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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二章 苏醒月夜 (2) ...


  •   夜中,白羽的被子全缠到头上,姑且不论缺氧是否会使人睡得更香甜,从白羽开始挣扎着试图改变睡姿这点来看,他睡得不怎么好,或许认床的习惯也有所影响。

      一阵银铃笑声混和冷空气袭击了白羽,本就不曾完全睡沉了意识的他,半张着干涩双眼,试图追寻那难以辨别是梦境或错觉的回声,勾引还加诱惑轻喘,已经像干涸的影子碎片,被北风收拾得干干净净。

      正当白羽用被子牢牢地盖住自己,打算再会周公当下,尖锐凄厉的女人尖叫冷不防响起,他翻身迅速跳下床,顺手勾起挂在椅背的外衣,白羽冲出走廊,尖叫声仍在持续,声音从破流所在房间方向传来。

      白羽左肩被人一拍,他转头看是泷清雅也赶来了,两人往尖叫发源地拔足追寻,中途陆续看到有穿着睡衣睡帽的仆人端着蜡烛跑出。

      破流躺在床上,两手捏着被子,被一群人当成动物观赏令她现在马上就想钻进床底下。

      「你被袭击了吗?」白羽问,被白了一眼。

      说得也是,谁敢袭击破流?

      自我反省中。

      「作噩梦了吧?真是小孩子一个。」泷清雅瞄着破流说。

      「原来没事了,这种状况常见,没事!大家回去睡觉啦!」

      大概属于负责厨房和杂务的领班大婶指挥着一群资历较低的仆役退回去,破流张大嘴巴想反驳,却巴巴地吐不出半个字,就连慢一步出现的颚图管家也只是在门口晃了圈,见无事件发生就道声晚安走了。

      「你这白痴!我哪有尖叫!就算作噩梦也不会叫!」破流终于从惊愕羞愧中找回声音,第一个飙上了泷清雅。

      「谁晓得,作梦的人难道每个人都会记得自己做什么吗?」撇过头,摆明不想理会破流的无理取闹。

      「你们两个小声一点,现在是半夜。」白羽冒险站在两人中点,举手调停。

      「我真的没尖叫。」破流语气很重地否定刚才的骚动是由她引起的。

      「更不可能是作噩梦,因为我根本没睡着!」

      「那是怎么回事?」白羽把快要跳出床的破流按回被褥上坐好,免得她太激动就在这里和泷清雅上演全武行。

      这事实在有伤破流名誉,她脸上红晕仍未消退,不过神情已经缓和下来。

      「那些女佣人硬是逼我换上这种都是蕾丝花边的白睡袍,把我的衣服拿去洗烫,害我很没安全感,加上这里的气氛有些奇怪,我把半月藏在枕头下,就是睡不着,好像有视线盯着。」

      放下棉被,白羽才知道刚才她在遮掩什么,不止蕾丝,还有蝴蝶结缎带和刺绣,非常淑女味的睡衣,同时也令人无言。

      「妳换这样穿,也没什么不好。」少年擦了擦冷汗。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还是能收拾你。」破流挥舞拳头低嚷道,白羽抬起双手,表示中止话题。

      「奇怪?」破流忽然从床铺上直接站起来,顿时矮了一大截的两个少年只能抬头看她。

      「又怎么了?」泷清雅才抬头,一颗缎枕便朝他飞来,他瞬也不瞬地抓下,空中已经是枕头与棉被齐飞,破流似乎正翻找着某样东西。

      「我的半月不见了。」破流四肢跪在床垫上,低头喃喃道。

      白羽跟着过滤寻找,把破流拉乱的棉被有条理的抖开检查,匕首也无夹在皱褶里,他知道破流对这把匕首的重视程度,不止当成工具那么简单。

      将折成豆腐状的棉被推到床角,再把枕头一一迭上去,整个床面顿时一览无遗。

      「找到了吗?」

      「没有。」

      「没有留在衣服或是行李里吗?」泷清雅针对破流比较可能发生的谬误进行堪正的推想。

      这两个人都丢三拉四的,将找不到东西的错都推给地精藏起失物或带回巢穴当纪念品,这里是古欧界吗?

      「不可能!我上床前亲自检查藏好的。」

      「可是妳说一直没睡着,那若是有人进来偷拿半月,妳没理由看不见吧?」白羽实事求是地说。

      「尖叫的事情也一样,明明是从妳的房间发出来。」

      「我怎么会知道?那声怪叫就和闪电一样忽然在头顶爆开,还像警铃一样响个不停,当时我想马上找出那个藏在房间的人,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呀!」

      没有气息、动态,只留下不具形状质量的声线,扯动发狂的高音,破流自己也吓到了。

      「如果双方实力相差太多,他要探囊取物也不是不可行。」泷清雅根本不认为破流的三角猫功夫可以察觉真正的高手行迹。

      「就算是这样,那小雅你口中的高手为何出现在派佩翠尔庄园,和破流表示不见人影的怪叫,两种状态不也同样可疑?」

      白羽转向泷清雅,他开始因白羽的话思考起来。

      「现在问题的症结可以归论到一个基本面,到底破流有没有说谎?」白羽躲到泷清雅后头,赶紧表示自己无意栽赃破流说谎。

      「我相信妳,但是这一来,问题就变得很不单纯。老实说,我也不太睡得下,小雅看样子也差不多。」

      「你要调查?」泷清雅毫不留情地走开,抱胸靠着窗户问。

      「你不查?破流的半月丢了,加上这种怪事发生在派佩翠尔庄园里,万一真的是歹徒打算潜入,你不用报答主人的招待?」沃尔夫家族家大业大,目前的主人又是这样一个低调衰弱的人,就算被买凶杀人也不意外,合理的推测是这样。

      白羽正待说话,窗下树丛晃过黑影,影子行动极快,不像鬼鬼祟祟来踩盘的偷儿,几乎可说掠过了窗下,一转眼就消失了。白羽手中同时凝聚一团淡蓝的水光,往泷清雅所倚靠的窗面丢出去!

      「让开!」并无打碎玻璃的噪音,那团光辉穿透了玻璃,落在黑影附近的空中然后爆裂消失。

      「我用飒然壁抓到一点他的气息,跟着路上做的记号或许可以追上。」

      白羽推开窗栏,打算一跃而下。

      「小雅,你最好立刻绕去通知颚图管家,确认希沙主人的情况,我认为这栋宅院里最有可能被当成目标的不是今天才到的我们!」

      白羽说完立马就要行动,后背衣服忽然给人拉住。

      「我也要去!」

      「穿这样去?」白羽反问,破流顿时迟疑。

      「妳留守这里比较适当,或许刚才的犯人还会折回,还可就近支持小雅,我不会傻到和人硬拚,探探对方底细就回来。」

      「好吧……」破流为难地说。

      「你要小心。」

      「那么分开行动?」

      余下两人沉默地点头,泷清雅即刻展开动作走出卧室去确认希沙安危,破流则穿上外套备战,全身紧绷地等待方才的凄叫凶手回来。

      白羽跨上窗栏,忽然感慨才摸个飞行术的边就有机会用上。

      仰起头,看见浑圆的金色满月,彷佛缺了单眼的猫瞳。

      ※※※

      泷清雅伫立在派佩翠尔庄园最高的房间,即是希沙卧室门前,他迟疑片刻,以指背叩门,静悄悄中,他听见一声轻轻的铃响,得到主人示意,泷清雅推门而入。

      一张纸已抢先他的进入躺在床边的小桌上,床幔里模糊的影子呈现坐起的姿态,希沙并无入睡,或是说已经醒来。

      『发生什么事吗?』

      「我敲颚图管家的房门,他没回应。」若情况真如泷清雅所猜测,希沙是女子,那此刻他单独进入希沙的房间,实在是大大不礼貌。

      泷清雅自然没有愚蠢到不替女眷介意名誉问题,然而在他敲遍所有佣人房都没有回音后,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诡异。彷佛这宅子在几分钟内忽然放空,静悠悠地没有一点声音,比如睡着的梦呓,又或是磨牙打呼。

      他知道出问题了,没耽搁时间一一搜索佣人房确认人踪,光是一扇扇沉默的门就足以形成阴森的构图,泷清雅快捷地上了楼,最后的一扇门扉响起希沙的回应,泷清雅心中竟感到松了口气。

      「刚才听到一声尖叫,又叫不醒管家,我只好上来看看。」

      情况尚未明了,泷清雅担心病人的精神状况禁不起打击,于是语带保留,或许事后是虚惊一场,那就成了自己故意找对方麻烦。

      但泷清雅仍旧还未意识到,他已经预先考虑到了希沙的心情而下意识主动解释这一点。

      『尖叫?希沙不曾听到,但是谢谢你的关心,我很高兴。』

      泷清雅有种错觉,伴随这句回答,帐内人也随之微笑。

      「为什么会听不见?」

      『这房间用最好的隔音材质改建,因为晚上做事时我不喜欢被打扰,都让下人们提早休息,有任何声音都会干扰我的思考,所以这大屋入夜后就十分安静。』
      希沙解释道。
      但是这一来,希沙的房间也形同孤岛,把一切房内事物和外在隔离,打造一个静谧的空间如是,要加以欺瞒……更容易。

      『有什么不对劲吗?』相对泷清雅短暂沉默,希沙却主动问了。

      「不,只是我们都听到了一点怪声音。」

      不是幽灵干的好事,泷清雅可以确定,至少他和白羽都对灵场有所感应,不到完全没感觉的地步,那是破流才办得到的迟钝。

      『或许是老房子或树林的风声,附近小孩恶作剧什么的,有时候受不了,颚图才建议我改建隔音房间。』

      希沙的卧室房门很厚也很沉,但是没有上锁,泷清雅进入时不禁感到紧张。

      「颚图建议的?」泷清雅似乎想到了关键点。

      『他真是个尽责的好管家,因此很多时候,他也过于操心家务而劳累,这么深的半夜,我不想再给大家制造麻烦,能请你陪陪我吗?』

      泷清雅往床边的矮椅坐下,他和希沙之间只隔了两层白雾薄纱。

      「聊天吗?」方便希沙回答的发言方式,莫过于问答。

      『聊天吧!』希沙语气轻快地答道。

      床帐内传来认真的书写沙响。

      泷清雅的年轻脸庞望着纱幕出神,注意力却不在于辨识那道模糊身形,仅仅是为了确认着希沙的存在。

      他以前曾去看过一些受伤住院的属下,平常坚强能干的男人在看见泷清雅出现时,那种有人前来探视的高兴溢于言表。比起健康的人,生病而难以活动的人要更容易感到孤寂,只是被排斥在群体外的疏离感,却渐渐涨大成根深蒂固的忧郁。
      『所以,你的家庭成员只有你和你哥哥?你们兄弟的感情一定很好。』

      「不,我们差了八岁,彼此也合不来。」

      『再合不来也是兄弟,总比没有好。』

      希沙说的只是普通的劝勉话,但是从那手俊美字体表现出的字母,彷佛已有了情感,少了目光接触,看不见对方脸上自以为理解的同情表情,泷清雅并不像以往那么难以接受。

      「我宁可没有那种家人,自私、顽固……」

      残酷、严厉、工作狂、冷漠,从他有印象以来就留着一头不男不女的长发,害泷清雅错认了好些年,但是那个人永远不会明白告知要人去改过,他只会冷冷看着,等到他人体认到自己的错误和不足,泷星凰还是闷不吭声地嘲讽那些人的无能愚蠢,从来不解释自己的任何作为。

      并且,以操纵他人人生为乐。

      没有人能反抗他,这就是泷星凰。

      『宁可没有,表示还是有,能这样说的人是幸福的,你一定要相信血缘关系的羁绊。』希沙写到这里就停止了,陷入长久的沉思。

      『我只是个没有用的人,苟活在大平原角落,也不能帮助任何人,或是有一番作为。』

      『我真希望能帮上你的忙,但实际上反而是我需要你陪我说话。』

      『你还很年轻,将来做一番事业,令你想让他看见的人刮目相看吧!』

      泷清雅拿着纸板读取留言,却不立即还给主人。

      「你是『希沙』吗?工艺家希沙?」

      半晌,床帐掩抑中,人影微微点头。

      「我没有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个笨蛋因为你的作品,非常受到感动。」

      希沙的笑虽然摆脱不了忧伤,却是温柔的微笑。

      泷清雅看不到,但是他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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