不知,我们苏氏是国商之家,这些政务上的事不应当问我们吧?”
胡平天抬眸看向静静坐着旁听的苏留质,音色冷淡地道:“苏大人可否回避片刻?”
苏鸢挑眉,她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连这个也看出来了。
苏留质怎敢违抗太子的话,忙不迭地答应,然后出去了。
胡平天确认他出去了,才对苏鸢说:“现在你可以坦然地跟本宫说实话了么?”
“哪里有什么假话,就算爹爹不在也是这些话。”苏鸢并没有轻易放松警惕。
胡平天笑了一声:“苏小姐多年来做那屏后君子,多半是苏家半个主子吧?”
苏鸢没有说话。
胡平天继续说:“苏大人一直把你当成他的得力谋士,但并不希望你顶替他,而你的有些做法正好与他相矛盾。”
苏鸢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永远不会顶替他,他完全没有必要有这些无用的担忧。”
“为何?”
“因为我是女人。”苏鸢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女人。”胡平天重复了一遍,“你也是这么同本宫母后这么说的?”
苏鸢未置可否地看着他。
而胡平天却是摇了摇头:“不,女人的野心有时不是男人能够比拟的,你只要想,也许还真能做到。”
苏鸢微微睁大了眼,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苏留质这般精明的一个人,你都能瞒下他一些事,挺了不得的。”胡平天不吝夸赞,“可本宫依旧不明白你想要我母后做什么?”
苏鸢:“不需要她做什么,只需要她不做什么。”
胡平天挑起右眉等她下言。
“殿下没有出生在小女这种家庭,或许不懂得情意在利益面前的微不足道。”苏鸢似是叹了口气,“小女母亲早逝,不是外界传闻的恶疾而终,而是毒发身亡。”
“商人重利轻别离①,为了一笔现在看起来不足挂齿的生意,她冒着被人投毒的风险帮着父亲,可她离世后不久,父亲为了脸面全额将那单生意连本带利地赔给了对方,并且对于母亲的死,没有丝毫痛惜,反而多了浓烈的憎恨。”苏鸢语气很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生母,但若仔细打量能够发现她眼角的红,“她爱我父亲,女人总是这样,死心塌地地为着自己丈夫的利益,却不知不觉间成了牺牲品。”
“顾家曾经因为战功显赫的顾帅以及人才辈出的后代,昭名天下,是金铭国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世族,皇后娘娘作为嫡长女嫁入皇宫……”
“她有很大的野心。”胡平天说道。
“是啊,为了你和她的地位不惜毁了金水二国的关系。”苏鸢忽然看向他,“但是这样的她,在金铭国真正受难之时又是毫不犹豫地去维护。”
“那是自然的,金铭国没了,她什么也就没了。”
“顾大人已逝,顾家军队因为登文阁之事折损太多,殿下觉得娘娘地位会稳当么?而且就如您所说,金铭国灭了,她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而岌岌可危的金铭国又怎是她以一己之力就能挽救的?她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抉择?然而她还是选择了这么做,一国之后,不惜冒着大雨来到苏府,就是为了查明事后的真相,虽然可能是无功而返,她是为了什么?”苏鸢顿了片刻,“为了成为牺牲品,为了成全你。”
胡平天原本如静湖一般的面孔终于有了波澜。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挽救,但还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付出,至少这样能够彰显她对金铭国的衷心,证明她不是恃地位而任性妄为不择手段的皇后,她是有手段有能力的,这样即便成了金铭国的下一颗弃子,你的名声依旧不会败坏。”苏鸢偏头看向窗外,“她很爱你,就像我母亲很爱我父亲一样。”
“女人都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男人或者儿子,生命于她们而言似乎都不再重要。”苏鸢收回目光,“娘娘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我便不希望这种事情在我眼皮底下发生了。”
苏鸢看着手中飞来的手帕笑了笑,然后对胡平天道了声谢,其实她也没有流泪,只是红了眼眶罢了:“金铭国的灭亡是迟早的,但是你,殿下,你会是天下的主,这一点我跟娘娘保证了,也跟你再保证一次。”
雨后的阳光带着露气透过窗棂,悄然洒入,胡平天的眼眸在光照下有些模糊不清。
过了很久,他才问:“这次的附庸,你怎么看?”
“殿下如何看的,我就是如何看的,皇上自然也是这般想的。”苏鸢带了些许笑意。
胡平天也笑了一声:“即使知道是诈,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是吧?”
“不,是山穷水尽,没有路啦。”
◎
调养了几个月,韩劭扬基本能够下床走路了。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因为自己辛落尘一直脱不开身,耽误了很多事情,也没有真正好好休息过。
自己也不是娇气的人,走路能有个扶的就不需要人帮忙,
自从辛落尘暴露实力后,大批的公文就转移到他府里来了,他不能再当从前那个闲散王爷了,当然这也是他主动提出的,他为此也向胡任权道过歉,毕竟以前他的工作都是胡任权代任的。
而他一边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一边还要照顾不能自理的韩劭扬,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可言。
韩劭扬有些心疼他。
现在他用不上辛落尘那么周全的照顾了,辛落尘也有了闲暇的时间,至少可以睡个午觉。
曾经的他出于身份原因,经常夜间出行,奔波于各国,光是开个阵门就足够劳神费力,何况他一般出行都是一些消耗体力的战斗,这些年来,天天如此,长期的睡眠不足又会击垮身体,他为了保证睡眠,只好在白日里趴在案上补觉。
韩劭扬以前爱去找他,就能经常看到他伏在案上的睡颜,当时他还以为辛落尘天生嗜睡,还觉得有些可爱。他还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夏日里为他偷偷扇一会儿风,冬日里又为他搭上一层厚袍。
现在想来,只有满腔的心疼。
人人都说他是不劳而获,仗势而为的清闲王爷,而他明明也可以就按照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快快活活地过上一辈子,然而他却没有,他选择了一条黑暗、静默的道路,为的也不是别人,就是包含那些乱嚼舌根之人在内的人们。
他要阻止五星兽落入心怀鬼胎之人的手,要揭开金铭国的伪善,暴露隐藏在净湖下的暗流。
同时他也不希望战火发生,意味着他选择的方式必定不能常见,不会轻易,这也为他的道路添了赌。
韩劭扬一想到辛落尘告诉他的这些,心脏就忍不住一阵绞痛,他不由又想起长风贯穹曾对他说的那句“为师为这个世界做的每一件有意义的事都是在赎罪。”
他究竟在赎什么罪?
为何至今都不愿告诉自己?
韩劭扬其实一直以来是那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但面对辛落尘,他却不想去干扰他不愿让自己知道的事实,他现在都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这眼前美好的如同幻梦一般的一切破碎支离。
他哄着辛落尘睡下后,打算去厨房为他做一份好吃的。
他很早之前就得知辛落尘喜欢吃那种细滑甜软的食物,他打算做一份自己比较拿手的桂花酿红糖豆花。
辛落尘照顾了自己这么久,怎么说也得回报一点什么,但他现在这副身子还不大好用,只能在府里干点事情,做吃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昨日府里刚好新磨了豆花,韩劭扬来取的时候,府里的厨子都大惊失色,慌忙地前来帮忙,生怕韩劭扬在杂乱的厨房磕着碰着,然而韩劭扬却摆手说不至于,他还手法娴熟地向厨子们展示了自己的能力。
他精湛的厨艺让十来个厨子都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这个看着凶狠恶劣的韩公子还有巧妇般的一双手。
最后他取来酒酿准备倾倒之时,他看到身边围观的厨子们都退开了,转头一看,原来是辛落尘来了。
韩劭扬手一顿,问:“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觉不多,”辛落尘随口一解释,“倒是你,身子还没有痊愈,怎么就开始来厨房干活了?”
“做点小吃罢了,又不费力气。”韩劭扬抬手凝出几朵桂花洒在了豆花上面。
辛落尘凑近了一看:“好香啊。”
“想吃啊?”韩劭扬忍不住想逗逗他。
“给我做的么?”辛落尘问。
“想多了,给府里厨子们做的,顺便教教他们。”韩劭扬半真不假地说着,又往其他碗里洒上桂花。
“没有我的份么?”
“没有,”韩劭扬忍住笑意,“我哪里知道你这么快起来,我就是现做出来给厨子们吃的。”
辛落尘挑了挑眉:“真一点也没有给我留?”
“没有会怎样?”韩劭扬终于转过身来,然而不及他反应,辛落尘就提着他的腰把人放到了灶台上。
“没有也没关系,我只是喜欢吃桂花味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这里不就有一份么?”辛落尘说罢就摁着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韩劭扬哭笑不得,卖力地回应过去,他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住了辛落尘的脖子,屋内的桂花交错着,酒香绕着花雾打着旋,沁入心脾。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共饮着人间烟火味的冽香。
韩劭扬喘了几口气,伸手过去舀了一勺豆花,然后喂到辛落尘嘴中。
刚刚被弄得满口桂花味的辛落尘此刻又被灌了一口桂花酿豆花。他笑了笑,轻声说道:“睦睦,我要醉了。”
“是么?”韩劭扬捧住他的脸,靠过去,“那我帮你分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