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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第七章 春斧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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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我会搭火车回艾杰利。」破流嘟起嘴,不情不愿地取消异想天开的计划。
少年少女继续坐着,继冷战取消后少有这样轻松闲聊的机会,人生地不熟的皇宫大内,也只有眼前人能说得上几段体己话。
「对了,有件事之前太过忙乱忘了追究,我从一个纸娃娃身上得到宝贝唷!」破流从腰带内拿出系着五彩丝线的玉环,白羽见状微微挑眉。
「看来妳眼光有待加强,那只是普通玉石而已,既不是古董也非宝贝。」白羽抿了口茶水,似笑非笑抬眼看她。
「你又懂了?」破流以为白羽是嫉妒人有他没有,故意说着风凉话。
「喜欢可以无价,无价就是宝贝。」
不知为何,她还真喜欢这块玉暧瞹内光的感觉。
「因为那是我买的,在皇宫任职方相时被偷走的东西,一路追到禁城才找到妳。不过妳拿去吧,本来就是要送妳,生日礼物,可惜时效逾期也忘了。」
「礼物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收。」破流非常认真地表示。
「就是知道我才不想补送。」白羽横了她一眼,破流果然开心地将玉环套到手上比试,然而她不是好打扮的姑娘,此举玩趣意味要重些。
「小心套上去拔不下来。」白羽眼角余光瞥见破流戴在手腕上的饰品后,隐约觉得玉环与他买时似乎有些不同,但说不出何处有了差异,或许是被人拿久了,平常他也罕有留意,但现在倒是显得格外有质感,是破流身上服装的加分效果吗?
五色丝线与玉皆可避邪,也是当初他下意识拿来代替已破碎的玉刀镇定心情,与小三的护身符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也应该送你什么。」破流礼尚往来地提议。
「免,妳送过了。」白羽侧身收拾丹骨舍弃的残局。
「有吗?」
「我一天未吃东西时,妳不是送小馒头给我吃?」
「那个算啊?」破流愣了一下。
「实用。」
「那以后数学作业可不可以用那个……」早知道白羽这么好买通,破流有点扼腕。
「没有下一次。」就算所有尊严都从身上飞走,白羽也不可能放任自己落魄到靠破流喂食的地步。
「呿!」
两个高中同学在夏族皇宫里能聊的闲事都聊完了,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
「妳和阳鳞,怎么办?」白羽终于问出没人敢询问破流的话题。
也许李朝皇帝肯放破流走,然而他若出什么殃子,破流难道不会被手足之情所绊,自愿回到天京,加上神宫随李阳月魂魄的离去和龙神由此而出吞噬天京瘴疠而崩溃,谁都不知这一年内阳鳞离开从小生活的神宫能否适应新生活?倘若不能又当如何?
「看着办啰?」破流皮皮地接了白羽的句尾,须臾收回笑容正色道:「我不肯定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让他认识及接受爹娘,你知道,阳鳞有多敬爱苍君,我舅舅,就有多敌视当初当初不得已抛弃他的爹娘,而我也不像他那么熟悉天京这边和我有血缘关系的李族宗亲,我们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平衡吧!」
「我有我的梦想,在天京绝对无法实现的梦想。」破流望着纱灯朦胧光晕说。
她是为了这一点才咬牙忍过当初在大内被孤立强迫的精神压力,一步步用仅有的少数筹码与李重影和阳鳞拉扯斡旋着缓冲的机会。
「那是什么?」白羽在玄宗与李晴去世后,第一次看见破流真正不拖泥带水的明快表情。
「我想在艾杰利念完高中部,拥有基本学力和文凭后,再进入战略技击学院深造,同时重建翔云道馆,总有一天,我要让那里恢复原本的模样,然后,邀请阳鳞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很平凡且务实的愿望,也许会惹人嘲笑吧!但少年却肃然起敬,因为那是一个甫丧亲又拒绝成为至尊的一个十六岁少女,想在一片废墟中找回家园的愿望。
白羽望着破流莞尔,果然是她会许下的愿景。
「第九公民区的新都市再造规划,最快完成时可能是十年后了,而且妳也得存上一笔钱,学会现在没有的知识技能,吃很多苦才能达到妳的梦想。」
「没关系,我一定会做到。因为那个不肖爹爹为了偷懒,早就把我的名字写在道馆上了,我也是小师范呀!」
破流推出虎虎生风的一掌,回眸对白羽笑着说。
「妳的确是。」白羽由衷认为破流自己选的路,相当适合她。
「有件事,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妳想听吗?」
「说来听听。」破流的眼睛在灯纱烛光下闪着玉石似的莹光,少女慵懒地托腮翘脚。
「有关阳鳞真名也叫李破流的事我很在意,加上听妳说过的李重影奇遇时,我一直在想个中原因。」白羽所接触的咒术世界告诉他同名绝非巧合。
「妳的名字是谁取的,晴阿姨?」
「不,听说爹爹本来是群波流』,但那时爷爷来家里,说这名字太柔弱不好,要他改第一个字,所以才是现在这个破流。」尽管没有血缘关系,破流还是习惯幼时到大的称呼,用爷爷来指称那住在深山神社的老神主。
「我想……当年帮阳鳞改名的,可能是妳爷爷。他来到天京,刻意让阳鳞随妳的名。夏族人相信同年月日生者命运相同,同名者祸福共享,阳鳞是至尊身分,名望、财富、权力无一不缺,却少了活下来的那股生气,也许你爷爷希望妳分他命,而受他优越于妳的运,将来同样显贵。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与妳相认也说得通了,因为他觉得李族要更能好好照顾妳。」
逐渐扣除过去相关的人名,白羽想起曾跟着破流去寻找她聚少离多的爷爷,那名老神主一眼即知不是泛泛之辈,神社周围排外的灵力相当强大。
「如果妳相信世界上只剩一个亲人,那就算压抑个性去待在那里,妳也会去做,可能神主大人反而不愿意看见妳勉强自己……」
「你说的是真的吗?爷爷他不是讨厌我?」破流按着眼睛,唇瓣紧紧拉成线,像是在强忍着激动。
「真糟糕。之前哭太多次了,我不想再来。」但她仍是哽咽了。
「没有钱……没权力……谁也不认识自己,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和亲人待在一起,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既然臭老爹说他是我爷爷,他就是真的爷爷。」破流抹抹眼睛,深吸了口气,翻过茶碗倒茶缓和激越情绪。
「妳下次找他时,再问一次怎样?」白羽提议道。
「不用你说,我会的。」她捧着茶碗,万分笃定的回应。
就算爷爷对她再冷淡,破流也会赖皮着缠上去,因为是破流需要对方,本来就需要花时间和力气争取,不然也无法破冰不是吗?
算准了时间,破流再喝一盏茶后就经验老地道摸回阳鳞寝宫,以防她那独占欲重的兄长寻不着人,按理说她大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但生平最恨被跟前跟后侍候的破流,近来还遭追加礼仪常规要求,因此不被女官与宫娥逮到就成了她首要大事。
留下来的少年自斟自品,贡茶也就再喝那么一晚了,随着银铃入屋,他知道丹骨又踱了回来。
小三的二姊真是个人物,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继续留任,也无人追究她的所做所为,更像是李朝因为她愿意留下还松了口气的感觉。
「年轻人的眼界就是不开阔呀!」丹骨靠着扶椅,那头长发随她姿态流泄,顿时覆满了红木椅身。
「本丹骨倒是听见最后一段有趣话儿。」她歪着脸蛋笑。
「妳想说什么?」白羽绷着脸,实在是小三这位二姊大概在皇宫里闷过头,面对弟弟的朋友某种开关全打开了,让白羽相处得很痛苦。
「小方相,你的式神很有意思呢!我从它那问来不少破流殿下的事。」和单纯从事理上推断的白羽不同,丹骨身为法咒师的视野要更加宽阔幽深,但她一贯用着那不怀好意的音调说话,好几次白羽都以为情况又要恶化了,都是被丹骨骗的。
「妳问千虫破流的事?」白羽感到一丝紧张,丹骨并非爱节外生枝的人,甚至可说相反,相当懒散不羁,她冒出兴趣进行调查难道是事情尚未结束?
「丹骨也很好奇破流重名这件事,式神说破流殿下似乎有个没血缘关系的爷爷,职业和我还性质接近?」女人用鼻子哼笑,看起来虽然俏皮但是还是让白羽心惊胆跳。
「是的,他是杰弗炎斯境内苗文郡某处神社的神官,听说经常云游,我和破流曾经在不久前去拜访过一次,他不认破流,那时破流还不知她和李族的关系。」
少年紧绷着神经略为解说道。
「呵呵,那就没错了。你那式神似乎没有主人这么迟钝,嗯,这样说也不对,它连名字都听懂了,不过好像缺乏优秀正确的处理能力。」
丹骨词不达意到底暗指什么?白羽勉强耐住性子,待她取笑完自己,最后丹骨才会说出正经的答案。
「『瀞流』,此乃神名,『没陵』,也是神名,你的式神连这都知道,却不觉得它遇到对人类来说算是神的异类存在,该说神经大条还是……」丹骨按着额角,假使他知道千虫与白羽的沟通都是仰赖高度抽象的直觉,大概会更感到有趣。
「唉,算了,小方相,简单来说,我觉得你们已经遇到神社『真正的主人』了。」
神社真正主人?白羽忽然反应过来,丹骨言下之意,是玄宗的义父,破流的爷爷根本不是人类?
「物类相识,神明彼此记号交流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再说判断这种征兆,懂得道术的人要比御术师敏感个几十倍!那个异类存在就性质上应该是山神吧?」丹骨环胸弹出一指猜测道。
「妳从何得知?」这消息太劲爆,白羽只能傻傻地反问。
这不就等于破流一家人从以前就和山神来往而不自知,而且地点还是在科技挂帅的中央星城?不过就算说是科技世界,到底也不过是人类自己营造的领地而已。
「本丹骨听见你与破流殿下谈话,很难不如此想,毕竟阳鳞陛下也算我看大的,我却琢磨不出李重影当年提出的那个易名法术的根由,丹骨我不甘心呢!如果是神明的意图就说得通了,难怪人类捕捉不出形迹。」
「神子相关族系和水脉渊源极深,更可说是水神的代言人,因此名字多取与水有关的字,如今被刻意拿走了其中一个字的水性,实在不能说巧合。加上本丹骨测字卜出的结果,八九不离十。」
「什么结果?」白羽本以为牵扯了水脉就够麻烦了,现在竟还有别的?
「石皮为破,衣石皮者,山也,如此一来,是谁施加影响就不难猜测了。没陵…没陵……没印象,应该不是大神,但是瀞流就曾听说过。」
大概是白羽脸上大惊小怪的表情太明显,丹骨叹了口气,指点他一条明路。
「如果你对道术有兴趣,要小三儿教你背些山川百岳的神名,出外旅行也好自保平安,全知是不可能,但重要的好歹也要记起来,我们画符时总要用上。」
果然隔行如隔山。
白羽再一次感受到专业的压力。
「不过神明很忌讳让外行人说破真相,所以想要让破流殿下继续见到她爷爷,这事儿最好保密。」丹骨将食指点在白羽唇上,他像耗子见到猫往旁窜了三步。
调戏完少年,顺道了却一桩心结,丹骨步履轻盈如风地撇下白羽以及无责任转嫁的混乱,开开心心地朝新的厌胜制作工程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