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325、第四章 硝烟 (1)

　　对御术师而言，操控精灵元素可以拓展人类未经锻炼的有限感官，种子测验正是为了测试该人是否具备元感应素的潜力，往后的密集训练则让人习惯从而将精神与此种官能上并不存在的感知力连接，形成所谓的魔法技术。

　　环绕第九公民区的白雾充满自然力的震荡波幅，大者巨可铺天，细微者趋于毫发，一切神秘之力，彷佛白羽只需开口，瑰丽变化就在眼前，但实际上他还是被限制使用魔法的，他无法，或者说人类无法驾驭这股活泼的自然力。

　　元素在欢唱鼓舞，连空气都像有了生命，耳中塞满无声的乐曲，感动如浪潮不断袭来，但他只能卑屈并被动地感受。

　　仅仅只能感受而已。

　　视线不明的空域有多恼人？白羽几乎丧失五感，靠着流失的时间和心跳来度过他在千虫背上无计可施的情况。

　　现在，他们大概已陷入某人的结界，正在兜圈子，也可能不是人类，中央星城曾有过俄梅嘎一个魔族，未必不会有第二个同等级的非人。

　　按照过去的印象，白羽从他作为地标起点的百货公司大楼到翔云道馆根本无须耗费这么多时间，茫茫之中天南地北都是静谧的雾海，据隐客学长所说，这种层级的恐怖攻击居然没看见联邦政府的反恐措施，相当诡谲。

　　难道馆长已经独立解决了？眼前看到的是大势底定预备收尾的画面？

　　白羽难免在心中估算起馆长们的实力。

　　戒之眼馆长凯因，兼白羽的学院导师，少年主要是向其请益学问并聆听教诲，但先前调查广雅昆仑的历史，意外发现凯因至少有仲裁飞岛上两大灵兽族裔的资格，这对好斗的鸣琅龙族并不容易，至少得有令异族们信服的力量，又是九馆之首，地位之高无须质疑。

　　学院长龙风，白羽知他一击能将神无舰分为两半，又担任以攻击魔法见长的咒术学院领导人，不用说是很强了。

　　冥皇律馆长，精灵王广寒信任的人，能斩断恶灵对原始精神的趋附寄生，俄梅嘎放置在小雅身上扭曲的自然力，完全无法想象的能力层级。

　　还有其他未知存在，这些人是所谓的馆长，即使询问也无法明白的艾杰利之基石。

　　曾几何时白羽有了个印象，馆长一出现，情势立即逆转，那么已浪费的这一天中，应该有许多事在他未察觉时发生并结束了？

　　白羽才命令千虫降低高度好辨识地形，耳畔传来螺旋桨声，从气流判断距离极为贴近，白羽大吃一惊，连忙命令式神避开直升机，下方急速射上的不明物体，挟带灼热能量破开空气，在这片奇异大气中划出伤痕，命中直升机下部，顿时整个机体应声爆炸，在辽阔的雾海里形成一颗小小的暗红火球。

　　白羽透过式神的眼睛看见那支投掷武器的真面目，眼熟得很，是他曾拿过的碎音枪！

　　但白羽或小雅可没想过拿碎音枪来射直升机之类，毋宁说，即使他对飞行科技不熟，但在新闻中耳濡目染过的常识，他也觉得这种攻击太夸张了点。

　　因为这一击，白雾被碎音枪的轨道旋转力刮开空隙，只见下方建筑楼顶聚集着三名全副武装的星城巡逻小队队员，其中一名才刚恢复站姿，另一名队员已做出预备投掷姿势，手中的碎音枪是白羽曾拿过的重破坏武器，持有者更是受过专业训练能百分之百发挥碎音枪真实威力的特种部队，白羽那种只能拿来乱挥的程度完全无法相比。

　　白羽知道现在可不是飞下去解释的时候，虽然之前曾在羔羊事件中，透过警联的关系近距离看过这支只在特区受到重大威胁时才出动的最强安全部队，但这些高级军官完全听从任务指令，绝非语言能沟通的族群。

　　星城巡逻小队成员配上特殊装甲甚至能直接破坏近空的直升机，而白羽没把握千虫作为保护色的结界能躲过这些等同人型兵器的巡逻小队监视，距离太近了！多半已被看到。

　　「糟了，现在就算能用魔法也挡不了。」刚刚那一击连白羽都看不清楚，只能期待重新聚拢的浓雾能替他争取时间，他连忙往安全高度逃窜。

　　千虫忽然骤减速度，在白羽意想不到的当下化为微形，依附在少年衣领上，在半空中失去坐骑，白羽只感到大地生出庞大拉力，抓住他不停下坠。

　　「千虫！」无论他怎么呼喊，千虫都不曾回答，眼看着白羽就要落地摔个稀烂了！

　　惊诧地默想各种已知法式咒语阵图，但白羽仅能像个普通人无助地等待重击。

　　气流活泼地舞蹈着却不听白羽掌控，他真的会完蛋……

　　起风了，他能感觉到那是阵能托起天空的大风，但浓雾仍然没有散开？这种感觉太过怪异！

　　「不会死……我，还不能死。」无奈之下，他放松身体，希冀最后一瞬翔踪术能奇迹奏效。

　　『没有哪个御术师和式神进入精灵王的领域后，还能正常行动的。』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海波般不高不低的余韵粉碎扩散。

　　只是一瞬间，时空却彷佛凝固。

　　「你是谁？」

　　甚至不像是人类的发声。

　　白羽在雾气迷蒙间直接落入一团柔软，眼角余光瞥见星城巡逻小队已经撤退了。

　　『一面之缘，忘了吗？人类。』

　　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是广寒口中来自太空的高等生命体，以鸟形存在的幻兽，其名为鹭。

　　被惊险接住后，随即感到高度骤然爬升，白羽乘在鹭背上，见祂宛若无形灵体穿透雾气滑翔，完全无视物理法则。

　　「精灵王的领域？广寒？她在这里？」

　　白羽抓住一把羽毛免得在飞行中滑落，着急地询问那个回忆中的名字。

　　『领域内的自然力对精灵的排除性更高，让你精疲力竭的式神先回去吧！否则它或许要消灭在此。接着，吾辈带你更深入前方。』

　　千虫？他无意间过于勉强式神了？千虫向来贯彻着指令，毫不迟疑。

　　白羽按着胸口，低喃着歉意，却不顾千虫想伴随的意念，强行命令它先回到破流身边。

　　「回答我，你口中的精灵王是不是广寒？」

　　自从冥皇律馆长斩断死灵的牵系，精灵王使用的人类身体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广寒所属的协会，是人类无法触及的奥林匹亚山，神秘中的神秘之地，从何问起？

　　在那之后，只要他想找到馆长稍微调查协会的事情，就绝计见不到任何馆长的身影，即使偶然遇到凯因老师，白羽终究无法说出口。

　　只是问问，又有何资格和必要听取答案？

　　至此他沉默了。

　　『是水之精灵王，你又能如何？少年。』鹭直率地挑明。

　　「她用浓雾包围这块区域，对里面的人做了什么？馆长呢？这次的恐怖攻击不是由馆长解决？」

　　鹭的出现强化广寒在此的可信度，但她曾说过只会为协会的任务在人间行动，这次难道也是某种任务？

　　『吾辈非为人类之事前来，你必须自己得到解答。』

　　「鹭，你出现在中央星城的理由，能说给我听吗？」

　　白羽按着羽毛下的庞大鸟躯，心正急剧跳动着，鹭彷佛对背上人类少年的紧张无知无感，继续悠哉地展翼翱翔，在雾中的幽灵大鸟，大概也不会为城市里的人类察觉，祂与精灵王，哪怕下至馆长，都是现在的白羽只能被动接纳的存在。

　　经过一段时间后，那道不可思议的声音复又出现在脑海中。

　　『有新的妖魔诞生，吾辈只是好奇前来看看。只怪水之精灵王过早唤醒吾辈，为了排遣无聊，那妖魔的形态有趣，和吾辈在末世大战时见过的怪物极类似。』

　　「妖魔？」隐客学长说的是名为「光辉之都」的不明毁灭性武器，何时扯上了妖魔之说？一片大雾盖上脸庞，白羽猛然侧开脸。

　　『是的，特别专属你们的，由人类孵化，不是死物也不属生物的变异生命，带着强大负力，那样一来，只好称呼妖魔了。数千年不见这种存在，有点怀念呢！』

　　致使旧世界自然法则与文明一并毁灭的伟大推手，这剧烈的变革使自然力前所未有地复苏，一切重生再造，「大理」抛弃了过去人类构筑的辉煌琉璃历史。

　　妖魔们与更多非人都沉睡了，包括鹭在内，它们不再惊扰这个脆弱的世界，好让万物重新繁衍，休生养息，这段在微小生物看来神秘漫长的岁月，对前者只是一段短暂的梦幻。

　　「它的模样？」白羽忍不住要问。

　　『吾辈被苏醒波动吸引，追到这里时，那妖魔已经被拘禁在结界里了，十分坚固的结界，吾辈大概也拿它没办法，无论如何，必须先靠近才看得清楚。』

　　「结界？是广寒做的吗？这片大雾。」

　　水晶笑声寒冷地掠过白羽思考深处，那是鹭对人类少年精神造成的撼动。

　　『寄居自然力的高位存在，只要没有特别归类都可称之为妖魔，吾辈亦同，水之精灵王只是在那个结界周围张开领域，大概是为了掩饰和避免被人类干扰，托此之福，要进入省事多了。』

　　「白雾里面还有人吗？」

　　『无法探触到结界内部。』鹭如此回答道。

　　「我先联络朋友。」白羽拿出通讯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广寒手下科技之物怎能幸存？

　　『少年，那个结界以人类而言绝对无法突破，并且相当危险，你真的有觉悟要随吾辈前去？若反悔，吾辈可借你独自回去的力量。』

　　「为何要帮我？」

　　『顺便而已。』

　　在白羽印象中，鹭确实是非常和善的幻兽，从被唤醒的那一刻便救了还在湖底的白羽，又在黑伊甸矿山帮广寒收拾肆虐的银白大蛇，比起地球上的恶质精灵王简直好上不知多少倍。

　　白羽看着毫无动静的通讯仪，挣扎片刻，决定接受鹭的扶助，实际上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向鹭求援了。

　　「麻烦祢，请继续前进。」

　　对不起，破流，再等他一下，若不能亲眼目睹迷雾后方的真相，他无法就此回头。

　　鹭眨了下祖母绿大眼，彷佛一道神秘的启示，转瞬为雾气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