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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六章 丽华人形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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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
白羽头也不抬扔来一本莫约两斤重的厚书,泷清雅接下后,见他又抱着几本封严着少有人翻阅的书本,足下扫出空地两人席地而坐,头顶有火精悬空,光辉在泛黄书页上染着橙红,字迹扭动着黑蛇体态线条,勾勒飘逸而略难以辨认的书法。
「这又是什么?」泷清雅瞠目皱眉的次数,大约在这一日达到高峰。
「工艺史,还有『春山眠翠』这个作者相关的著作,我记得他是十七星纪研究新世界工艺最著名的理论派作者,不过我只知道名字而已。」那对白羽这个年纪的少年还太艰涩,但有个身为艺匠的姊姊,多少还是耳濡目染不少专业信息。
「当然他是和族人,可是原著是以古文形式写作,这里找不到译本,你有没有写过书法?」
白羽再厉害也不过熟悉通用语言和汉文两大语言,牵扯到和族语言,听人家说还过得去,专文阅读依旧力有未逮,幸好身边还有个泷清雅。
「当然。」
精英教育,头顶又有个秉持传统教育方式的兄长,泷清雅可谓通才,事实上,他的地位要求他不得不会,泷清雅面对任何挑战都是全力以赴,有时候旁人看了总是觉得这个少年真的很夸张。
白羽忽然想起来小雅连琵琶也会弹这件事。
「我也写过,不过是汉字。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在一个小时内辨识这句子在写什么,然后你帮我翻译大概意思。」
草书体本来就不好懂,通过辨识的难关,问题尚有解读今古落差之间的文法用法,只找到春山眠翠的手稿摹本偏偏又是这么紧急的时候,白羽也只能咬牙忍下,总比毫无线索来得好。
如果是这本专门书,还是被御术师特意携来娃娃馆的资料,或许真有丽华人形的资料断简残篇地夹带其中。
「太赶了。」泷清雅并非这方面的行家。
「只要一小部分就好,先大概找一下丽华人形的位置。」
白羽取过泷清雅手上的工艺史,把另一小本着作递给泷清雅。
时间在分工合作的两人间无情地流逝,白羽抬起疲惫的脸草草抹过额上薄汗,临时拾来的废纸上总算记满了笔记。
将判定是关键句的部分翻成娴熟的语言,并列以增进联想,比全摆在脑子里周全,一点推理的小技巧。
「找出眉目了吗?」泷清雅稍稍活动,不敢太过动到紧紧缚住固定的胸伤,锐眼在昏暗环境中发亮,若非白羽明白他身体情况确实不好,当真要以为他已无大碍。
难受到一个程度,泷清雅历经淬炼的精神力从平常状态拓开到更广的敏锐,也算是超越了习惯的极限。
「一愿郎君德顺,二愿葛叶交纹,三愿永留旧精魂,此身虽异……性长存……」
扫过急就章的连串备要字体,白羽迟疑地念出其中一句。
「那工匠当真搜遍了娃娃馆?他之前似乎是被特别拘禁起来,不过再之前的行动自由就不得而知了?若丽华人形是他携来杰弗炎斯,没道理东西确定在娃娃馆还找不出来,除非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
白羽沉吟着,被泷清雅一本书砸去,听声辨位侧闪接住。
「干嘛!别虐待书。」
「你还有闲工夫自言自语,别忘了蠢女人还在那怪物的结界里。」泷清雅说完后看见白羽转为诡谲的目光,立即后悔起自己的发言。
无论如何要泷清雅承认一个平日以阴损他为乐,和暴力女不相上下的白痴笨蛋,竟然用和泷星凰如出一辙的眼神看他,都是件万分勉强的事情。
那是包含感动、欣慰和说不出的算计之眼光,在在都让泷清雅不悦。
「我知道,不过除了默默,我对你也有责任,既然目前我状况最好,保护你们的义务自然是落在我头上。」
白羽爬梳过前发,一瞬间泷清雅觉得所见的人有些陌生。
「听起来像一首歌。假设这是占星庭宫廷常见的歌谣,怪物的前身是工匠,丽华人形在介绍单里又是宫廷秀女,这首歌会不会在这种身分的人之间起某种作用呢?」
泷清雅生硬的翻译虽然帮助不小,却不是白羽推敲的全然依据,通常宫廷中多有红叶寄诗、纸扇传情的韵事,流风遗泽也或多或少见于后世的史书或研究论文上。
相同性质诗歌白羽并不陌生,何况他前阵子才被演艺学院的学长姊拖去帮忙考据服装历史作为话剧设计之用。
葛叶相生,如情人相守,是最常被使用在某些地区嫁衣或定情物上的吉祥花纹,这首歌的白话意思是「愿我的良人品德优秀而温和,足以长相厮守,如葛叶绕生不离,纵使被迫分开,魂魄也会永久留下;尽管□□衰老死亡,信念不曾改变」。
这是由女子所唱,约定的誓言之歌。
「你有没有过经验,明明知道某件东西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却翻遍所有地方也找不到?逻辑上东西不可能消失不见,但是人往往会产生盲点。」
白羽清楚地接收泷清雅的白眼。
显然对方认为这种事情只可能发生生活习惯散漫的某人身上。
「你听我说──」才要开口,又传出一阵天摇地动被迫中断话题,白羽和泷清雅各布自退开危墙,数根黑色光柱如入无人之境,张狂地穿越顶上的建筑钉入。
在昏暗的环境中,还能诞生黑光这般奇异的效果,更遑论那「钉」的感觉,熟悉感立刻让白羽瞇起眼睛。
愕然看着侵入的超自然现象,长柱状的朦胧薄光,中心是空洞的黑,透过光柱还可见到原本谈话中被隔断的泷清雅脸孔,侵入的光柱宛若水晶透明又带着奇幻。
要说白羽没见过这阵仗是骗人的,只是他对于回想来源出处并不情愿罢了,不久前,依稀是创立纪念日才发生过类似事情,当时他看得不是很清楚,这情况似乎和某人密切相关,通常发生这种状况时,接下来自己似乎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时川浪游的专属魔法阵「十字」和其他不知出处的外来攻击,猛然捣碎白羽先前扰乱又千钧一发立起的危险平衡,娃娃馆的百年结界场面临崩溃,能场与气流狂乱反抗着侵入者,土石频繁崩落。地下馆内的泷清雅和白羽深深体会到,外界攻击有多暴力。
援兵终于到场虽然很高兴,但他们很有可能跟着人形一起被无差别干掉的前景让白羽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从馆内扰乱力场是一种钻漏洞的投机行为,就算娃娃馆的内部平衡被白羽召唤恶魔和工匠彼此牵制,使马上就要决口的紊乱力流得以暂缓,笼罩馆外的防护结界仍相当坚固,有如摇晃瓶中酒,只有内容物动荡不定。
可是现在竟然被从外面突破到内部,白羽不敢想象,千虫、阿七和破流到底搬来什么救兵?
这里的结界设计繁复而刁钻,如同一位武术家对浪头打拳,虽可造成缺口,海水却瞬间补上,娃娃馆的结界正做崩溃前的顽强抵抗。
不管学园的救兵有多强大,在结界被突破前,他们只能尽力保障自己和同伴的生存率!白羽和泷清雅回头往黑雾笼罩的魔法阵赶路,同时避开到处都是崩裂爆炸的危险突破口。
白羽想起他找到的诗歌内容。
此身虽异性长存,多么浪漫、却又富有诅咒意味的约束。
爱到极端,也近乎恨了吧?丽华人形是逃避工匠不愿与之相见,还是最初工匠的执念就只是虚幻的疯狂?
他几乎感觉出丽华确有其人的可能性之高,甚至还是与那怪物关系紧密的对象,白羽在数据中更印证东方伶导览时的说明,占星庭帝国时期以童女作偶的习俗,比想象中要普遍而风行。
博物馆和文史资料的罕见,藉由学者手稿提出辛辣的批判,那就是这些病态作品几乎都在收藏家手中秘密宝爱着,自然罕有学术研究上的资料与实物能参考,今天娃娃馆的收藏不过是以管窥豹而已。
世间当有不厌的情感吗?吾以为爱久而腻,恨久而倦。
稚气的安卓尔。
眨眼消去模糊的残像,在鬼气弥漫的娃娃馆,所见也要不真实起来,若非瘴气影响,就是心念也动摇了。
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懂,或许还未懂。
稚气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