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87、第七章 异族相会 (2)

　　广雅昆仑说大不大，地形却相当复杂。

　　太上丽阁与天外云居同属广雅昆仑中的深山店家，原本就不是寻常消费取向，接待的来客以学园中有办法快捷往来的法术系学院生为主，对外则是能租用轻航机拥有较高消费能力的上流阶级。

　　所幸，广雅昆仑存在本身就是学园不断维护的文化传统之一，经过投书改善意见，去年决定于前往最深处景点的中途设立旅馆，满足一些想远离尘嚣，却又无太多时间踏足云雾飘渺的人们。

　　因此一家主打自助式岩烤的木屋旅店就在广雅昆仑山中开幕，有别于太上丽阁和天外云居高来高去的来客，「薄雨聊斋」无论位置路线或价格都更加亲民。

　　无须点明的暧昧之处，亦是以中国古风设置，满足无力经常光顾天外云居和太上丽阁两家老字号店家的客群期待。

　　一区区隔开的方桌，桌面中央设有岩板烤炉，颇受学部生欢迎，尽管平时上学日较为冷清，周末便人声鼎沸。

　　其中某区包厢，男与女正进行着私密谈话，若是不论其内容，气氛倒是旖旎。

　　红发青年一身暖灰直纹西装，内着白羊毛套头高领毛衣，米色格子背心，颇学院式地搭着一本厚皮书，这是亚契斯的坚持。

　　提袋里尚有一迭涉及人类学和地方习俗的学术论文合集，皆是研究人类文化需扎实研读的书目，但是为了彰显气质，姿态以一本展开为佳。

　　他自我陶醉地托着脸蛋，脑海里漂浮着高地少数民族的婚礼细节，耳畔不断企图侵入的是友伴万年不变的兴奋话题。

　　「欸，吉祥，你看一下那边，我找了好久，这家店是最赞的。」

　　下学期才转学到艾杰利的两人，一个进入大学部社会科人类文化系三年级，另一个则是学部高中三年级，说话的是名为商九宫的少女，私下与亚契斯相处时，她扎着小小一撮发尾，戴上黑框眼镜，肘畔亦是书堆。

　　乍看之下，是年长于女友的男性，与女方进行兼顾学业与交往的约会，当然以下会揭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青年因少女脱口而出的某两个字嘴角抽动一下，破坏了那贵族式的浅笑，低声咬牙道：「说过几次，别叫我那个名字！」

　　商九宫侧头又转回。

　　「又没什么人，别穷紧张了。你看看那边嘛！」

　　知道要矫正这女人的可能性，比这年代发射航天飞机到宇宙的机率还低，亚契斯便不与她计较，懒懒地举筷拨动肉片，挑几片熟的沾了酱放至商九宫碗里。

　　女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可以一边看ＢＬ漫画，同时快速解决食物，明明他烤蔬菜和鱼片的动作也不算慢了，嘴巴竟然还能空闲下来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尽管没给自己挟菜是不想吃得一嘴狼藉，亚契斯还是有着根深蒂固为女性服务的好习惯，商九宫便是个习惯成理所当然的好例子。

　　「我觉得这间店还好啊！东西是不错，反正这种岩烤店材料新鲜就够了，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天上和深山里来吃？」亚契斯对商九宫兴致勃勃的行动感到不解。

　　但是到飞岛上观光这点太奇幻了！亚契斯一时好奇才被说动陪同，当然绝不可能是因为有帅哥自己也想看的白痴理由。

　　「你是猪啊！吃吃吃！看柜台啦！你不觉得店长很帅、很有气质吗？这个怎么样？」商九宫用自己的筷子压住亚契斯的筷子，边使眼色要他留意后方。

　　「我干嘛陪妳鬼鬼祟祟地看男人，为了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深山，我连中餐都来不及吃。」压低了声音，亚契斯不满道。

　　还以为这堆漫画和海新社那些小鬼能「喂」饱这女人乱搞暧昧的妄想症，结果他还是免不了麻烦。

　　「我这是为你好耶，看你还是落单状态，帮你找个伴，店长怎么样，古风美人，通常这一型在漫画里都当受唷。」商九宫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亚契斯回首看看。

　　「我说，妳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女友的，别以为我行情真那么低。」

　　「喔，你的小鸟们，不是还排在我们表演后才能在酒吧里『顺便约会』吗？这就表示你只是交来杀时间，其实你还没遇到教你拥抱生命火焰的对象，你又老是不肯说你喜欢哪型，不要挣扎了，坦诚地面对你真正的性向吧！」

　　亚契斯忽然想到古老的一句谚语「养猪拱灶，养子不孝」……不对！他犯啥随商九宫起舞？

　　「没用的，阿九，妳不如去海新那边努力，说不定铁树会开花给妳看，别想破坏我的感情生活。」指尖刮起沾酱抹过女孩脸颊，商九宫低声怒叫，赶紧拿出小镜子弯腰整理仪容，亚契斯哼笑时，不经意看见柜台人影。

　　只见前发抓成一束后梳的白衣背影，薄银长发顺着微微冷风飘起，从亚契斯的角度无法看清楚店主长相，这时从厨房走出一名面带微笑的年轻女性，穿着藕色窄袖短挂与百褶裙，捧着托盘来收清空碗盘，亚契斯眼底浮现胜利的笑意。

　　「妳看上的男人，人家有家室了，乖，别想太多，以为全天下男人都是同性恋可就大错特错。」马上将商九宫一军，亚契斯心情大好。

　　商九宫犹不死心。「那可能是他妹妹。」

　　「那是已婚夏族妇女的发式头饰，而且人家快有小宝宝了，婚姻美满的很。」

　　亚契斯瞥过银发男人为少妇接过托盘，嘱咐她好生休息后就进入厨房，带走了商九宫殷切盼望的关注眼神，她只好转而注意起少妇来。

　　「哪里怀孕了，你乱讲。」年轻老板娘个头小小的模样，纤细的手脚其实也真可爱，大概才刚新婚，五官小巧圆润，看起来给人感觉很好。

　　商九宫见没了趣味，百般聊赖地想。

　　「屋子里贴着安胎的符咒。」这是亚契斯专业处，留意建筑服装样式和生活习惯，是民俗学精髓所在。

　　商九宫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虽然年轻老板娘乍看下是愉快地忙碌着，和书生气质的店主人，却有种过于彬彬有礼的感觉。原来奇怪之处在于，据亚契斯所说的新婚关系，这对年轻夫妇的视线却很少对上，反而像是在冷战，极难从外表感觉出来，一些小动作显示银发店主对妻子仍是相当呵护备至，不愿让她从事过多粗活。

　　一只大手将商九宫好奇的小头颅推回正确角度。

　　「吃妳的东西，少管闲事。」似乎洞悉了奥妙之处，亚契斯无意讨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他们不过是登门消费的客人。

　　亚契斯专心地挟菜、挟肉、挟鱼、挟香菇。

　　「对了，这不就表示，你有机会了吗？对方一定是生活在传统价值认为正确的苦闷婚姻中，正等待一场破坏束缚的暴风，上吧！唐璜！」商九宫兴奋地拉着亚契斯袖子，也不管这样会不会害他弄脏衣服。

　　「阿九，妳是不是要我侵犯妳才相信我对男人没兴趣？」

　　为了能安静优雅地用餐，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规避这些烦死人的男男话题。

　　孔老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身兼两种身分者，更必须敬鬼神而远之，否则……

　　那掐在大腿上的手指，正传达出亚契斯所谓的「生命中无法忍受之重」。

　　阿们，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