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55、第四章 在冥府 (3)

　　少女带着亲和可人的笑容，将托盘放在桌上，并将咖啡各别端给两人。

　　动作结束后，她却无离开意愿，继续站在原地。

　　「请问，还有事吗？」白羽道谢后抬头注视着少女。

　　「两位先生，你们好像没找到任何中意的目标，还是需要介绍呢？」

　　少女主动靠近，正是看少年们坐归坐，却迟迟毫无表示的状况才过来关切，毕竟处于造命展示区，无论新旧款型的造命，都不是随便可以在地面看到的存在，听说外面还有人将造命昵称为天使，只因他们都是在水晶区总部诞生的科技结晶。

　　所以，至少表示一点兴趣吧？

　　这两个小孩子气质看上去挺傲慢，居然对周遭的极端科技等众多神奇产物或景观不屑一顾。

　　「妳是造命？」白羽总算反应过来。

　　「不好认吗？这里比较好看的都是呀！」少女侧头对广场上指指点点，看起来像是约会情侣的行人们，遭她提点才知，造命是以伴游方式让顾客选择或者主动自我介绍，提供自己让进入今川集团的上流人士品鉴。

　　「妳说话这么直接可以吗？」白羽还真为她的评价担心，虽然或许商品是不需要担心这些，但一般常识至少不会大剌剌的批评顾客。

　　「唉，安啦！我们的思考能力可不是武卫可以比拟，每个造命都有自己的性格，反正不影响办事就好啦！」少女摇着手道。

　　十六岁的少女，乍看之下和白羽差不多年纪，渲染出属于同辈的轻松感，在这处往来几乎是中年以上的消费阶级，画面既特异又和谐。

　　「妳……」泷清雅专注地打量少女。「有十岁了吧？」

　　他澹然的语气，差不多等于对一个人类女性说：「阿姨妳有五十岁啰？」

　　瞬间少女的位置已在两步后，白羽看不清她移动的方法。

　　泷清雅害她明显动摇，白羽曾认为顶尖人造人做出这种半点都称不上冷静智慧的模样对形象不太好，但他的价值观或许落伍了。

　　现在是流行个性化的时代？

　　「你怎么知道？」少女浮现了可以用尴尬形容的表情。

　　「我看过去年的旧型录，第一期制造出来可以称为完整的造命有十位，其中功能最特别的一号连同两个造命五年前就被一个企业家买走，剩下的造命陆陆续续也被订购，所以型录里和其他各期造命并列，制造年限最长的还剩下一个号码，现在造命的『初代』，应该已经不在市面上销售了。」泷清雅面无表情地说。

　　「妳在实验过程发生什么问题，虽然有能力买下造命的人本来就很少，可是后来一直乏人问津，恐怕是顾客都有顾虑吧？」

　　「小弟弟，你也很直接嘛！」少女嘴角颤抖，微笑保持在一个职业级的衡定。

　　「不过别以为我生日比较大，功能就比较老旧，造命研究是和酿酒一样，可以不断接受新的设定和改组，只要不把核封起来，我的能力还比一些新造出来的成员高级呢。」少女拖来椅子坐下，像是和泷清雅杠上了。

　　「哦，我曾经听说关于实验室的意外，有个造命曾经私自找对手决斗，结果战败了，后来胜利者很快就被标走了，他们都有拥有某种特殊能力。」

　　说着白羽听不懂的话题，泷清雅是生活在科技城里，地道的中央星城人，对他来说就算没兴趣，流行新闻和本家的武装系统，对他还是呼吸般自然的信息。

　　「拥有精神感染能力的造命，据说造价本来就更昂贵，而且也不是常规手续能造就的特殊功能，多少要赌一点运气。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造命拥有这种功能，以免被造命用在控制主人身上，相当不讨好。」

　　怕被服务自己的人造人反扑，甚至遭到操控，反而沦为人造人的奴隶，不少依赖造命来保障生命和满足欲望的权贵人士总是存在着隐忧，有时甚至宁可购买容易控制的武卫了事。

　　造命麻烦在拥有近乎独立的人格，也优秀在战术运用和破坏力都远高过武卫，教人既想要让他们只是玩偶，又怕过度制式的反应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打败，最后不得已部分控制造命的数据设定，强制造命只能架构从属人格，他们可以是将领或经理，却无法成为诗人和哲学家。

　　这是造命成功开发之后的余毒，并且是绿京相当反对的，扼杀了造命智慧发展可能性的人为改造。

　　由于流星壤具备不可复写性，要不归零重整，否则当初设定完毕就覆水难收，只能不断增加新设定，所以初代造命太过独立的性格，才会导致后来初代为参考设计的造命们，实际发挥的能力和反应性都稍低前者，但是易于驱使的商业倾向。

　　除了具备了思考和自我进化的能力，初代完成品还是这些造命中，最可能感受和拥有近乎人类情感的类型，以商品来说是不受欢迎的。

　　「失败者，你说我？」少女干脆端起泷清雅面前的咖啡喝掉，像是挑衅地说你少爷能喝的东西我也能喝。

　　白羽很想介入缓和，但是造命的话题他根本不熟，不若泷清雅还能就制造功能上谈论一些，很明显地，小雅是在找碴。

　　「当初那个赢我的造命，听说核已经被封死了，不能再增加新的功能，这几年来一直在进化的我，怎么可能还会输给那家伙？只要我能离开这里的话。」

　　少女手腕轻甩，咖啡杯急速旋转却水平地滑入托盘，直到力道消失后稳稳地静止。

　　「可是，看妳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快点希望被买走的样子呀！」白羽老实地说。

　　哪有这种摆明就是想激怒顾客然后一走了事的造命，展示广告是为了唤起顾客的喜爱与独占欲，何况动不动造价数亿甚至数十亿的超高档商品，若不喜欢，怎么可能随便买下？

　　「咿。」少女一个噎住，头一遭被这么明白地指出来。

　　「妳不是想离开这里吗？这样做是没办法走的。」除非她想用特殊风格取胜。

　　「好吧，既然被你看穿，我就告诉你。本姑娘计划去看那个被卖掉的家伙下场如何，所以我要那个买了天机的商人也买我，除此之外我对当人秘书没兴趣。」

　　「商人？谁？」天机？造命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好像是一个叫白鸟的人，我以前看过他的参谋，购买造命这种事情，主子不会亲自到场，你现在看到的客人，里面有的是政客的走狗秘书，也有中介人。」少女托腮沉思，那已是数年前的回忆。

　　「鸟……」影像掠过白羽眼前，他忽然沉默下来。

　　「不会你还认识他吧？那个商人很少在媒体露脸。」少女起了点疑心，原本会在造命展场看见学生就很奇怪。

　　「或许可以这样说。」避开泷清雅也想逼供的视线，白羽小小声的承认。

　　「如果是鸟，我说那个商人，据我所知，或许他不会再来买造命了，因为他好像找到代替造命执行他吩咐的人。」白羽不能透露EGG的存在，但他在娃娃馆时，从那曾是他学园老师的杀手口中听说了些许端倪。

　　「是吗？」少女知趣地明白对方不想多谈。

　　她伸伸懒腰，忽然开朗的笑起来。

　　「看来用这个方法再等下去行不通了。」作为商品，等待特定的买家主动上门，带她去见她想要确认的同类。

　　白羽定定地看着这个少女造命，心想她何以这般执着，当真只是决斗的问题？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女性造命摸了摸脸颊。

　　「不，没事。只是妳有名字吗？」

　　造命盯着白羽看，忽然耸了耸肩。

　　「你一定不是本地人，从非科技区来的，造命除非是主人命名，或者像凯伦一样担任正式工作，否则不能算开始使用，只有编号，我是七号。」

　　少女正解说着，照明忽然瞬间转暗，顿时一阵骚动声响起，接着数面墙上忽然爆炸，从地底也传来更大的震动，尖叫和脚步践踏声在黑暗中纷乱不堪。

　　白羽和泷清雅保持原来姿势坐着，对比之下，还真是不慌乱的访客。

　　「在场有这么多造命，为什么不反应呢？」至少弄点亮光绝对不是问题，黑暗往往是激发混乱恐慌的开始。

　　少女含笑回答。

　　「我们是参观用的造命，交易完成前都没有义务保护任何人安全，在这里展示身材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

　　一道无声的讯息流通过场中，七号敏感地侧头。

　　「啊，被传唤了，如果上头命令，可能还是得去维持秩序。再见啦，喜欢的话就考虑看看我。」造命慢条斯理地收起杯盘走了，感觉上她正是混水摸鱼的行动者。

　　「这是信号吧？我们也要走了。」泷清雅冷冷地催促，白羽深呼吸，预备趁乱行动。

　　广播响起一阵刺耳噪音后，广场各处陆续传出盆栽爆炸的惊叫，同时混合着低沉兴奋的男声。

　　『关在科技牢笼的愚人，可曾听见地上的声音？水晶区虽然高，高不过我们追求自由的羽翼，弹火再喧嚣，不比我们渴望正义的心跳猛烈，尸体上还有尸体，我们将从地狱中重生复仇！黎明之路即将展开！萨古自治！万岁！』

　　对于戏剧化的宣言，末了还有几声狂热尖叫，大概又是东方学长制造出来的合成产物。挖挖耳朵，白羽感慨学长们笃信恶作剧使任务气氛轻松的习惯。

　　对一场假装的恐怖攻击不甚紧张，大概只是做做样子，再怎么样学长们也不可能为达成任务杀伤无辜，就是声光效果做得到位，仔细一看，整个广场上除了黑暗和混乱的人群以外，并无出现伤者，他放下紧张后响应泷清雅。

　　「好，我们准备开始『迷路』。」

　　白羽和泷清雅顺着先前记忆的总部地图，很快离开展场边缘，进入研究区方向，寻找向下的运输管道，此时他们尚不清楚自己正好碰巧，几乎可说是毫厘之差，避开了某个残酷的偶然。

　　棕榈叶隔开的角落里，和先前白羽二人座位仅隔三公尺，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子，抽开黑金属盒的插针，将黑盒放置地面任液体流出，液体在短短数秒内挥发，进入空气中成为无色无味低燃点的气体炸弹。

　　确认行动伙伴携带的九个黑盒内部液体都淌流得差不多，足以引发展场的连环毒气爆炸，让幸存者连呼吸都会导致内脏糜烂无法抢救后，男子咧开森然笑容，用鞋根踩着黑盒顶端，顿时一条细小火焰宛若微小的怪物从盒内探出头来，正如其他伙伴同时所做动作，他们的想法也在瞬间重迭。

　　好好聆听这个美妙日子的恐怖吧！这是早就注定好的。

　　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秒。

　　男子薄薄的唇里，只来得及吐出短短几个字，然而已经足够。

　　「独立万岁！」

　　火焰生成巨大的高热花朵，瞬间充斥室内广场，造命们电脑神经炼成的长发在剧烈焰气中飞舞，美丽面孔冷漠如常，面对着身边人类溶化扭曲的肢体，毫无哀伤或快意情感，他们呼应着召唤，在爆炸风压中健步如飞，便如光辉中的精灵影子般倏忽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