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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成人礼1:洵山初体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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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成人礼
如果每一段关系,都有某一位高攀之嫌,
希望我们的距离,不要太远,
好吗?
·夜色
小时候,我曾无知地纠结过清华和北大到底哪所学校更适合自己,也曾恬不知耻地认为,相比起科学家,自己更适合当艺术家……所幸,生活并没有对我进行残酷鞭打,接纳了我少得可怜的实力,让努力挣扎的戚岚勉强挤进了C市综合实力最强的院校。
南国新都的大爷大妈显然要比我清醒,C大这个阶段性成果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我的想象。于是,历来抠门的老妈特批了近五成涨幅的零花钱,还特准我与未来的新同学们组团作案,提前一天溜达到洵sky,参与C大开学前夜的联谊party。
从洵sky的全景玻璃餐吧里向外望去,夜色中的洵山与白天全然呈现了不同的景象,如果说白天它所展示的是登高远眺的城市伴山景致,那夜间,它就是景色本身,它是城市高处的灯红酒绿,也是制高点的声色场。
“洵山毕竟身处高位,风光不与寻常同。”
一位浑身散发出精致、伶俐而自信的女孩走近,她穿着束腰的湛蓝色小礼服、银色亮面小高跟,她好像和我完全不同,不仅仅是与我穿搭的棉裙和帆布鞋不同,更像是吃不一样的食物,受不一样教育的那种不同。
几乎是无意识的,一种久违的不适感从心里莫名冒出来,我很快确定了这种感觉来自哪里——这女孩太美了——像极了后来大热门的《小时代》主角之一的美少女南湘,她们共同拥有极致外貌带来的“我见犹怜”以及同性别生物“相形见绌”的复杂感受,既来自瓜子形状的饱满小脸,也来自人见人爱的挺翘鼻尖和深邃桃花眼,这种凌驾于一般皮相的神奇魅力让我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自我怀疑。
“嗯,美的。”我弱鸡地回答她,像是回答自己的潜意识。
“我看着你眼熟,你是哪里来的新生?”美女问道。
“实验中学。”我答。
“实验中学,那你大概认识咱们洵山太子党吧?”美女继续问。
“哈?”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这么陌生的名词发生模糊的沟通,模糊到“太子党”这三个字到底由哪三个中文字组成都产生了模糊的怀疑。
“哎,你是不是有点T县尾音,那重音气口很像。”美女笑盈盈地继续问。
“难道我们是同乡?”我一共才说了几个字?美少女的质疑让我陷入了一种连环的不明就里。
“不不不,我是C市一中的何晴晴,入读本届C大新传院读播音主持班。”美女又笑盈盈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那种混合着酒水和香水的魅力值带来的压迫感再次跃然桌上。
我忽然觉得她在找茬,并且迅速在内心肯定了自己的普通话是登得上台面的,短短几句让我迅速确定了自己不喜欢眼前这位女孩,甚至连名字都不喜欢。我有样学样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橙汁,学她那样微微翘起尾指轻放高脚杯,说:“我们同院,回见了大美女”。
话不投机别哔哔,手机恰逢其时“哔哔哔”地欢快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地“臭屁罗”仨字不断抽搐。我别过身在Sky Bar一片欢腾声中对电话的收音孔轻吼:“罗大少爷已经迟了两个半小时,您来,还是不来呢?”
“洵sky多无聊,快下来,带你去看洵山日出!”罗析的声音听起来更欢腾。
“得令!”我用一秒钟做了更快乐的决定,拎起小背包冲刺到外头。
·酒店
一个暑假不见,从实验中学脱壳校服的罗析,惊艳到我差点认不出来。
他上身穿AC米兰球服,下身是粗布口袋的工装裤和黑色帆布鞋,肩上斜跨着一只像旧报纸颜色、半滴水状,挂在他身上又非常潮的单肩包。我不得不承认罗析越来越好看了,他把头发剪得很短,集中在头顶板寸发型,两侧推平中间还剃出了一条不知是“L”还是“7”形、隐约可见头皮的纹路,这样搭配下来,浑身散发出一股非常大牌的质感,俨然是刊登在男装杂志的样子。
“罗少爷,你也太好看了吧!”我真诚地夸赞他,真心地认同有些品味有些气质要么有、要么没,是模仿不能轻易获得的东西。
罗析似乎透过我的花痴看到了我的真诚,变戏法般拿出一件与单肩包风格类似的女款薄外套,神情自若地披在我肩头,然后指着空幽深邃的登山小道,说要带我去半开发区的私家山林的观景台。
其实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被他的美色迷得不辨东西地点头,还极配合地死皮赖脸说:“我就跟罗少爷鬼混!”
入夜的半山腰,两个刚刚成年的小年轻自谀浪漫地走上了只有零星灯光的山林小道,从洵sky出发通向某个空幽漆黑的方向,据说步行两三公里,可以抵达那汪山林内湖。
这位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少年型男阔手一挥,指着内湖某个方向的登山道前进,湖泊在月色下呈现出深黑色的粼粼波光,出奇的宁静,也出奇的诡异。
接下来这段路更加深邃漆黑,零星的路灯间距越来越远,天地之间只剩我们的脚步声交错,继续往前两公里有余,我对美男子的贪恋随着天阶夜色阵阵暗淡下去,终是忍不住小声询问:“罗少啊罗少,看日出的代价有点大。”
“嗯。”罗析环顾了四周,一本正经又恬不知耻地补充道:“我大概走错路了。”
“哈?!”
迷他个包子!
原来,洵山内湖周边有好几条连接山路的通道,罗析曾在阳光下辨认过多次,没想到月光底下终于发生了新鲜事,洵山凌晨的景象与白天差距甚远,眼看就摸黑混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
山林间的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撩拨着我的神经,提醒我过去看过的那些港产鬼片的种种剧情,我再次忍不住哆嗦起来。
“小戚,你怕不怕?”罗析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怕~~~”我一脸诚恳。
“可以挽着我。”
“你嫌热吗?”我一脸诚恳仰视他。
“嗯,也嫌。”他每一句都表述得无比真诚。
如此杠了一路,让我神经脱敏的“新大陆”就出现了,那是一栋建在山腰一隅的民国风建筑,大约三五层高度,整体散发柔和稳重的光晕,前庭院灯柱上柔光裹着几个中文字,走近定睛一看,光柱字幕准确地表示了它的身份:洵山酒店。
“我觉得我们有三个选择。”罗析征询说:“第一原路返程,第二返回内湖重新选择登山道去观景台……”
“第三!”鬼才要半夜原路返回,我再度诚恳仰视他。
“你确定?”罗析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侧小虎牙,眼神里像有什么顽皮的东西跳出来。
“你放心,我会占你便宜的!”我心领神会地以更坏的眼神回敬。
·诱惑
我生平第一次在外开房间的经验发生在五星级的洵山酒店,还没来得及为近千元的价格心痛,钱包又率先告诉我另一个更残酷的事实——身份证在学生公寓里。
刚刚成年,还没有完全适应证件随身的我转脸无助地看向罗析,没想到罗析则以更无助的眼神回应我,他早已翻遍了那只旧报纸颜色单肩包,里头只有一沓钱和各种卡片。
眼看一场洵山逐日的探险猎奇,还没来得及堕落为少儿不宜,就要沦落到更凄惨的暗夜里继续流浪。
“你去前庭吧台坐会儿,我试试□□前台。”罗析低头耳语了一条馊主意。
“哈!你骗鬼!”我一脸鄙夷地否定了他的色相的通用能力。
然而,我在前庭坐立不安的三分钟后,一切都见鬼了!导台的精致帅气服务生极尽礼数地邀请我进去,彼时罗析手里已经攥着某个房间的门卡。
“你……你你……”我对眼前一切结结巴巴到没词。
“前台说今天可以刷脸。”罗析领着我上了顶楼,随手就刷打开了一间五、六十平米的套房门庭。
中式装潢的套房里,居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原木结构的大床,双人位的原木色布艺沙发和摆放极其居中木质茶台静静累在一角,而在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是一个对着山湾大浴缸,同时浴缸也一览无余的正对着房间内部!
“这浴室长得也太奔放了。”我一脸尴尬地说。
“那就奔放一回。”少爷就少爷,对套房的内部构造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波澜。
“我担心你吃亏。”我无比花痴的想模仿他的波澜不惊,但显然毫无演技。
他看着我拙劣的表演,在极细小的一瞬间闪过一次笑意,又装模作样正经道:“小戚放心,我不会让你占我便宜的。”
说罢就先阻绝了我视觉上占便宜的念头。
罗析按下了玄关处的遥控按键,在落地窗的一侧,一面电动的中式屏风缓缓伸展,隐约遮住了奔放的浴缸,不久就听见潺潺水声,又见屏风后水雾腾腾而出。
当我泡在浴缸里,还是在“占便宜”和“守身如玉”中挣扎了几百个回合后,屏风另一边传来罗析懒懒散散的声音:“你再霸着缸不出来,我就直接进来咯~”
这一声,吓得我赶紧包粽子似的穿戴好浴袍,麻溜地钻入被子里。
床榻另一侧的罗析手肘支起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刚说要占我便宜,还不放马过来?”
“这床大,战程太远……”我用被子埋住大半个脸,企图遮住一脸羞愧,举白旗闷哼“晚安”、“晚安”。
“我过来也行……”罗析哼哼声学我闷着被子说话。
“我已经睡着了……”我此时已经把头完全埋在了被子里,等待自己闷死自己以后昏睡过去。
然后,是一阵林间的鸟啼声,
然后,是房里一阵淅淅索索声,
然后,一只手臂滑进了我的颈下……
“哎!”我惊得差点弹起来,然后是整个气味清新的年轻身体,罗析从身后施力环抱住我,叹气说:“就这样吧,让我抱抱。”
“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唯唯诺诺地回应,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身体不自禁地言行一致,发出了一个轻微的颤栗。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唇瓣用力地吻了我的后脑,渐渐放松了双臂的力道,他的下巴轻轻磨蹭着我的头发,唇瓣模糊的接触中发出一个温柔的声音:“别动,好好睡觉。”
“占便宜”和“守身如玉”依然在我的内分泌系统里挣扎,我僵在他怀里,不管怎样都觉得自己很紧张,罗析大约以为我认床得厉害,腾出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轻摩挲我的前额,我听到他用自己独有的磁性嗓音轻哼起一段旋律: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你若担心你不能飞
你有我的蝴蝶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我若担心我不能飞
我有你的草原
……”
·日出
初秋的早晨,半隐在山中的酒店被晨光笼罩,那间正对着山湾的套房都在向我诉说一个事实:洵山的景观套房也是能看到日出的。在太阳突破地平线以后,它会继续突破更高的日出线,从房内向远处望去,洵山峰可见日出的时间更加恰逢时宜。
我蹑手蹑脚地踱出被子,拉开一道落地窗的垂帘,窗外阳光普照,秋风过耳,依稀可寻山林轻啼。柔和的晨光穿过巨大落地窗、穿过房间里的影影绰绰的白纱屏风,斑斓地洒在身后那个陶醉在自己歌声中酣睡的少年。那时的日光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剪影,让人恍惚中迷恋起眼前一切美好的景致,让人挪不开目光。
新事物带来的喜悦感,在我来到C市以后出现过很多次,但再也没有一次像洵山的日出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良辰美景让人色胆横生,我有点懊恼昨夜的紧张矜持,于是转身轻轻靠近罗析的睡颜,犹豫要不要主动来个morning kiss,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垂涎良久,又想起他睁开眼睛笑出虎牙的样子,想起从实验中学一路闯关到洵山的种种经历,不自禁轻声对他说:“You are my sunshine.”
罗析大约只字未闻,只是略带起床气地翻了个身,背过阳光嘟囔道:“一大早就想占我便宜……”
啊啊啊!这家伙!
我小小的报复心忽然作祟,所幸一把拉起他一只手臂,一字一顿地说:“再不起床我要非礼你咯。”
翻身的人闻言转醒,双目幽幽睁开,任由我拉着他手臂,用一种较真的口吻发问:“说一不二,好吗?”
“嗯。”我听到自己又羞愧又诚恳地声音。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阳光很迷人,身边人很迷人,我了解自己欲望的反射弧熬过了长夜才彻底苏醒。
我们在晨曦的微光里互相探索,像两只猎奇的动物通过气味、通过身体的接触确认彼此,我们小心翼翼地亲吻,并不熟练地一层一层去掉彼此的身上的世俗外壳,两双手因为生涩艰难的摸索而变得湿热氤氲,在关键动作的那一刻,他的双臂悄然锁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展开了第一次必然经历的疼痛。
“啊——”反复的撕裂感让我忍不住咬紧牙关轻呼,身体应激性地往床垫里退陷,罗析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我的双肩,声音里带着不知是喜悦还是歉疚地唤我:小戚、小戚、小戚……
我们很自然地任凭彼此的走到了这里。
或许在内心深处,我由衷希望一切就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司机张叔再三催促,那天我们或许都希望那一个早晨更漫长一些,我们或许都不会参加各自学院的开学典礼。
张叔也很委屈,因为前一天罗少爷还十分确定要准时抵达土木工程学院。
这里要额外介绍一下洵山大学城的版图,顺便以展示张叔工作的辛劳。
洵山一带汇集了省内综合排名最强的大学,除了C大和C师大,还有一些院校和培训机构零星分布于此,可以说,这里是省内高等教育和校外教育的聚集地。因为各校依靠洵山山脉的地势建设,从版图上看,整个洵山沿线都像一座兼容并蓄的大学城,其中占地版图最为广煲的C大可谓辽阔绵长,院系和院系之间的免不了隔山遥望,学生乘坐公交车上课相当常见。
开学仪式那天,张叔不仅要上山驼罗少爷去土木工程院参加开学仪式,还得先火急火燎地把一并出现的我也送到半山之隔的新闻与传播学院。
是日,香槟色的雷克萨斯风驰电掣地在校园并不宽阔的车道里噗噗作响地跑,我忍受着下腹初经人事的不适,坐在车里暗暗心惊:如此招摇,岂有此理,要不干脆再开快一点?我不想被人看清楚脸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