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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第四章 妖萌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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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流歪在躺椅上打盹,李重影要她在仪式进行间保持警觉,又说她与皇帝同在大傩仪的防护中心,无须太过忧虑,但告诫破流小心别过度松懈,大概是像她那样漏洞百出又毫无概念的神子从未有过的缘故。
然而,对破流而言,她对鬼神、法力等等玄之又玄的存在,根本难以套到自己身上,心里想的还是如何闪掉最后一日据说要昭告全国的神婚仪式。
她的身体好沉,破流从没想过她会被礼服压得起不了身,这实在太夸张了,虽说这些宫服平均都有好几公斤重,但不能负荷主要是因为体力差到令她想哭,但她还是不曾放弃逃跑念头。
还剩四天吗?
时间过得比她想象得要快,破流用手心轻拍脸颊。
坚强一点,可不能就这样哭出来,会招来注意,而且阳鳞很快就会回来,他的关心已经变成破流的压力,不知为何,她始终无法强硬地斥开对方,破流不担心龙颜大怒,她也不是怕死才配合阳鳞。
而是他太脆弱了,破流做不到去伤害他,即使他握有这么大的权威,本人竟是那样寂寞且柔弱的少年,破流也从来没想过伤害亲人,哪怕是在她不认同对方的时候亦同。
破流想要的是寻求沟通交流,然后是公平。
公平很重要,可以让大家都满意地做着喜欢的事,然后和谐地聚在一起。
但是破流不能轻易自杀,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人。
如果连她都抛弃阳鳞,他大概会崩溃吧?也许是死,或更糟糕,成为一个疯狂的君主,破流不是太抬爱自己,而是阳鳞的表现真的让她产生这种忧虑。
她才不当间接造成生灵涂炭的原因。开什么玩笑,有那么无辜探个亲就成了祸水的吗?
再者,虽然被窒息地爱着,但阳鳞的存在毕竟还是带给破流安慰。她有哥哥了!不再是一个人,而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不但没有因为陌生而推开破流,反而很爱她,虽然有点爱过头。
被没有血缘的爷爷残酷地拒绝一次的少女,这足以成为让她藐视任何道德常理放下武装投入皇帝怀抱的动机,还好破流毕竟是有理智的,而她有个秘密的心愿,支持着破流争取自由。
她一定能想出办法,然后,或许就像白羽那笨蛋一样,最后关头会有奇迹出现啊!
嗯,等待奇迹吧!
堂下似乎有东西动着,一瞬就勾起破流好奇,她站了起来往下走,仔细辨识奇怪影子的由来,却发现桌脚靠立着一个尺余高的小娃娃,穿着黑色外衣搭配打褶红裙,胆小地躲在阴影里,露出半边脸孔偷看破流。
会动的纸娃娃?破流努力打起精神想。
外表看来倒是挺可爱的,不会觉得恐怖,她抬起上半身,继续好奇地注视纸偶,虽然很奇怪,总算不无聊了。
「你要找我吗?」
破流问,娃偶缩了缩,然后又探出来,开始摇摇晃晃地朝她走去,破流屏气凝神等它来到跟前,见纸偶深深一拜,从宽大袖子里滚出一枚物体,落在破流视线中。
玉环?破流不知该捡不捡?就直觉上,她不觉得这个纸人偶是不好的东西,重影爷爷也说过神子意志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其他咒文手诀种种都是多余,破流想归想,还是基于好奇拿起了玉环。
毕竟直觉没告诉她有危险。虽然当初晕陶陶地跟着李重影来到天京的时候,破流就想把她自小依赖的该死直觉丢去喂狗吃了。
一痕水光转过光洁的石面,破流不禁起了个机灵,又见玉环以五色丝线编织成小巧的缨络垂穗,和阳鳞拿给她看不知凡几的华丽珠宝相比之下彻底失色,但破流却将玉环紧紧攒在手中,彷佛藉此感到安心。
为何是这个小小的人偶将玉环交给她?它想表达什魔呢?
破流调整裙襬蹲跪着想要再从纸偶身上问出其他消息,但它只是站着垂袖一动也不动,身后传来脚步声,破流赶紧将玉环藏入袖中,一抬眼,却是面有怒色的阳鳞快步朝她走来,这大概是破流看见阳鳞动作最快的一次。
「妹妹,离那人形远些!」阳鳞竖起两指,横空朝那纸偶一划,但闻闷响,纸偶随即倒地不起,宛若寻常的玩具,不再是那透出生命感的活动物体。
他随即靠近破流,审视她是否为此物所害,最后免不了把破流紧抱在怀中,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怎了,阳鳞,我没事。」破流张大眼睛,无辜回应道。
「朕感到有异物进入寝宫。」阳鳞瞇着眼又注视破流一阵,才分神到了纸偶上。
「朕说过,无论在这大内或外边,要害朕的人太多了,或许这人形也是不怀好意,识神吗?」
李朝皇帝想起记忆中某个人擅长使用的招式,这时候,是该怀疑那个女人。
「我不觉得有危险,也许是精灵之类吧?」破流说,她想起曾看过存在自然界中的一些小精灵,故不曾大惊小怪。
「这里不会有那种东西。」阳鳞应声反驳,顺手捡起纸偶放入炭炉中,目送纸偶逐渐起火燃烧,神色才稍微缓和下来。
当知道争辩无用时,破流就不再浪费口舌和阳鳞对话,以免他认为可以说服自己,徒然增加疲劳。
其实后来破流又去过那处地宫,站在石龙之下仰望其飞腾的姿态,她想对石龙说些什么呢?
但破流却只是在那里思念着不再回来的爹娘,她总觉得爹娘还未离开,她不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他们。
可是,为何留下阳鳞?为何现在才让他们重聚?
他们应该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可却有无法弥补的鸿沟。
玉的触感温润,刚摸到时觉得冰冷,现在已经染上破流的体温,她想起自己决绝地摔坏了白羽的玉刀,少年苍白的五官还印在破流脑海里。
我没有错,是他先对不起我!
破流这样辩白。
再说白羽看起来也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他对绝交半点想挽回的意思都没有,态度一等一的恶劣,反正他鸡婆地缠着不放,大概也是要顾及啥社长和副社的道义而已。
恶魔在少女心中数落着,破流极想大声称是。
可是,他是个难懂的男生呀!
他有些伤心的过去,只对妳一个人说过,小雅他们不知道的事,小雅他们没看过的反应,证明他多会隐藏,他说起那些死去的人,以及那些活着的人,破流看见的是永不会淡忘的伤痕。
但是他笑笑着抚平了注意。
如果安卓尔没有死,白羽不会来到艾杰利学园,而是在某个地方继续读书,他们不会认识,然后各有各的人生。
假使莲没有好转,他不会回到学园,而是就这样留在故乡守护她。
但是他回到他们之中,日子又像刚认识那样打打闹闹地渡过,破流看不出少年有何动摇,彷佛那些影响都巧妙地嵌入一瞬又一瞬的时光中,不知何时回头看来,他已经不是破流记得的模样了。
白羽怎么看待破流?他会像对安卓尔和莲那样,记得她然后原谅她吗?也许她没有机会再说句对不起了……
爹,娘,她忽然感到非常寂寞,破流最想要的还是过去那个温暖的家,那个平凡的自己。
阳鳞吻着少女兀自出神的侧脸,彷佛要藉此汲取她心中神秘的思绪,他想找出她牵念的事物,并且将无关于己的部分毁灭殆尽,彻底地植入他的存在。
苍君说,他的愿望会实现,他会得到一个倾生所爱,而对方也爱着阳鳞的人,阳鳞坚信父亲的话语不会出错。
她只是需要适应,李朝天子爱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