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97、第三章 夜会黄裳 (1)

　　方才的小插曲过后，兰宁又是闷闷地望着雨山，破流也不强拉她说话，两姝又恢复原本安静相对的状态，半晌，兰宁忽然又出声。

　　「兰宁要去寻公子，但该如何应对？」她该净身沐浴，换一套装扮，还是用更贴近人类的风格去见他？

　　然而，有必要答应舔水滴吗？那是兰宁自己的事情，她讨厌让这个小妖怪介入，只须命令虾蟆精交代位置也可，但有个人手帮忙随时打量动静，的确让兰宁少掉不少麻烦，毕竟她不懂纡尊降贵去跑来跑去，寻找未事前约定的人。

　　「原本的妳就很好了。」破流以食指中指拈起茶杯，看着游移不安的少女。

　　会是她也见过的人吗？破流难免在心中产生这点想法，但她并没有执着的兴趣，一两次不遇，心思也就淡了。

　　何况天外云居的服务生也是那个样子，但看对方脚步虚浮，又是用头发遮着脸，低头畏畏缩缩的模样，和吊桥上的那人差得太远，破流开始怀疑，银发绿眼加古装只是广雅昆仑上的一种传统流行。

　　毕竟这座飞岛在天上悬浮巡回数百年了，本来就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种族和环境，或许后来开的店和店里请的服务生，就是模仿原住民的调调。

　　迷雾中的那人，有种异常的存在感。如今想来，和兰宁的描述倒是颇为吻合。

　　殊不知白羽是刻意低调，好让焙火斋消气，也有些提防兰宁兴致来了又把他叫过去呼呼喝喝的，私底下这样相处关系不大，非人个性就是如此，口头上让着点无妨，但他毕竟也有自尊，有人类在场的地方不希望被误会。

　　因此如非有必要，白羽尽量不上二楼，也无从听见两个少女的对谈内容。

　　「反正是去约会，开开心心就好啦！」她打了个呵欠，这大大的袖子倒是方便遮掩。

　　「当真如此？」兰宁不敢将自己的想望与行动告知彩，那几乎等于她养母的女官，一头美丽的青鸾，因为对方总是以稳重温和的脾气，爱好替她操心，时常让兰宁感到绊手绊脚。

　　兰宁不想惊扰到彩，对方绝对不会赞成她去寻找只有一面之缘的公子，命令彩别管会让女官伤心，而兰宁舍不得做出这种事。

　　但父王过世得太早，来不及实现约定，教兰宁学会芳翔族的求爱方式，她还不懂要如何为打动对方而歌，因此红衣少女陷入彷徨。

　　所以，退而求其次，大概只能用人类的求偶方式了，这点她在小说里看过不少，但大都是男方主动，而且一下子就跳到□□的步骤，但成约对芳翔是一生一世的重要仪式，无论如何兰宁得操之在己才行，虽然她非常确定，自己愿意的对象只有那个人。

　　结果侍女们爱看的那些求偶小说根本没派上用场！

　　兰宁烦躁地轻叩着桌面。

　　「妳会怎么做？」既然不讨厌这个人类女孩儿，兰宁决定先问她的意见，反正事情她都知道了。

　　「先知道对方的身分再看看吧？」破流摊手。「这是基本的。」

　　「那我该怎么和对方说话呢？」兰宁下意识探向前，想听得更仔细。

　　「话题随便找都有啦！不要太私人的就好，毕竟你们还不熟。」破流觉得很有趣，
　　决定专心帮兰宁想办法攻略她的翩翩佳公子。

　　「我明白了，谢谢。」兰宁仍矜持地坐着，但心情已爽快不少。

　　多亏破流的福，她打定主意有机会要回礼对方，但更多的心思，当然是放在今夜的再度重逢了。

　　※※※

　　「你放过舔水滴吧！」当白羽看见极天丸坐在石上，以靴底蹂躏半妖化的虾蟆精，心下感到不快道。极天丸仗着自己是龙族就喜欢欺负弱小，虽说非人以力量决定存在感，和人类践踏虫蚁心情差不多，但舔水滴好歹是个有灵性的虾蟆精，勉强也给他修到人形了。

　　极天丸靴尖一翘，顺势将舔水滴踢翻几个跟头，虾蟆精随即趴伏在地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龙王以掌缘托着俊丽的脸，看起来心情颇佳。

　　原本他是来找那怪女人斗斗嘴顺便品尝人类做的食物，没想到寻迹飞来裂谷却赫然发现死敌也在附近，且和破流正亲密谈天，怎么样都不可能亲自下去女人堆里插一脚的极天丸，于是派遣使者去唤人，却意外听到有趣的消息，当下主意改变改找白羽过来。

　　反正这人应是知道些内情，正巧一并逼问。

　　小妖倒是竹篓倒豆子，不待他出声就全招了，还拚命说啥僭越饶恕的。

　　「极天丸殿下，唤白羽前来有何要事？」

　　「这家伙你识得？」

　　「昨夜在薄雨聊斋殿下打下的黑气不正为此？」白羽不知极天丸明知故问用意何在。

　　「你自个儿道，方才在那茶寮内说了啥？」极天丸命令舔水滴故事重演。

　　「大王饶命！小妖实在是无法按捺对兰宁殿下的爱慕，绝非刻意玷污……」

　　才刚从兰宁可怕灵力中脱身，立刻又被极天丸逮住，一般小妖怪再怎么坚忍也要死掉半条命！

　　「本王听闻，你要追求兰宁？」

　　舔水滴大惊，极天丸此刻表情衔笑不啻死神代言人，正要拚命反驳时，几下零星鼓掌声让他傻眼。

　　「很好，本王就要你拚死追求她，若是成功，你胆敢冒犯茶茶姑娘的前科既往不咎，否则，本王就拿你这什物儿喂我的爱骑了。」极天丸语罢依然笑个不停，显然丑陋的癞虾蟆居然会恋上芳翔那臭鸟，这类荒唐事大大取悦了他。

　　「滚吧，污了我的眼。」

　　拘着舔水滴只是要进一步确认听见的情报，和他召白羽来的事无关，虾蟆精自然是有多远逃多远。

　　「芳翔欲寻那银发绿眼之人，你觉得如何？」看来这就是死敌弱点，极天丸开始想要怎么料理那倒霉鬼，吊起来折磨得半死不活，或者干脆咬掉一条腿丢到兰宁面前？会喜欢上人类男子？真是怪异的低下品味。

　　「殿下问这个意欲何为？」白羽带着点防备问。兰宁算是相当纯真的灵兽，和她相处过，白羽也感觉到她近乎人类的一面，由他来比较，极天丸要狡猾上一点，不过也只有多出一点儿就是。

　　「要你答就答。」龙王挑起鸦眉道。

　　「我不是很清楚。」白羽挑安全的实话说。

　　「听说是居住在离此不远，一个叫黄裳的家伙吧？」抱胸飘起，极天丸敲着护甲。

　　「你不说，本王直接过去找他。」

　　「极天丸殿下，你还是莫蹚这浑水。」关系已经够乱了，加上极天丸来闹场，搞不好到最后变成一场大战，然后生灵涂炭。

　　「黄裳是个仙人。」

　　「仙人又怎着？了不起吗？」极天丸插口，他从未见过仙人，来艾杰利以前倒是扫荡过一些自称仙人的修道者，也从不管那些老臣子极言遇到真正仙人能避则避的规劝。

　　自然，龙族原先生长的地方，连人类都难以遇见，就算举族不断迁徙时，遇上一些打着降妖除魔旗号或妄想捕捉他们鸣琅为私用的人类之中，还是有些修仙的家伙可以啃。

　　基本上，西北大陆非东方宗教势力影响范围，相对采用特定修行方式的人也很稀少，因此妖魔怪物多于鬼灵，自然以元素魔法能克制的技术为主流。

　　艾杰利学园虽有设置道术学院，但若问里头的少数院生，他们会告诉你按照技术精进可成道士，专心炼气修心，虽机会渺茫可成真人，但那依旧和仙人有别。

　　因为受限于时空、宗教、环境、历史的演变甚至是物种差异，道术鲜有人能臻化境，会远渡来此的仙人就更加罕见了。

　　许多源自东方的灵兽，偶尔流转至此，泰半自立族名，与人类彼此互不干预；有智识的妖怪，更把这边的科技城邦当成隐藏行迹的理想地带，但横越劳亚大陆本身就是种危机重重的冒险赌注，因此数千年来还是东西各行其道。

　　白羽不明白其中非人迁徙的历史渊源，他单纯地想劝解极天丸别惹事生非。

　　「另外，他也是茶茶姑娘的夫婿。」

　　其实你们口味挺一致的。白羽没有说出这句话。

　　「嗯……」极天丸发出低吟，白羽大致猜得出他的想法与心理冲突，既想给对方灭口又怕心上人伤心，若非卡着茶茶当护身符，身兼情敌和死敌的弱点两种身分，所有剑尖早指到黄裳身上去了。

　　但极天丸还是颇开心地昻起脸。

　　「无论如何，今晚那只臭鸟必然出丑，本王得好生候着。」

　　足下云雾急涌，鸣琅之主期待地抓落一条银蛇似的闪电，灿光从掌上窜向岩壁，震碎了一大块苔石突起。

　　「你可别坏了好戏哪！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