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19、第五章 噬夜 (4)

　　下午四点二十三分。

　　将所有相关档案卷宗摊在长桌上，白羽拿下眼镜眨眨有些发酸的双眼，已经将所有档案快且细地浏览一遍，包括所有葛洛费欧家族成员身的教职资料，连同眼前这位法斯特‧葛洛费欧老师在内，全部清清白白没有问题，是时，破流和队长仍然和文件夹挣扎着。

　　白羽微微侧头的动作正好迎上法斯特老师急促转开目光瞬间，那种平静中隐含某种目的的紧盯着实难以让人欢快，对方一直用警戒的目光跟进他们的任何动作，尽管如此，白羽并没有将这份反感表现出来。

　　「如何？有头绪了吗？小荻的事我也很担心，如果能帮上一点忙就好了。」

　　法斯特交握十指，五官凝成担忧线条。

　　「我想，光凭这些资料还不够，但谢谢你的协助。」白羽抬头道。

　　「现在怎么办？看不出有什么异状，我们总得确定他就是那该死的『葛洛费欧』吧？」

　　破流挨近白羽悄声道。

　　白羽垂眼想了想，很快有了解决办法。

　　「妳不是和我说过关于死亡预告……」

　　《噬夜》之中被吸血鬼锁定的猎物，身上会出现类似爪痕的印记，当事人不以为意，总以为是不小心擦抓造成，但往往在之后死于非命，不明就里的主角们到了最后自己也出现印记并遭到吸血鬼追杀后才明白痕迹意义。

　　「老师，请问你身上最近有没有突然出现奇怪图案？」

　　破流冷不防地就问了出来，原本白羽还打算和她先讨论参详，这下和狄恩一同傻眼。

　　「咦？」

　　法斯特困惑地看着她，像是要厘清问题涵义。

　　白羽手指按住了额头，无声在心底呻吟。

　　据狄恩说法，青野小学发现大片人类血迹，警联搜索小组却一直没找到小学命案中的尸体，除了血迹外，其他生物迹证像是凭空消失，未采集到搬运迹象和破坏痕迹，也找不着凶器。

　　那就是他们一开始想要找的犯罪现场，但他们却没看见狄恩所说的旧校舍，全部是新建没几年的建筑，果然是不同时空的印象吗？

　　哪怕对于剧情有部分认知，混乱的时空感依旧让白羽难以组织，凶手应该就是那个老师了，而时川荻是他们找到直子的关键人物，却在来到梓官小学前就失踪，他们找的是在吸血鬼手下的牺牲者，也就是曾经虐待小女孩并为其报复的名单。

　　即使破流不能确定他就是他们要找的葛洛费欧，法斯特还是和内田直子及时川荻接触最多的学校人士，那就表示眼前这个男人具有难以想象的残虐面貌。

　　破流与白羽不像队长完全是电影背景人物，他们既有了预设立场，对法斯特要不动声色就较为困难，毕竟两人也是第一次和虐待儿童的嫌犯面对面，感觉都有些动怒。

　　「如何？」

　　破流半步也不放松地追问。

　　法斯特还来不及回答，雷声剧起，一道落雷劈中供电设备，顿时四下紧急照明红灯亮起，狄恩本能将手按在枪套上，屏息适应突然变暗的室内。

　　「停电应该会自动切换紧急供电系统，奇怪？」

　　法斯特才要站起却被狄恩队长喝住，入夜的逢魔时刻，弥漫着一种诡谲气息，由于天色还未完全暗透，众人依旧可见彼此模糊轮廓。

　　「不会这么快就出现了吧？」破流喃喃自语。

　　她和白羽在此之前好像又忽略了某个重要问题，凯因老师确实已说了《噬夜》内有危险，而被害者之所以会有危险，都是因为被吸血鬼攻击，虽然急着想找到这些涉入事件的人，但他们要怎么对付超自然存在？

　　难道就靠这警察和自己的武术吗？更别提只会用嘴巴讲魔法是什么东西的白羽了。破流放松肌肉，摆好架式。

　　刚才应该花点时间拟定这方面的战术才对，结果遇到负责查案的警联分局小队长太兴奋就忘了。

　　破流转向白羽，后者无言地朝她摇头。

　　第一次到这种奇妙的异世界难免有点疏忽嘛！破流回以眼波。

　　其实白羽是想过寻找剧中制伏内田直子的大法师，虽然他一度怀疑这个存在指的就是学长姊他们，但其他院生都被限制了魔法，或许这里真有其人，一个正等待着他们求助的术士人物，可是他们偏偏遇上狄恩，很自然就选择了警察这条剧情线的发展。

　　说是要想办法，人人都没有实际能和怪物作战的技能，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白羽乐观地想或许物理攻击也能奏效，毕竟怪物吸食人血，人血也是物质的一种，至少尸变的吸血鬼应该能用火力逼退吧？

　　狄恩拔出了枪神色慎重紧张，基于刑警的本能，这种本能让他在多场暴力冲突中捡回一条命，他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这间会议室本该只他、两个特警及梓官小学部教师法斯特‧葛洛费欧在使用，失去照明后却无端多出异物的突兀存在感。

　　「把花瓶递给我。」

　　白羽对离青瓷花器最近的破流道，花器就在她伸手可及处。

　　「你要花瓶做什么？」话虽这么说，破流还是依言抽掉海芋，把花瓶交到白羽手上。

　　白羽一拿到花瓶，即后举过肩膀。

　　「老师！蹲下！」

　　喝了一声后，花瓶被飞掷过法斯特身侧，摔碎在室内阔叶盆栽旁的墙面，一道矮小黑影慢慢从盆栽阴暗处走出，由于低着头难以看见长相。

　　「快过来长桌这边！」白羽也赶紧招呼道。

　　矮小黑影慢慢地抬起头，雪白肌肤上残留着血迹，大眼睛在灰暗室内闪着金光，莫约十岁的童稚小脸上绽放无邪笑容。

　　「老师……」柔软带着点鼻音的呼唤。

　　弯如新月的森利长牙突出上唇，显示眼前小女孩已经产生异变，她直勾勾看着法斯特，伸出两截又白又细的手臂拖着步子往前移动，彷佛梦游一般，画面带着美丽的恐怖感。

　　伴随着小女孩无声无息地出现，原本镇定自若的男人脸色发白，撞到椅子边角引发连串噪音，白羽以眼角余光发现他癫痫似颤抖起来。

　　「不要靠近我！」

　　法斯特惊恐地后退，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痉挛着，已完全丧失白羽初见那般闲逸。

　　内田直子？

　　他命令自己专注于前方数公尺外浑身洋溢妖异气息的小女孩，即使他们能和这里的人交谈互动，但却无法改变必然会出现的结局，难道不是吗？凯因老师。

　　一开始小女孩就死了，电影中的被害人，本身却也是加害者，他和破流将目睹这一切发生。

　　在这场电影欣赏课中做出选择，他能预见这点，然而现在降临的考验是，要救这个身为杀人凶手的男人，或者将他让给一报还一报的复仇者？

　　「老师，不要不理直子……不要……」

　　直子微现哭音，小手往前伸出，仍是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

　　声音拔高为夜枭尖利，直子猛然跃起，带着野兽闷吼扑向法斯特，破流及时踢去一张会议椅击偏了她的攻击，小吸血鬼的爪尖虽偏离颈动脉却仍在法斯特左肩到锁骨撕开一道血痕。

　　「呜！」

　　法斯特压住开始冒出血珠的伤口，白羽扶着他看见狄恩在原地惊疑不定。

　　小队长视线在两方之间飞快移动。

　　那是个小女孩，但又不像正常的小孩，他应该朝她射击还是放弃攻击？

　　「狄恩队长，快动手！」

　　「对方是孩子！」

　　他猛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扣下扳机。

　　「内田直子已经死了，附在她身上的是吸血鬼！快动手！除非你想让她杀人！」
　　情急之下，白羽怒声道。

　　听了白羽这句话，为了众人安全及对吸血怪物的畏惧，狄恩终于瞄准了内田直子胸口连射三枪，她发出厉叫，被子弹冲力往后带而跌倒，然后又摇摇晃晃爬起，小脸上眼窝鼻骨塌陷几分出现干瘪皱纹，脸孔转为吸血鬼金瞳尖牙的阴森可怕。

　　队长见子弹对直子毫发无伤，瞄准左胸又是一枪，小小身体弹动着吸收去子弹冲击，瞳孔直对法斯特，直子不断由嘴里发出怒气冲冲的低声尖叫。

　　突然室内大放光明，照明重新运作，众人却不见直子身影，徒留一地混乱。

　　法斯特惊愕地注视眼前，痛苦地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我只是希望……她安静下来不要吵……我喜欢她……」

　　「主……原谅我……我是罪人……」

　　白羽转开视线，闲歇雷鸣终转换成暴雨，隔音良好的会议室里，传不出男子低沉沙哑的啜泣声。

　　但是男人还有赎罪的机会吗？

　　《噬夜》，根据真实社会案件改编的灵幻惊悚电影，它引起的讨论不只是其剧情影像上的复杂写实与冲击性，更深层的是罪与罚的多重辩证。

　　现实与虚幻，融冶成一锅难以辨识的浓稠，若能闭上双眼假装世界仍正常运转，他们也不会在这里感到困惑了。

　　真相，并不存在于此地。

　　──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