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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第六章 魔族之腹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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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清雅及白羽被传送到离地三十公尺的挑高厅堂半空,底下是一片平坦坚硬的地面。
「飒然壁!」
人在危急时总会试上一切可能方法,纵使白羽已经心理建设无数次,在科技区无法使用魔法的事实,一旦遇到危机时下意识还是选择召唤风属元素自我保护,却没想到竟意外试出魔法被发动的手感。
这真是不祥的感觉。
在飒然壁的风旋缓冲中,白羽和泷清雅安然无恙落地。
朝四周看去,彷佛身处古代遗迹的庄严圣堂,庞大料峭的室内空间,孤光自顶端洒下,光源处却太过明亮模糊,看不清是什么在发光。四周垂直墙壁构成八角状护墙,同时墙中还镶着巨型圆柱和充满装饰的基座。
墙壁上全是大型浮雕,雕刻题材有人也有非人怪物,有的是怪兽在森林中孤独徘徊,亦有满是血腥的战争图像。
白羽和泷清雅站在黑曜石地板上,不远处闪着莹白光晕,摔落瞬间似乎看见令人非常在意的视觉残像。
以手指触摸冰凉地面,白羽忽然惊觉,转身面对泷清雅道:「这是夏族的太极图案!」
巨大的太极图,便是脚下黑与白全貌。
头顶光芒更加灿烂,简直像一颗巨大的星辰带着火焰沉降下来,吸引泷清雅和白羽注意,光芒中凝聚逐渐凝聚了衣袖飘飞的人形,缓慢地降低高度,等道那个人降低到两个少年的视平在线,身躯表面覆盖的光芒全化为雪白萤虫飞离,现出一道穿着月白排扣丝质唐装的矮小人影。
淡珍珠蓝的长发向后梳成高马尾,露出极深的美人尖,宽广额头上点着两点深却不长的菱眉,其下是细长眼睛,不语似微笑,归功那人微翘的嘴角。
看上去像是十五岁少年的打扮,脸孔却是化妆的人偶或歌舞伎,古怪中带着难以忽略的艳色。
那人用细白手指拈着领口作为装饰的深紫中国结穗尾,一双丝眼却饶有兴味地转向白羽两人,带着游刃有余的安适傲慢,白羽和泷清雅都不知此人唱的是哪出戏,只知这个陌生人盯上他们,打算有所行动。
「午安,小鸽子们。」怪人一开口,语气却是轻佻讨人厌。
「你是谁?」泷清雅拉直精卫剑刃,进入备战状态,白羽鲜有看见泷清雅一开场就全力以赴,此刻才发现,那个头不高的身影竟有庞大的存在感,冰冷而源源不绝地散发着某种气势,那就是所谓的杀气与敌意吧?
白羽也感觉到来自那马尾唐装怪人笑脸下的险恶压迫感。
泷清雅为何如此紧张?白羽不是小看那个陌生人,只是他根本就没感觉对方有任何魔力,除了唐装怪人很明显地飘浮在半空中。
连危险也感觉不出,麻烦大了。
「那是当然了,因为你们在我的秘密层里,换句话说,也可以是最绝对的结界,这种事往往是先设的主人先赢了。」
白羽猛然抬头,难道对方还会读心?
怪人对黑发少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人又说:「还是这么率直,面对力量比你强大的人,把反抗表情都显露在脸上,星凰没教会你控制自己吗?呵。」
唐装怪人对着泷清雅闲话家常,彷佛两人早已认识,在许久许久之前,便有过共同回忆的相处时光。
「谁给你大放厥词的权力?」泷清雅抿唇,迅速回想这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一个扮装的角色,他不认识,他亦不记得。
「忘了我吗?实在不能期待一个小孩子的良心,就和你父亲、爷爷、和往上的好几代祖先们,一继承泷家就不来找我玩,真是冷淡;特别是你,不必称呼『主上』了吧?毕竟我已经不再是泷家雇员了,好久不见,清雅君。」
忧伤地以袖掩唇,放下布角却遮不住唇上充满恶意的线条。
那动作,似乎很熟悉。
几乎是同时,蓝发少年就联想起了与这习惯姿态相连的对象,理解了对方技巧地对他暗示的答案。
头一次,白羽见了泷清雅脸色迅速地泛白,那个永不示弱的小雅,纵使再严酷的训练从他口中吐出都成了小事;泷清雅退了一步,防守瞬间产生致命漏洞,他眼中的破碎神采令白羽想到受了委屈却无法诉苦的孩子,蓝发少年表露出的脆弱只有一瞬,接着尽数化为仇恨。
「你不是现在的模样。」
「你比较喜欢我像个大人吗?」那人低垂着眼睫,从他的角度注视泷清雅,就像回到遥远的过去,彼此熟悉的眼神。
「可以安慰你,抱着你,驱除在你身边徘徊不去的邪气,听你哭着说哥哥都……」
「住口,俄梅嘎,你只是个叛徒。」泷清雅截断他。
俄梅嘎望向精卫的剑尖,闪着一点流星光芒,或许持剑者不知道,依旧是他亲手将那点光芒缀上,使无物可撄其锋。
「『杀者生,叛者绝』吗?哈哈哈!」轻柔地附送泷家家训,俄梅嘎轻轻地摆首。
「我只是跟泷结束契约关系辞职而已,就算后来发生分家叛变,都是你们自己不好哦!」
十一年前,泷族本家险些灭绝,就在现今居住的庭园里,如今鲜血虽已洗去,点点阴沉却更渗入了泷家的百年氛围之中,造就了古宅灵异阴森的无形凝视,冷淡与暴戾研成齍粉,洒入无所不侵的空气中。
一切都是因为本该固若金汤的本家,失去御术师设下法术的护墙,在叛徒的攻击下快速沦陷。
那日,清冷沉静的气息,全添上了浓厚血腥,倒下的人们口中不断呼喊某个人名,却不知他们视为救星的人,更早以前就四分五裂倒在血泊里,狼狈而凄惨地断了气,那就是上一代的泷,也是泷清雅和泷星凰的父亲。
御术师或许不是元凶,但这个巧合却雪上加霜,让泷家仍效忠前代首领的上级干部与家人们措手不及,纷纷被叛徒剿杀。
泷清雅或许不如泷星凰亲眼看见泷家遭袭的冲击来得巨大,不管是后来的追杀与逃难,甚至一具具被斩首的尸体平放着铺满庭院时,他仍和高热斗争着,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孩,一个体弱多病,生来不适合待在□□的软弱继承人。
后来松管家告诉泷清雅这段历史时,他只掌握一个重点,对于灰飞烟灭的叛徒他早已毫无记忆,但是长久以来照顾他、使他免于鬼魂祟杀的术士离开,却是最大的背叛,导致本家几乎崩溃。
护卫泷家,是御术师和泷缔结的约定,俄梅嘎预知危险,甚至以一人之力消灭威胁泷家的微小障碍,没有御术师的屏障,当年泷家平白死了许多人才保住星凰与清雅两个后继的根苗。
现今的老管家松其实也是背叛者,他亲眼见到许多宁死不屈的干部被判徒用上二十种以上的手段细细折磨,骨头肌肉碎裂,死得痛苦,松纵使诈降而替泷星凰夺回实权,后来也仅成为料理家事的管家,不被赋予任何权力。
松老人曾经明白地说,看过了他一辈子不想重见的事物,现在生活已让他满足。
泷清雅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幼年时扶养他,结果却不告而别的御术师。
永远。
说泷清雅憎恨自己的年幼无知,将家破人亡模糊回忆的敌视一并算在俄梅嘎身上,其实也没错,是控诉也是责怪,但更多更多是信任被背叛的愤怒。
「但我们又见面了,或许和旁边这位人类也可说初次见面,如你所见,我现在为今川集团工作,你不觉得两个人类就想充当狙击手进入核区,太小看一位天级御术师的防守圈了吗?不如让我也请烟幕先过来作客。」
俄梅嘎只是无趣地看看白羽,继续面对泷清雅,表情又更加深奥难解,袖襬轻挥,殿堂内立刻响起春雨声,点点淅沥的古老寂寞飞溅在两个少年耳畔,如此清幽静美,完全不像肃杀的战斗。
「俄梅嘎,我没想到世代守护泷家的天级御术师,会去当今川集团走狗。」泷清雅咬牙切齿道。
「这一切,全是你们虽然需要我,却不了解我啊!」唐装人影回答。
消逝的过去被强制拖上水面,面带微笑的伪装者,轻慢地踩碎所有倒影。
俄梅嘎几乎已像个纯真少年,年轻得不知何谓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