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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第三章 不祥的君临者 (3) ...


  •   破流在大床上醒来,触目所见仍然陌生而疏离,她现下待在晨星精舍分配的房间里,因为早上的任务行动太累被勒令休息,纵容自己午睡一会儿,却在睡梦中感到浑身冰冷,张开眼睛竟然已经天黑了。

      「怎么搞的?头好痛。」破流按着额角蹭下床,正要去找水喝时,不期然看见左腕上的玉环有了道裂痕。

      破流心下惶然,她本不是迷信之人,现在却油然感到不安。

      原本第一眼印象原本是碧绿的玉环,此时已经变成近乎透明的淡白,质地匀光无瑕,声音清脆悠扬,愈来愈有稀世珍品的感觉。

      说起破流这个饰物还有段小插曲。

      当破流离开夏族皇帝身边,回到学园继续念书后,还是不死心,又去找了曾拒绝收留她的爷爷,虽然确定两方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到大破流已经将那名老人当成亲爷爷般敬爱。

      爷爷名叫没陵,是某处深山里的神社主人,破流这次准备长期抗战,没放多少得失心,对方看起来也不那么严苛了,但神主还是呵叱破流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竟然把男人送的东西戴在手上,然后要破流交出玉环让他净化浊气。

      玉环就是白羽在去年学园祭时买来想送给破流而未送的生日礼物,又被他带进了天京大内去营救破流,辗转被破流捡到,虽然没发挥实质作用,后来却成了带给她安心感的幸运物。

      不过为何爷爷会在破流主动提起前就知道玉环的来历?因为是神主,所以应该有点占卜法力吧!破流就这样相信了。

      经过「净化」后听说还能保平安的玉环又回到破流手上,她常常戴着这只玉环,只因破流曾摔碎白羽的玉刀,她起码得回报这样一点心意,白羽偶尔看见破流戴他送的礼物也没说什么,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情更不怕误会,加上后来必须演那些假暧昧的戏码,这个「定情信物」还帮了大忙呢!

      坚固耐用在她外出时常战斗运动都没半丝损伤的玉环,竟然在刚刚破流睡觉时出现裂痕,怎么想都很怪异!

      这是白羽出事的凶兆吗?

      破流立刻换好衣服打算找人询问,却在这时有人敲门报讯。

      「学姊?」来人是雪右玲子,这几天破流凡是关于咒术学院的问题都找她反复探问,两人已成为好朋友。

      「广雅昆仑支持各地难民营的计划成功了吗?白羽他们有没有离开那儿?」破流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件事。

      「我正是来告诉妳最新消息,离白梦堡最近的观察营地已经撤离,但还是有几个我们本院的人没成功进入广雅昆仑,根据目击证词是他们紧要关头又折回去了。白羽……也在脱队名单中。」

      破流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站着。

      「学妹,我们会想办法再去接应,此外凭院生的能力,只要隐士团已经下令撤退,也禁止他们留在危险地区调查情报,他们大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离开,萨珈和妖藻他们都是高手。」玲子好心安慰。

      「我知道了,就再等等吧!谢谢学姊。」破流萎靡地缩回房间。

      「破流,妳还好吗?」细心的雪右玲子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个少女历劫归来却仍然镇定坚强的表现,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不安在逞强,但现在有许多人都只能如此忍耐。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对不起。」破流说。

      「好好休息,我们也需要妳。」雪右玲子说完才缓步离开走廊。

      破流锁起门,然后坐在书桌前托腮沉思。

      已经说好的撤退行动,为何咒术学院忽然放弃离开?一定是出事了!是谁出事?

      破流几乎没想太久就猜出答案,除了白羽那个笨蛋还会有谁?

      冷静下来,现在慌张也没用。她试着用逆刃学姊教过的方法冥想,却是徒劳无功。

      如果白羽可以借用式神的眼睛,那她也可以利用水脉契约感应白梦堡附近的地区才对,但破流尽力捕捉到的却只是断断续续的感觉,一片沉闷酷寒。那儿现在是飘雪的冻原,好不容易再引来的新水脉只能微弱地匍匐于地底深处,因使用萨纳特斯与召唤水脉,又被怀特温绑架过的破流,想要再集中精神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的她也完全施展不出萨纳特斯了。

      她太累了,即使吃饱睡足,还有点活动的力气,精神上的疲劳却不可能马上恢复,这些打击只是缀起其他创伤,让破流才跨出一小步就到达极限,然后再也无法施力。

      「可恶!这没用的脑袋!」她握拳打了几下额头,觉得痛又赶紧撤手。

      「白羽,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破流瞪着玉环。

      「给我更多线索吧!我不相信自己做不到!」破流以额心抵着冰凉无温的玉环,心焦呢喃着。

      灰白画面倏忽而至,有如冰针刺入破流脑海,她正从不明高度凝望着那个在阴天冷风中徘徊的少年身影。

      那是白梦堡附近的冻原?破流只能猜测,艾杰利学园目前气候异常,下雪结冰的地方以琥珀学长创造的寒冰大狱为中心才开始扩散,但她看到的景色和不久前站在白梦堡上对抗火坟怪物所见的冰封景象也不同。

      白羽走着的冻原上没有怪物也没有活尸,光秃秃的一片,昏暗的光线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破流忽然意会,那不是活人的世界!她看见的不是活着的白羽!

      「白羽──」破流忍不住大叫希望引起好友注意,但少年的表情还是茫然沉默,持续毫无方向地走动,但无论怎么走都只是在重复绕着圈子。

      转眼那些画面又从破流脑海中飞走了,她挫败地重捶桌面。

      是怀特温干的,任何人都措手不及,所以学长们才没离开,因为白羽的情况非常严重!

      他死了吗?破流趴在手臂上握紧拳心,喉头火灼地疼痛起来。

      「怀特温!你有种就给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顿时,周遭风景遭大风吹碎,只剩下破流站在不变的定点,房里的摆设和晨星精舍都消失了,数日来的遭遇像是幻梦一场,破流又回到白梦堡的塔顶房间,白羽的宿舍住处,同时也是传说中怀特温曾住过的高塔。

      眼前摆设愈是熟悉,破流想起在亡灵之地徘徊的白羽就愈难过,如果她再不行动,或许永远都不会再看到白羽了。

      她不想要这样!

      「我们又见面了,妳今天有点没精神呢!」面向壁炉因此挡住破流视线的沉思者之椅响起熟悉的嗓音,火焰燃烧着,高耸的椅背后坐了一个人,破流很清楚那个人是谁。

      「你把白羽怎么了?你杀了他是不是?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废话!回答我!」破流竭力压抑惊慌问。

      「冷静些,破流小姐,下一幕才刚要展开。」怀特温不知动了何种手脚,破流只觉脚下一滑就跌坐进椅子软垫里。

      「我把白羽的灵魂暂且先保存起来了,因为我马上就需要一具方便使用各类型魔法的现世躯壳,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折衷做法,我还是让白羽有挑战我的机会,但不表示我要巴巴地配合他和学园故意浪费我的时间。」怀特温施施然道。

      「为何你要这样害他!你到底在想什么!」破流吼道。

      「在白羽十五岁那年,他有机会走到我身边来,因为他看到了人类的自然状态就是如此热爱弱肉强食,还有欺凌弱者的快感,而他有限的灵魂跟我一样难以忍受这种丑陋……那不是我的计谋,我只是在一旁观看而已。结果他没有力量,也没有运气,失去朋友和尊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怀特温轻笑。

      破流想起白羽曾在她面前自白过,关于安卓尔和莲的过去,那场不幸的意外,却是某些人的故意与恶意造就,他们糟蹋一个少年对生命的热爱希望,一个少女的终身幸福,还有一对恋人的所有未来。

      怀特温知道?当白羽、安卓尔和莲被暴力攻击时,他就潜伏在旁边看?破流气得血液都要沸腾了。

      「那时候,你们可完全不认识这个他,在黑暗里独自一人,像受惊的小动物那样狂乱地逃命,倘若我那时现身在白羽面前,那又如何呢?这是完全不用耗费力气的事情。」怀特温不以为然地叙述。

      「但我不需要一个没有内涵的废物,所以,当他的姊姊拉住差点失足的弟弟,我默许了,毕竟容易被亲情友爱──甚至杀戮治愈的仇恨太肤浅了,而我也不需要迷惑我自己不是吗?虽然是那样微小的我,我五岁时都没那么幼稚呢!」

      「白羽不是你!他不是你!」破流只能怒吼着反驳,但那些声音只在耳边听起来大声而已,传向怀特温时就像微风一样。

      「亲爱的,你不了解我们。」怀特温说。

      「那个小朋友看起来像是跨越过去了,但他从来不会忘记一丁点儿,所以他想要变强,又不愿意轻松地变强,因为他要自我惩罚。」

      「那又怎样!」破流怒叫。

      「妳还不懂吗?那表示在活下去这件事上,你们,所有人都是局外人。只有创造他的我负有共存共荣的关系,因为这段时间的砥砺,他勉强构到了最低标准,可以成为我的一部分。他的人生即是我的过去,而我将会承认这部分,完全地体会白羽曾遭受的痛苦,理解言语永远无法表现的真实感觉,那样一来,他的灵魂将不再孤寂残缺。」怀特温仍然温文地说着。

      「你在说谎!我是他的朋友!我们才是共存的!我要帮他远离你!」破流说着说着用力揉着眼睛。

      尽管破流想要展现气势,但是白羽就快要消失了,这件事情让她既害怕又不知所措,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模模糊糊。

      「唉,妳哭了,我本来不想再和妳见面,以免又伤害到妳。」怀特温说。

      「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你说什么?」破流大口喘气,同时用衣袖抹干眼泪。

      「宗教、历史与神话都曾经纪录着,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不断毁灭再生,某一世代的生物灭绝传说在所多有。我只是毁弃自己的生命,你们不觉得我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吗?」怀特温回答。

      「你只是想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可是你却把同样的不幸强迫加诸白羽身上,温和?残忍才对!」破流想起怀特温逼她配合打开死亡魔咒时自承的动机。

      「我不觉得这是残忍,白羽只是代表一个我的小小希望而已,吾辈历代飞翼家主不曾有过的普通人生,充满意外的成长历程,亲密的羁绊,遭受伤害,我认为之后将这些经验纳入我的思考中十分有帮助。」

      在白羽的房间里,听着鸠占鹊巢的魔法师亡灵如此大言不惭,若非被拘束着,破流简直要气疯了。

      「你说再多都是狡辩!我讨厌你!我不许你带走白羽!如果你敢盗用他的身体!我就杀了那身体!」破流吼出口后才猛然发现,原来她心中不知何时起蕴藏了这个激烈的想法,一想到怀特温会玷污她和白羽之间的回忆,破流宁愿亲手葬送它。

      「白羽和我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他无法像一般人类就这样活下去,这些缺陷放任不管也会在日后显现出来,或许妳这么维护他是不想让付出的感情落空,这也是人之常情,没必要感到羞耻。」怀特温话锋一转来到破流身上。

      「我不管你打算征服世界还是杀人放火!我要毁灭你!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破流说得太急,不慎咬破舌尖,唇瓣染上殷红,但她浑然不觉得痛。

      「我没有那么幼稚的愿望。不过,我倒是有点想看看这个世界全然毁坏和刚刚诞生的样子,一瞬之后万物都陈腐了,这点令我非常悲伤。」怀特温在破流看不见的地方哭笑不得地摇头:「从讨厌升级到了恨,看来我也做得有些过火。或许我可以考虑改变心意,因为我不想看见破流徒劳无功地对抗我过完一生,失去笑容的妳就毫无魅力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疯了吗?」破流因怀特温天外飞来一笔略带轻佻的话语更加坐立不安。

      但万一怀特温说的可能改变心意是真的呢?这个魔法师一开始就不按牌理出牌,破流不由得动摇。

      她被翼蛇鱼绑架到旧堡时,单刀直入跟怀特温要情报,他也没有二话就给了。

      「看来妳正在想一些煞风景的事情。」怀特温说。

      「……不公平。」少女喃喃抱怨。

      「不公平?」

      「白羽几岁,你又几岁,他学了不到一年的魔法,你学了几年啊!决斗?你好意思说出口!」破流握拳大叫。

      这在破流的观念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大欺小!

      「你也知道没□□很不方便,那你还要他用灵魂跟你对打吗?」破流激动地说。

      「我们之间的竞争传统不是这样的……」怀特温轻声喟叹,想了想还是没有对破流说出飞翼家族族长继承仪式的秘密。

      「要不然你就给他时间成长啊!也不要求跟你一样混个一千五百年,你给他一点时间不行吗?你和学园的恩怨关白羽啥事?为何他要配合你在这次的混乱中失去身体?他不过就是考不上其他学校来这边念书的笨蛋高中生!你这样根本不配叫魔法师,大欺小的恶棍!」破流行云流水地数落着。

      「妳说得有道理,我差点都忘了。」怀特温说出这句话后就陷入一阵沉默中,留下傻眼的破流。

      他说忘了该做何解?怀特温是忘记白羽实际上只是个普通少年,还是有更多意思?他的语气不像只是考虑到白羽的现实经历……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和怀特温说话又累又难熬,破流只觉得快要精神错乱。

      「我也可以把白羽的灵魂连同□□一起还给你。」良久以后,怀特温又出声。

      见他似乎有站起的迹象,破流赶紧先他一步挣扎起身摆出备战姿势,以防怀特温随时发难。

      「确实,我已经答应妳暂时不对白羽出手,可是,夏族公主啊,妳的勇气虽然可爱,但世界上的不幸必然会施降于某地,我就让妳看看『选择』的代价吧!」

      壁炉前的那人起身行动,背影比破流预期得要高大,火焰在这时燃烧得更猛烈,火星于他耳畔黑发飘扬,他缓缓转身,曾令破流印象深刻的火红铄金瞳眸,此时已变成她永远不会错认的耀眼金黄。

      「而我飞翼已经习惯承受了。」

      「萨珈……学长?」破流退了一步,小腿肚抵住椅子,不敢置信地说。

      眼前那人一身老式贵族装扮,容貌、身材都与破流记忆中的公爵学长别无二致,但气质却判若两人,不再是过去的凛然威严,却多出了破流绝不会忘记,如此令她痛恨又熟悉的特质。

      「骗人的吧?」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萨珈」直直朝破流走来,破流下意识拿出半月紧握在手上戒备。

      「不准过来!」

      但却不知他如何接近破流,又与她擦身而过,继续往房间门口走去。

      只一瞬破流就明白那个人接下来打算做的事。

      大开杀戒。

      她懂了,大致也清楚发生的一切,却仍期盼全部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学长……」告诉她,这些都不是真的。

      「妳在呼唤谁呢?我的确是妳想的那个人呀!」怀特温回眸笑道。

      「事已至此,妳就好好在这儿待着,以免被波及。需要拯救的公主被关在高塔上,学园那些人会比较有动力和我面对面也说不定。」

      ──要让我平静下来,你们也得献上一点祭品,这是我那个时代的规矩。

      他看着破流的眼神彷佛这样诉说着。

      破流想扑过去阻止他,却怎么也迈不出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门扉开启,怀特温用萨珈的外表走了出去,然后塔顶房间的门消失了,将她彻底孤立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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