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蝴蝶》翡翠胡子

33、第 31 章 香消

　　完颜亨闻言后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抬手示意手下住手。两边人马各自聚作一堆，隔几十步对峙着。
　　“黄堂主手下留情！”西门吹飞见陆小倩已经被抓，忙出声道。
　　“黄堂主，这等要挟人的事非我辈所为。”纪云行亦出言阻止。
　　“门主和西门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黄晟并不松手，只是敷衍一句，接着就又冲着完颜亨高声道，“把被你捆了的兄弟交出来！”
　　完颜亨很爽快地点头，示意手下放了人。
　　“再把解药交出来！”黄晟又要求道，同时手上的劲也重了几分。
　　完颜亨更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吩咐亲兵送到阵前。黄晟亦派了一个手下去拿了过来。她略通岐黄，先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异样，这才让纪云行等人服下。
　　“你可以放开她了？”完颜亨面色冷峻地看着黄晟。
　　“哪有这么容易？”黄晟大笑了几声，腾出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丸药来，“我这里倒也有一丸药送给芮王大人尝尝。”说着，随手掷了出去。
　　这时，陆小倩突然幽幽地开口道——
　　“一直以为我是个不错的弈者，如今才明白，我也不过是你们手中的一颗棋子。是棋子倒也罢了，可如今竟是白方当我是黑棋，黑方当我是白棋。我，我真是黑白不分，两边不是人……”陆小倩平静近乎绝望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吐出这番话来。说完后，她双目微闭，面色竟是疲惫至极。
　　正当众人听了她这番话各有所感时，陆小倩左手中突然翻出一柄匕首，冲着自己心窝就刺了下去。鲜血如同一朵巨大艳红的虞美人在她的前胸绽放开来。她面色煞白，双眼阖然一闭，纤细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倒下去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了完颜亨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众人的惊呼竟如风一样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在乎的和唯一感知的只剩那一个表情。陆小倩微微笑了……
　　黄晟看着陆小倩慢慢倒下，怎么也扶不住，不由慌了，“陆姑娘，陆姑娘……”她自责道，“我没有想害死你，我……”
　　这时完颜亨却已单枪匹马如疾风般地冲了过来。到黄晟身前，剑风凌厉地一剑刺出，罩住黄晟身上几处要害，招式毒辣至极，竟是近于拼命的打法。黄晟不由被他的气势摄住，不敢硬拼，慌忙松开陆小倩向后退了几步。完颜亨便乘着黄晟退开的那一刹那，俯身向下，长臂将陆小倩孱弱的身躯抄到马上，手中缰绳用力一扯，硬生生调转马头。幸而他跨下坐骑乃是大宛良驹，长嘶一声后扬起前蹄，借着主人缰绳上的力量扭转过身去，绝尘而去。纪云行拍马欲追，却被旁边的西门吹飞伸手一把拉住缰绳，“云行，他只是想救我师妹，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纪云行看着完颜亨的背影，又看看西门吹飞哀求的目光，只好点头。接着又感叹道：“我们宋人若是都有这等骑术，又怎么会怕金人的骑兵呢？”
　　完颜亨在马上迸指点了陆小倩几处穴道为她止血，回自己的阵营后对副将悄声道：“你在这里设法拖延，不要让这些反贼跑了，我回去让奉国将军再带一千人马过来。这些反贼，”他向远处的纪云行等人看了一眼，目光如腊月的寒风般凛冽，“一个不许留！”
　　交待后，他抱着气息渐弱的陆小倩拍马离去。

　　随着各大帅相继出兵，金人南进势头减弱，缓慢向北撤军。二月十七日，金人撤到巢县以北的柘皋镇。此地地形开阔一马平川，正适合金人骑兵发挥威力。因此，金人把十万铁骑悉数布置于此，分为左右两翼，夹道以阵，等宋军前来决战。
　　南宋最先到来的是刘锜的部队，接着是张俊、王德率部来与他会合，殿帅杨沂中也于同时率领三万人从杭州赶到柘皋镇来。十八日双方展开激战。杨沂中轻敌冒进，首先遭到挫败。王德继之麾军上阵，集中力量去攻击敌军的右翼。王德向着敌方指挥部队的将官引弓一发，敌将应弦堕马，这使得敌军士气大受影响。王德更乘势大呼，全军也都齐声鼓噪，与敌方的两翼骑兵激烈战斗，并把它打败。金军因此只好又从柘皋镇撤离，退回到镇北的紫金山去。
　　张俊没有在去进击紫金山的金军，却乘胜而向庐州金军。留守庐州的金军的实力十分薄弱，张俊因得于二月二十日又占领了庐州城。其后不久，杨沂中和刘锜，以及他们的部队，也全都相继抵达庐州城内。而紫金山处的金兵则继续北撤。
　　在金人南下以来就一直处于围困中的濠州正在北撤的必经之路上。濠州守卫恐怕金人北撤中会不利濠州，多次派人到张俊军中求援。金人此时将大部分人马埋伏在了濠州四郊，分了一小部分人马渡淮河继续北上，造成濠州已无金军主力的假象。张俊得知金人北撤的消息后妄图独霸军功，就令刘锜率部回太平州，自己与杨沂中耀兵淮上。
　　在刘锜离开庐州的第二天，张俊又接到军报说金军围攻濠州甚急，于是忙又派骑兵追截刘锜，要他一同会师救援濠州。三天后，三将到达离濠州尚有六十里的黄连埠时，濠州已被金兵攻陷。
　　三将筹商对策。张俊和刘锜都以为“敌人诡计莫测”，最好先据险下寨，慎重将事。杨沂中却坚持认为，敌人刚把濠州占领，应当乘其嚣乱未定之际进行袭击。他“率兵驰至城下”却“寂然无所闻”。派往城中探察的人也回报说，城中并无金兵。及至杨沂中令其士卒入城之后，埋伏在北门外的金军却突然出而拥入城内。宋军在惊惧之下赶忙撤退，“南奔无复纪律”。金军也在后面驰骑紧追。张俊闻悉杨沂中兵败之后，出兵救援，“与败兵相逆而行”，这才使得金军不再继续追击。然而杨沂中部队中的步兵，因都被金兵所追及，死伤在这次溃退程途中的，为数甚多。
　　三天以后，韩世忠以淮东宣抚司的舟船数百艘运载他的部队，溯淮而上，要把濠州夺回。还没有与金军接触，他便得到一个情报说，金军已到淮水下游的赤龙洲去采伐树木，打算在那里设置障碍，使韩家军的舟船欲归不得。因此，韩世忠命其舟船速回。在金军还没有来得及把树木填塞在淮水中时，淮东宣抚司的舟船已全部顺流而下了。
　　杨沂中的部队被金军打败之后，不停息地向南奔跑，在三月十二日就从宣化渡江而返回杭州；张俊则于三月十四日渡江而返回建康；刘锜的部队在和州稍事休整，到三月十八日从采石返回太平州。同一时期，韩世忠的舟师也撤回了楚州。
　　岳飞本来一直驻扎在舒州待命，柘皋大捷后，朝廷命其帅精兵进军濠州，与张俊、韩世忠等人会合后夹击金军以求“生擒兀术”。但当岳飞接到朝廷指示率部到庐州之时，宋军早已在濠州吃了败仗。探明张俊、杨沂中、刘锜诸部已撤退之后，岳飞也只好率兵回了舒州。

　　仍然身在汴京的陆小楼和百晓萌此时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当日劫粮之事早有密探事无巨细地向陆小楼汇报。陆小倩性命垂危之际被完颜亨带走，至今生死未卜。纪云行带领的忠义门人马本已有胜算，但完颜亮后来又带了一千人马增援，形势立分高下。忠义门虽然劫粮成功，最后却是元气大伤，纪云行、西门吹飞等人勉强逃脱，之后杳无音信。黄记盐行当日就被查封，城门各处亦贴满了悬赏捉拿的告示。陆小楼和百晓萌曾在事发的第二日到天水湾处探看，但那里已经是什么都没有。看着地上斑斑的赭红色的血迹，百晓萌紧紧地攥着陆小楼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小楼揽住她发抖的身体，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道：“放心吧，完颜亨医术高超，小倩不会有事的。我们回驿馆里等着，没准儿什么时候小倩就回来了呢。”

　　不想半个月后，他派去监视完颜亨的随从张举回来汇报说：“大人，令妹恐怕……”
　　“怎么？”陆小楼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如何了？”
　　张举来回报之前就已犹豫了半天，见陆小楼如此急切，心中的话更是不敢说了，于是便垂下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而说了一句：“属下领大人去个地方吧。”
　　陆小楼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彻骨的寒意拥塞在他的心头。一向处变不惊的他突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可怕而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就这么一刹那，百晓萌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虽然这稻草或许比自己还脆弱，但毕竟是一点希望，于是他令张举在门外等他，自己转入内堂去找百晓萌同去。
　　百晓萌懵懵懂懂地被陆小楼拉着出门上马，心中不明所以.但她这一回却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放缓了手中的缰绳，与陆小楼并辔而行。张举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带路，一路上走走停停。三个人俱是无言，气氛凝重而紧张，好像前方是神秘莫测的龙潭虎穴一般。
　　“你这一次为何什么都不问了？不好奇我们要去做什么吗？”看到百晓萌如此安静，陆小楼倒有了些不习惯。
　　百晓萌侧过头看了陆小楼一眼，转而看着前方，轻声道：“只要陪在你身边，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我总是会相信你的。”
　　陆小楼看着百晓萌的侧影，眼中闪过一道讶异的神色。百晓萌安静的面容在夕阳的映照下刷上了一层薄薄的淡金，映在陆小楼眼中，激起了他心中阵阵的暖意。若不是因为要去的地方和妹妹有关，那么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吧？陆小楼心中竟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