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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第六章 渡假去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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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杰利学园第一学期终了,总体而言精神和□□差不多疲累的白羽,踏上了充满他记忆的熟悉家园,回归以往的生活习惯,伴随他长大的一草一木竟依稀有了陌生。
是以白羽不喜欢远游,不但得在陌生的外地长时间生活,就连小时候熟悉的故乡,也因离别而有些模糊。旧习惯可能崩毁,新秩序却没有稳固地建立,他到底不是随遇而安的人,惯于依赖熟悉的世界。
习惯性地侧头冥思,离开艾杰利,意味着离开这数月来认识的人们,生活一下子少了绝大部分的声音,在这样的宁静中,旧伤逐渐愈合,白羽也感觉精神缓慢地恢复。
果然像他这种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性格,在艾杰利的学部会感到人气的压迫感,事事得与人应对,尤其是比他还具辈分的学长和老师,即使愉快却也不能说是轻松的。
穿上雪靴,临安也算位于西联市北域,更有群山环抱,白羽已经把雪橇拖到家门前,的卢正期待着一场运动。
少年回首看着位于森林中的砖屋,阁楼的窗玻璃缺乏打扫变得模糊不清,砖屋许久无人居住,窗扉只好深掩,遗世独立正是当初这栋森林砖屋建立的目的,白羽的家因此离村落有一大段距离。
虽然是住在森林里,白羽依然得定时接森林另一方的老夫妇去城里看医生,顺便采购些日用品回来,这是他从前就有的习惯,由于这一带林道大多只是走出来的泥巴路,若遭遇积雪或大雨路况就会非常恶劣。
白羽只觉得气候变了,不但今年听村人说雪季来得更早,天气也更寒冷,光是想到这个冬天得自己铲屋顶和道路的雪,白羽就有晕眩的感觉。
风霜高洁,虽说是休假中,依然有事情让他忙碌不已,直到日常委托办得差不多后,带着临安市买回的几本小说以及过冬必须的食货用具,白羽回到砖屋已经精疲力竭,锁门后直接趴上地毯,他又数过一天,似水流年。
沐浴过的少年穿着宽大的睡衣,手持装满热可可的马克杯走回客厅,白羽看着整排的相框,伸出手将其中一枚歪斜的相框摆正,他想了想以后又拿起其中一个小相框坐入沙发,将相框放在扶手旁的圆桌边。
正对着自己的是一对穿着白色睡衣的姊弟,披散头发对着镜头留下居家休闲的剪影。
小时候的自己笑得很开心,曾几何时笑容少了?不是不笑,而是稀少了,但是记忆中,相片里的姊姊只会对着拍摄者弯起似笑非笑的线条,姊弟都是厌恶拍照的性子,只有家人方愿意配合。
年纪愈小,照片愈多,那时还在一起的家人,三不五时留下各种值得列入档案的纪录,或许是当时父母已经有了分离的预感,拚命地制造一些温暖回忆。
白羽依稀记得,现在挂在他房间的肖像画,是小时候白袖为了取材,强迫将自己染金发,并且用成套漫画利诱得来,事后新发成为两色极为奇怪,发根长得快又不欲留长,只好整头剃光,还曾被安卓尔嘲笑。
家中日历还停在某月某日,自砖屋闭锁后就不曾撕取,白羽总想着要记日,却每每健忘,于是一直保留在当初砖屋关闭前的模样。
只不过,一个人留守老家,却从没尝过这样的静默,平常还会伴随另一个人或多或少动作出的杂音,夜黑雪狂,书页声和壁火共存,万籁不断,唯独没有某个人和自己对话。
家中没有影音与通讯设备,倒是一架子书和字画,只有文字相伴,少了声光影音干扰,时间流逝得更慢,白羽放弃凝视相片,摊开手中的书页,思维却开始神游。不知学园里认识的人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夏族旧历年快到了,破流应该是欢天喜地等着领压岁钱,然后忙着大扫除翔云道馆。虽然玄宗夫妇热诚邀请白羽在他们家度假过年,一同吃年夜饭围炉,但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白羽还是想回老家。就算今年得独自留守,但整顿半年多来无人居住的砖屋也是一件重要工作,这是少年的使命感。
一个人在家,他就没有像破流那样,买一堆烟花炮竹大闹特闹的心情,也无心到市中心的中国区中看看夏族团聚的旧习俗和年货市场,然后抱着满足感熬夜守岁。
城里或许正热闹着,但走在沸腾的节庆里,白羽更觉得孤单,不如远远想象着景象,汲取那么点温暖就够了。
小雅?不知忍族聚落的训练是否又让他伤痕累累?白羽口中不说,心底却早已承认泷清雅的强悍。他们有个地方颇相像,就是自己的问题一肩挑起,自己循方解决,不软弱地找人依靠。
学长们大概还是留在白梦堡,对院生来说,寒暑假的意义不如学部生重要,反正可以过得天天像放假,有时任务一出毫无假期可言,但是白羽知道,院生能力来自不分日夜的求新求变,进步也不可与满足固定课程的学部同日而语。
他既然回到临安,或许寒假可以抽空去找默默,拜访她在大魔窟街的安置情况,至于阿七,第五公民区牺牲者遗体全数火化,送入慰灵塔封印,以免造成多重感染,但他思量着为阿七造个衣冠冢,若是不知阿七可以回归的地方,就造在安卓尔旁边,他想,反正安卓尔不会介意。
头一次在短短数月里,就认识这么多人,经历了过去想都没想过会遭遇的风波,其中有些人成为回忆的速度是那么迅速,白羽躺在沙发里,感觉就像过去细水长流的沙漏,瞬间被拓展了缝口,回忆堆积的速度以狂泄进行。
抓紧了胸口的衣领,手指复又松开,他在炉火前仰望天花板,茫然。
另一只也叫阿七的黑猫从书房里走出,肩头耸动,摇摆着长尾,优雅地走到白羽身前,两只不懂得收爪的前掌搭上白羽膝头,正要往上攀,不想睡衣被抓破的白羽自动把阿七给抱起。让白羽感觉到相似的名字仍无被放弃,还在自己身边的微小安慰。
安静的寒假生活?
他难道可以不受学园一游后的纪念品干扰?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还没享受够沉静错觉的白羽,在一双手揽住他颈项后,无力地闭起眼睛。
「幽?幽幽幽!」
「千虫,除了在没人的地方,绝对不准现出原形,对!人形也不可以!」
白羽并不打算告诉家乡邻里,自己到艾杰利竟然学了魔法回来这么新潮的消息,当然千虫更不适合假装他高中同学,就算能隐瞒千虫无法说人话的这点,白羽也不会因为村人说千虫是他新交上的女朋友而感到高兴。
斩草除根的方法就是,绝对不能让式神曝光,也不能像在学园时那样,随便把它赶到核心区哪处森林晃荡,否则太危险了。
「幽……幽幽!」
千虫发现新大陆,指着墙上一卷挂轴,正用细绢裱绘着美人扑萤图,吴带当风,绛色细染,分明和浪游学长的古典式神有六分神似。
「你喜欢?想要?」
那是父亲颇喜欢的古画,要是进了千虫肚子他准对不起经商辛劳的父亲从极东大陆带回的收藏,被外表还能用风雅秀美四字唬人的千虫吞下去当点心,字画有灵也会哭泣。
「幽!」
「不是,那是要我画给你?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白羽沉思着千虫是否理解「睹物思人」的纤细意涵,或只是单纯乱指。
「幽!」
千虫拚命点头。
「好吧,等我把家中画具整理好,今年润笔再替你画一张蓝幽。」
身受千虫和阿七的体重,白羽有些吃不消,只好挥走千虫,对方高高兴兴地在屋内游走,至于阁楼是白日就探险过了。
一般而言式神应该能体贴主人心意,无需使役时自动隐形,是的,一般而言,所以白羽现在就宁可自己花时间创造一个,也不要千虫在屋内时时刻刻提醒它的存在感。
原本安静的窗玻璃忽然大声震动起来,虚掩好保持透气的两扇窗叶被风吹开来回拍击,制造出骇人的噪音,白羽连忙跑过去关上窗户,却兜头兜脸被冰风狂雪击打,他吓了一大跳。
现在应当还不到临安雪深的时节,况且最近几天也没有温度陡降现象,白羽捡起被吹乱的纸张,窗外树影被风吹得乱摇,像是一群恶魔在疯狂跳舞;他蹲下来抱着阿七温暖有力的脖子,阿七发出几声柔软的低吟,心中这才稳定下来。
「这种异常的气候,简直是天禽寒湖的传说再现。」
白羽往壁炉中再丢去一块柴火,以免夜深火熄了隔天早上起来烟囱被雪堵住。
天禽寒湖是从白羽所住的砖屋再往森林深处,翻过数座山头才能抵达的山中湖泊,从小白羽就听多了猎人和樵夫述说有关天禽寒湖的起源故事,还有数不清的山中怪谈。
传说中,最早开发并定居临安区域的东土族迁徙移民,部分祖先某一日发现天空落下大块白影,男人们于是组成搜索队前往山中调查。
那时不过十月,却兴起暴风雪,以临安气候而言几乎不可思议,然后他们在深山中发现原本并不存在的湖泊,根据调查是地层破裂地下水涌出形成的水体,湖面上漂浮着和手臂一样或等身长的巨大羽毛。
事后经过严密搜索,并未发现任何奇特鸟类踪影,于是传说会降下大雪的雪鸟就出现了,没有人真正见识过雪,传闻中祂却是带走人类灵魂的凶鸟,通往天禽寒湖的山路从此便荒芜隐蔽,山中湖既是圣地又是禁地,从来就无人走出个旅道来,可惜了那附近丰富的狩猎资源。
为何白羽会对天禽寒湖的环境这么熟悉?
当有个姊姊和脾气古怪的猎人是好朋友,说什么也想画画雪鸟的模样,一老一小的疯狂搭档不理会禁地传说,甚至在天禽寒湖边搭了临时过冬的小木屋,打算继行长期观测,就完全不意外需要有个倒霉的弟弟担任后勤补给的工作。白羽对通往天禽寒湖路径之了解,甚至是村落里老一辈人不能想象的。
事后,白袖当然没看见雪,传说还是传说,但是却意外发现,或许是山上气温低,天禽寒湖是入冬最快结冰的地方,因此成了一群小孩的隐密溜冰场所。
有时候白羽压根认为,白袖会成为艺匠的理由,有很大原因在于她好画常人无法想象并且也不想实地观察的题材,并且乐此不疲,因缘际会和一群有窥奇癖的鉴赏家臭味相投。
直到现在,白家姊弟每年四季若有空闲依然会去清理狩猎小木屋,并且踏青休闲一番。
当晚,在风雪之中,也有来自远方的客人降临湖上,这是白羽始料未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