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93、第八章 犹大之女 (4)

　　三天后，苏菲总算想出来最后的问题，此时可以说她只是垂死挣扎。

　　「与我有关的事情以后能在做决定前跟我说吗？我不喜欢光靠猜测，每次做完决定才被你干扰──那有点烦！或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事。普通的相处就可以了，无论好的或坏的，直到最后的句点，可以像一开始那样普通吗？」苏菲说出她的期待。

　　「普通吗？我会努力做到。」怀特温点头。

　　「那么你赢了，我可以留下来。」苏菲有点勉强地说，她总觉得有一堆闪电劈在头上，即使奥夏伯爵给过苏菲忠告，少女还是抵挡不了怀特温的攻势。

　　「──关于相处的细节……」苏菲忽然扬高声线：「迷宫可以，床上不行，我目前不想结婚，可是，也不想被人当成怀特温先生的情妇，留下来的话，我也希望做一点工作。」

　　「苏菲不想当我的妻子，也不想过情妇的奢华生活，但我也不想让妳继续担任女仆，以后奥夏不能命令妳做事，否则我总觉得不太平衡。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吧！」

　　怀特温脱下族长戒指，上面是鸽蛋大小隐隐泛蓝的黑钻，周围镶着一圈红宝石，他把这枚权力象征环上苏菲的无名指，不知怀特温施了何种魔法，戒指完美地吻合苏菲的手指尺寸，就像专为她打造一般。

　　「从现在起，妳就是比学徒和妻子还要接近我的城堡主人了。」怀特温将嘴唇贴在宝石上低语。

　　「不需要这样……」苏菲想要推拒。那枚戒指太沉重了，简直要吸干她的灵魂。

　　「请适应『我』的存在，苏菲，努力再努力地……」怀特温不知何时跪坐在她面前，双臂大胆地趴在苏菲膝盖上，像是一头优雅危险的漆黑猫科动物。

　　「如果对象是妳，或许我会知道让一个人幸福是什么感觉。」

　　「怀特温先生不知道幸福的感觉吗？」他说的是「让一个人幸福」，这个微妙的地方吸引了苏菲的好奇，为何不是自己得到幸福？

　　「因为我欠缺这方面的智慧，在大榉树下，这个世界上，只有妳能召唤我。」

　　魔法师将脸孔深深埋入苏菲的裙裾里，显得如此温驯。

　　※※※

　　杰弗炎斯王国首都中央，繁星宫王座厅。

　　镶满宝石与精致雕刻的镀金古老橡木宝座，铺着洁白的海豹毛皮，上头斜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苔绿色马裤青年，白衬衫扣得乱七八糟，蜂蜜金短发顺着头颅形状层次分明，后脑留了一束长发散在肩膀上，他仰望着穹顶宛若真正星空的幻象，英俊脸庞却布满令人难以捉摸的阴沉。

　　业已亲政十年的阿贝流斯王，在皇家侍从长的眼中倒映出的景象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二十岁青年，王座厅里目前只有两个活人，其中一个比石像更忠实。

　　「我的弟弟呢？战争结束了，他为何还不出现向我邀功呢？」阿贝流斯王喃喃自语。

　　「我的哥赛特，唯一的知己，无所不能的魔法大师，没有他我的日子只是发臭的死水，我给了他一个不赖的敌人，他这次也应该亲自来带给我胜利的喜悦不是吗？」

　　侍从长没有应话。

　　阿贝流斯王已经不是第一次公开或私下将怀特温称作「比亲手足更亲的弟弟」表示特殊的宠爱，久而久之人人也都习惯了。

　　「我是在问你！没用的东西！怀特温为什么不回皇宫见他的王！」

　　「秉告陛下，大公爵殿下为您准备的礼物正陆续运进皇宫，属下不敢打扰陛下沉思，打算等运送工作告一段落再报告。」

　　「是了，也许他想给我一个惊喜，但以往他总是一眨眼就出现，不知道何时又走了，当我以为他还在战场上，他却能在睡前陪我喝杯茶，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取笑那些传令兵和探子。」阿贝流斯王击掌道，战争对他有如儿戏。

　　只是熟悉阿贝流斯王的贵族或许会私下这样评论，对那位陛下而言非属儿戏的事物少之又少，就连那些妖艳或清纯的姬妾在这个北方世界至尊眼中都像是装饰用的人偶。

　　「奥夏伯爵在王座厅外等候陛下召见。」在一切应有的随从规模都被任性的国王赶走后，侍从长只好承担起传达的责任。

　　「奥夏？那头走狗在这时候冒出来，不是好兆头。」阿贝流斯王猛然坐正，翘脚托腮斜着唇线冷笑。

　　沃尔夫族长名义上是独立贵族，但古来传统一直是作为飞翼家族的附庸甚至第一亲随，怀特温年纪尚幼小的时候，奥夏伯爵甚至还兼任他的家庭教师，每当怀特温到皇宫，总是有奥夏跟在后头，不知扫过阿贝流斯王多少兴，尤其这个奥夏伯爵年纪也比他们大上一轮，为人又严肃冷漠。

　　沃尔夫的意思是「狼」，但阿贝流斯王从以前就不喜欢奥夏伯爵，更讨厌他打扰自己与怀特温相处时光，阿贝流斯王总是以狗称呼这个异常优秀且矜持无比的伯爵。

　　撇开阿贝流斯王个人厌恶不说，世人眼中的奥夏伯爵还是那些最受瞩目的宠臣之一，因为阿贝流斯王知道这头走狗万金难求，死忠于怀特温，而怀特温忠于他这个王。

　　国王自然要替兄弟照顾他的狗了，这是阿贝流斯王的思维。

　　「好吧！替我沐浴更衣，区区一个伯爵，我可给足他面子了，把那些无聊的侍从武官也摆上来。」阿贝流斯王站起来双手扠腰说。

　　奥夏伯爵等到天黑才听见唱名，白发红眸的伯爵一如往常无视人们对他的侧目与窃窃私语，单膝跪在王座台阶下方，向阿贝流斯王报告怀特温因领地内有事不克前来谢恩，托他代表向王致敬。

　　「噢，是什么事呢？」这当然是大不敬的行为，传讯也不是另一个贵族该做的事，但怀特温和奥夏已经习惯这样合作，阿贝流斯王更不觉得有何不可，他喜欢怀特温不摆弄那套贵族规矩，这很有魔法师的风格，但是讨厌期待了半天希望落空的感觉。

　　脾气阴晴不定的阿贝流斯王乍看下即将大发雷霆。

　　「那位大人只是这样交代。」奥夏报告。

　　「他是否受伤了？生病了？」

　　「貌似没有。」

　　「嗯，好吧！他已经够劳累了！我相信亲爱的大公爵不是故意的。」阿贝流斯王语调一转，变得轻松和蔼。

　　「当然，你不久后会去见他是不是？」阿贝流斯王没有追问怀特温在哪里，调查一个魔法师的当下位置有点愚蠢，而且经常都是不准确的，他只要奥夏伯爵确实带到王的旨意。

　　「是。」

　　「帮我跟他说，关于皇后人选我想听听他的意见，另外是繁星宫的装饰设计，朕想知道老百姓生活的感觉，拜托他下次将皇宫结合活生生的森林，好让我体验一下。朕还想看看妖精的样子，别选太凶恶丑陋的品种，要美丽的。」

　　「谨遵陛下吩咐。」奥夏伯爵弯腰行礼。

　　「对了，奥夏，你的主子最近心情如何？」

　　「托陛下的福，他说胜利令人开怀。」

　　「那就好，别忘了提到在繁星宫里的朋友思念他的陪伴。噢，你是来做什么的？真是的，既然来了，说说这次的战争哥赛特又为我征服了多少敌人，还有送来哪些战利品吧！」

　　阿贝流斯王微微垂下眼睫毛，扬起一个从容威严的微笑。

　　「我无法忘记他去年冬天从湖里解放那群被冰冻了好几年的稀有蝴蝶那次艺术表演！希望他这次也找了些好东西给我。」

　　奥夏伯爵不揣测阿贝流斯王的真实想法，只知王的反应不脱怀特温与他的预料，是故意还是本性如此都无所谓，蜂蜜金发的年轻国王早就被宠坏了，而大家还准备继续宠下去。

　　真的，除了太爱撒娇以外，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贝流斯王也和无数想讨好飞翼家族领袖的人一样，不是选择敌对就是选择崇拜，偶尔，是两种态度交错，希望表现自己的特别，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只是目前还在蜜月期里而已。

　　照阿贝流斯王目前对怀特温长年持久热烈的崇拜，有可能他会成为首位一生都将魔法师当成知己的独裁君主，那样或许能成为魔法记录上的轶事。

　　对奥夏伯爵而言，进宫收拾怀特温的烂摊子，唯一对他有点意义的收获只是上面那个念头。

　　── 第二部第十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