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366、第四章 天京之怪 (2)

　　工部尚书李修采，在官制上虽非最重要的职位，但在形式居多的李朝今日，却是少数名符其实的官职，因此地位上相形重要，主官本人学问并未多出色，贵在人品庄重清廉，职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令人称赏，颇受朝廷重用。

　　花倩玉印象中自家老爷才接了大傩仪前重要的圣旨，负责修复之前被天雷打坏的李朝宗庙，该是忙得焦头烂额才是。

　　毕竟工部尚书领到的差事关乎天子祖宗安宁，若赶不上大傩仪祭祀可就是性命之灾，全府上下皆战战兢兢，当初花倩玉也是费了好大工夫才请到假，等于说这阵子可能掌厨就得多花心思在安抚主子们的心情，免得尚书完成工作却累坏了身子。

　　本来这点事也难不倒田大厨，好歹李修采也是个传统文人，原本就知道节制养生的道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花倩玉离开天京之后，主子监工进度虽然顺利，天黑回府时总是疲累不堪，田大厨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也特意炖了几样细工的补品，可似乎仍引不起李修采胃口。

　　过了不久，李大人便主动要田大厨按照偏方特别给他个人准备三餐，一反之前的清淡俭朴，不但大吃大喝，更命人搜罗珍贵食材，尤其喜爱以活生生动物直接料理的新鲜。

　　在花倩玉回来的前几天，李大人已经判若两人，习惯独自处理尚书指定菜色的田大厨在厨房中看见一个十二、三岁幼女怯生生杵在那里等他，以为是新买来的奴婢，正要喝走她去别处干活时，却惊闻她是因一家走投无路自愿卖身当菜人。

　　田大厨看不下去，劝告李大人停止这些疯狂行为，但却被重重斥骂一顿，后来尚书更是连那些山珍海味也不碰，强力命令田大厨烹煮他想要的人肉料理，还引用古书记载，说人肉才是至高美味，贱命之人不过是二脚羊云云。

　　若是花倩玉大概会不管那么多据理力争到底，但田大厨毕竟奉献大半青春给了尚书府，在这里透过李大人配婚成的家，服侍过李家三代，田大厨早已认定他是李家的一分子，更不想失去奋斗多年才得到的一切。

　　因此田大厨和李大人再三交涉，用自身月俸作为那幼女卖身代价，而为李修采料理不知透过何种管道从稳婆那买来的死胎，田大厨自我安慰，好歹没有害人性命。

　　今天早上李大人交给他一个尺余宽的漆盒时，田大厨只得用颤抖的手接过，当他命令其他人不得打扰，正面对死胎天人交战时，一向和主厨交情亲密也不受这禁令影响的二厨却忽然打道回府，关在厨房内的田大厨，自然无从得知这消息，也无人会特意进去讨骂挨，这才让花倩玉和白羽撞个措手不及。

　　「我错了……就算落得被赶出李府，也不该让主子做出食人肉这等败德之举。」田大厨掩面喃喃自语。

　　「啊！人肉的确很好吃，特别是清炖，加点黄酒姜丝，我怎么之前都没想到呢，主子喜欢，我们这些下人怎可违背上意！」花倩玉忽然站起，插着腰仰头说道。

　　「什么？」白羽看花倩玉听完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来劲，换他疑惑起来。

　　「花哥儿，你难道……」田大厨惊讶地看着五官恢复平时活泼爱笑模样的花倩玉，他神秘地眨眨眼，大声叫来一个平常也在厨房打杂的仆人，抓住背心在仆人耳边低语吩咐，再从怀中掏出钱袋丢给他，对方立刻拔足往外跑，依着花二厨开出的菜单采购去了。

　　「白羽，不好意思得让你们稍等一下，我和田叔先收拾好厨房的麻烦，别乱跑，记得你们的导游是我──」青年摇着手，与方寸大乱的田大厨又回到厨房里忙碌了。

　　真是潇洒的人啊！

　　白羽看着花倩玉的背影由衷感叹，少年望向枝叶，他将以飒然壁困住的异形藏在大树上，这边也有点麻烦需要好好厘清一下。

　　他的灵质虽好，可也不是小雅那种阴阳眼天生灵媒体质，虽然能感觉出异形活动，有时还能看见模糊的一点形影，但大多时候即使周围有怪力乱神的存在，除非对方属于力量强大的非人，白羽还是看不清楚何种异物在厨房徘徊，那异物不但缠着主厨，甚至企图攻击他。

　　白羽带着猎物缓步前往花倩玉借与他们休息的房间，千虫还在等待，记起出发前朋友们争相给的建议和帮助，彷佛就是为了踏入天京之后陆续将遭遇的困难与谜题，预先所做的准备般，让人感到温暖。

　　他清浅地笑开了。

　　尔后白羽神色警戒地封闭花倩玉卧房门户，只留一窗半掩，风旋从外滚入，千虫立刻又放下窗户，房间顿时呈现密室状态。

　　飒然壁凝聚的小型风旋在桌面上旋转着，将那团黑暗气息持续固定在球形的运动轨道内，又忽然在白羽指尖下注入橘红金灿的火焰，成为一尺见方的火球，火精映亮白羽和千虫的表情，身为白羽的式神，千虫侧头不解地发出声音看着主人。

　　「幽？」

　　「不行，你的午餐等花大哥做好才能吃，这个你不能动。」

　　白羽持续延长召唤火精的时间，那团黑雾竟相当顽强，直到快二十分钟后才在飘散的火焰中化为无物。

　　「果然元素魔法要和这些瘴疠抗衡，性质不对呀，居然要花这么多时间……」白羽叹息。

　　对于他捕捉到的东西，白羽大概有底。在光辉之都事件中，他曾经以意识进入被白雾封锁的第九公民区，在那里所感觉的郁结气息，自地面不断聚集的，称为「家」或「祝」的小妖魔。

　　家祝虽也属于妖魔之种，却没有形体和强大力量，也非太古残留生物，而是人心凝聚出的负面能量，虽说一般御术师不放在眼里，但积少成多也够呛了。

　　即使这是浪游学长告诉他的数据，但那却是道术家们使用的词汇，家祝的应对方式不该是攻击而是将其净化，但对于利用精灵元素使其在现象界物质化的元素魔法术师来说，妖魔不属于元素魔法的攻击范围。

　　简单地说，就像是要一个人拿着刀去砍含毒的空气，不但攻击落空，人还会因为被毒素影响而失去力量甚至死亡，因此对千虫而言，那也是等同毒气般会削弱灵力的存在。

　　目前的情况下，白羽连张开万叶冥响都相当困难，因他无法让树精在污秽气息之地停留太久，更别提反过来净化了，可见聚集的黑暗能量如此巨大。

　　天京的自然力太过古怪，有负面的影响，也有人为控制的痕迹，但是白羽无法理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压抑到近乎无影无踪却无所不在的存在感，而且到处充斥难以忍受的浊气？

　　白羽垂下肩膀，按着胸口，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使用秘密武器了。

　　这次真得感谢小三，还是该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呢？

　　连院生尾巴都捉不着的他居然说要去方士们群聚的夏族古城，学长姊曾给他忠告，可以的话还是尽量别使用系统不同的魔法以免引起注意和冲突。

　　擅长结界和方位法术的方士通常又对「异物」更加敏感，对他们来说，外来的魔法师也是异物的一种，不速之客如果被逮到，下场绝对不太乐观。

　　不过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白羽冒着冷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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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花倩玉再度敲门进来时，看见的正是闭目养神的白羽，额上还泛着薄汗，刚拚命完成某种工作，但唇畔笑意停驻，显然还是相当有把握。

　　「花大哥，『清炖婴儿』完成了？」

　　少年有神的黑眸带着一丝狡黠望着花倩玉。

　　「呵呵，你还真机伶。」马尾青年以手按着脖子活动肩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嗯，请让白羽一起去吧，万一有意外也好多个帮手。」白羽镇定地提议，他无法对目前的怪现状撤手不管，尽管他的目的是寻找破流，可是在天京毫无头绪的当下，也只能先顾好眼前的事。

　　「会有什么事？顶多被嫌弃煮得不好罢了。」花倩玉轻松带过，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张着水灵大眼朝他频频偷看的千虫，复又扬起一抹自信满满的微笑后，这才转对白羽拍拍胸脯。

　　「李尚书会性情大变，也许是有人对他下咒，那么即使是花大哥的身手，或许也不能保证安全，总之请让小弟随行，当作报答之前的事。」

　　白羽本想说巫术，但仔细考虑之后，一来他对巫术谈不上了解，再来对这里的人「咒」这个名词可能更易接受，总之到了发挥胡扯精神的时候。

　　「这种话居然从你口中说出，实在令人惊讶，我还以为你也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不过，有人自愿帮忙我岂有拒绝道理，只要你不怕被李大人随扈当成可疑分子治罪就好，在这之前，我会帮你引荐的，哈。」青年点点头，接纳白羽的意见，又对千虫补充：「千千姑娘，不好意思麻烦妳再等一下了。」

　　真是个仪态娴雅的可爱美人，即使和大哥一起待在他这个破旧的下人房间中，也毫无嫌弃脸色，露出虞美人草般柔美的笑靥，花倩玉心醉了。

　　当千虫从袖口露出白玉雕就的指尖对他小小挥手，花倩玉心荡神驰险些连正事都忘了，然而迟钝的主人并未发现他的式神正将麻烦层次向上提升中，一心只有待会将面对的未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