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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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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我来到异世界的第十七天了。
离艾尔口中的罗塞之墙越近,现存人类的惨状也就越明显——苍茫的大地上尸骨累累,血痕遍布。我原以为会遇见其他幸存的人,但十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
我在墙外从白天等到黑夜,城门一直紧闭着,上面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依照艾尔的话,孩童是可以被放进去的。可我并不是那个东洋女孩本人,但凡守门的士兵问我,我是谁,从哪里来,父母叫什么,我肯定是一问三不知。倘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在墙外生存许多天的同时还失忆了,我想大概率是会被问询的。一旦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了异世界的身份或者超能力,能大致猜测到的结果,估计不是严刑逼供就是刀刃相向。
只是如此想象着我就头皮发麻,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偷偷溜进去。
蛰伏着摸清士兵的巡逻路线后,接近清晨时分我悄悄翻过了高昂的城墙,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
只不过刚溜进墙内,我就发现了第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与这儿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此处的格格不入是万分肤浅的。由于万能的矢量反射,我即使在墙外摸打滚爬了近二十天,身上有些宽大的居家服依然是干净工整的。可当我穿着涤纶混合的,裁剪得颇具现代气息的衣服穿梭在一群棉布麻衣中,周边人探究的眼神若是能实体化,都快把我戳成筛子。
可恶,这也太尴尬了!
如果条件允许,我都想直接把自己埋到泥土里了。这么多异样到仿佛在看行为艺术一样的视线直接把我的轻微社恐属性拉高到了重度,我飞速地戴上居家服的帽子从大街奔逃到狭窄的小巷中,灰色的墙壁横隔住别人的视野后,这才终于让自己舒缓地呼吸了起来。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狠下心把长袖居家服裁成了中袖,又往上面涂抹了些许的灰尘。这样粗略一看虽说有些衣衫褴褛的杀马特质感,但至少不会引人注目了。
此时第二个问题来了——如何在墙内生存下去。
由于屯了一些从外头带进来的干粮,所以短时间内的食物还是可以保证我勉强生活的。但是长久来看呢?我又不可能和之前一样在这墙内拾荒。
啧,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作为超能力者的我居然会为马斯洛需求理论里最底层的问题而绞尽脑汁。
我沿着小巷行走的同时也在苦恼,得找一个填饱肚子的工作才行——可是现在的身体才十岁左右啊,甚至可能还更小,能干什么啊?况且谁知道这个世界里雇佣黑户外加童工犯不犯法呢?
啊等等,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法律呢。
——
我可以断言,在墙内的前两个星期绝对是我这辈子里(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的时间)过得最凄凄惨惨戚戚的日子。
从“我想要找份轻松的工作”到“求求啦随便来个工作吧再找不到我就要去劫富济贫了”的每一天,我都是靠“等老子回去一定要暴打齐木空助”的信念来熬过的。
直到作为学园都市level5级别多重能力者兼东大物理系在读学生的我,在罗塞之墙西南侧的驻扎兵团后勤部里找到了一个负责记录进出物品库存的工作,如此身心俱疲的时光才终于划下了终止号。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直接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冲去墙外来两发落雷为此助助兴。
生活太苦太累,指不定哪天就压垮了我幼小脆弱的脊梁。再找不到适合的工作,我估计就要因精神压力太大去报复社会了。
“今天面粉进库了七十六袋。”
“加上上个月的一共多少公斤啊?”
此时和我对话的是负责仓管的罗恩大叔,他以前也是驻扎兵团的士兵,退役后选择了留在后勤部,一呆就是将近四十年。最近也是因为年老视力不太行了,所以才招了我进来。
“上个月还剩六袋。”
我边动笔记录边回答,“一共八十二袋,其中有三十六袋是70公斤净重,其余的是50公斤,加起来总库存是四千八百二十公斤,比起订单上的还差了一百八十公斤。”
“算得好快啊!小茱莉真厉害!”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夸赞我了,自从我在应聘时展现出了一小时内计算并整理完将近半年的进出库账本并且丝毫没有错误的能力,这位大叔每天都要和来领物资的驻扎兵团士兵吹嘘我有多天才,脑袋瓜有多好使。
其实,在他看来的繁复计算对能力者而言连幼稚园水平都不如,我三四岁时使用超能力的计算量都比这个大。不过也多亏于此,这个工作我摸鱼摸得非常快乐。
忘了提,因为这儿人的名字似乎都是偏西方的,像艾尔,罗恩大叔,经常会过来检查武器类物资的里柯班长......
而我的名字——佐藤树里——在其中实在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在问起称呼我干脆报了“树里”的英文翻译“Juri”。之后,他们就一致称呼我为“茱莉”了。
除了一开始有些反应不过来以外,我对这个十分通俗又大众的名字适应良好。
“今天的物资差不多点完了。”
罗恩大叔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报数报的有些累了。
“我也记好了。”
我把一叠暗绿色的记录本递给他,看着他把它们锁进了仓库里间的柜子里。
做完,他边摸出了烟枪准备开始吞云吐雾,边朝我说,“辛苦了,小茱莉,你先去食堂吃晚饭吧。我在这儿——”
他止住声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敲了敲烟杆子嘿嘿一笑。
“知道啦,大叔你少抽点啊!”
我随口叮嘱了一句,得到了同样敷衍的回复后走出了仓库。
晚秋的夜黑得很快,十几二十分钟前本来还有依稀的亮光从仓库木制墙壁的空隙里渗透进来,现在外面已然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然而我并没有如前些天一样走向食堂,而是悄悄走出驻扎兵团的营地,七拐八拐地来到了艾尔米哈区南侧较为热闹的夜间商业街。我漫不经意地将双手揣进衣兜,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凉而富有金属质感的徽章——这是属于已逝者的遗物。
我得将它交给调查兵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