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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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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宣穿上紫色和白色宽条纹相间的羽绒服,窄腿牛仔裤,斜挎了个帆布包,像个还在念大学的学生。
奥斯卡洗完脸出来看见了,先把他笑话了一通,然后自己也打扮成学生样。
他的中介公司离家有点远,便雇了个人早上去开门照店接单子,自己可以多睡会儿。
出门前奥斯卡反复叮嘱季宣别忘了中午的饭局,说老黑大忙人,能约到他吃顿饭不容易。
季宣笑着应了又应。
等奥斯卡前脚去上班,他后脚也出了门。
先回母校转了转,再去了以前常去的美术书店。
V大的新校区四年前就在郊外建成,老校区只留了研究生,季宣在校园里兜了一个小时都没碰上个眼熟的老师。
那家美术书店却还是老样子,三层楼的旧式小洋房,门前小花园里种满了蔷薇,颇有点欧风小资的味道。
中午准时到达聚餐地,老黑和奥斯卡都已经坐好了。
老黑西装笔挺,用奥斯卡的话说,走哪里都不忘展示他那一代奸商的气派。
虽然以前在学校和老黑的关系没有和奥斯卡的关系那么近,但饭桌上有奥斯卡活跃气氛,季宣一点也没感觉到生疏。
三个人边吃边说起以前的事,还说起高烈和花生的事。
笑笑闹闹,时间过得很快。
下午老黑要回公司坐阵,奥斯卡也要上班,季宣虽然觉得不舍,也不可能强留他们继续聊。
分手时又说了些寒暄的话,季宣问老黑,“你弟弟怎么样?”
他还记得老黑不是独子。
“毕业后跳了一次,现在也算是你们的同行了。”
“哦?在哪家公司?”
奥斯卡插嘴道:“他在你以前公司的对头公司做事。”
季宣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他们公司面临危机,除了自己本身的问题外,还因为有另一家公司在业务竞争上施加了压力。
和钟林闹翻后他也想过,如果当年没那家公司,他们公司的情况说不定能好很多。
那么他就不会铁了心和钟林走,也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
迷迷糊糊地陷入回忆中,和那两人告别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上车,下车,再上车,转线,再下车,坐着公交和地铁,几乎把A市逛了个遍。
人却始终有些木木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太多,饱懒了。
等他好容易找回自己的理智,人已经站在了那家以M打头的五星级酒店前。
突然刮起一阵风,季宣猛地打了个哆嗦。
12月,即便是偏靠南方的城市,在户外也是很冷的。
快步走进酒店大厅,给他开门的门童个子很高,一脸亲切得有些过头的微笑。
他说,欢迎光临。
季宣彻底回了神,忙掏出手机翻看短信记录。
看着看着就笑了。
七年前,钟林就是在这家酒店的餐厅向他表白,并进一步与他确立了情侣关系。
六年前,钟林也是在这家酒店的餐厅,在同样的位置上,对他说,给谁打工都差不多,不如,我们自己干。
他仍然记得,餐厅的环境气氛都很好,水幕花桥,晚上八点还会有驻场琴师的表演。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吧。
季宣想。
于是他边向餐厅移动边发短信——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已经在你们培训的酒店里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顾冬藏同屋的同事正想像往常一样让顾冬藏帮他把书本拿回房间,没想到这天顾冬藏动作比他还快。
迅速把笔记本扔给对方,丢了句“麻烦了”就往外跑,活象后面有食人兽在追赶一样。
下课时是5点半,顾冬藏走安全梯,一路向下冲,从五楼到一楼,花了不到一分钟。
到餐厅前还知道整理下仪容,摸了摸头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了才进去。
季宣坐在相对靠里的位置,单手撑着头,正在翻看杂志。
餐厅傍晚的灯光打得并不亮,半明半暗的,更衬得季宣轮廓分明。
他头发比之前长了点,眼睑微垂,表情很认真,嘴角轻轻抿起。
顾冬藏咽了咽口水,在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的有它的道理。
他看见他了,很高兴,有种淡淡的怀念感,也紧张,不知道第一句话说什么好。
上前两步,站在桌前紧张地看着季宣,直到对方发现。
季宣抬起头,似乎有片刻的怔忡,随即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笑,顾冬藏便一点都不紧张了,也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不知道,其实紧张的又何止他一个。
季宣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终于”二字在脑海里被无限放大,仿佛等这个场面等了千万年。
顾冬藏还是那个憨憨的模样,但也就是那个模样,让人莫名地觉得心安。
原来这个人真的离开自己那么久了,重逢的时候居然有些不真切。
季宣想伸手拉一拉顾冬藏,确定对方的存在,又觉得这样唐突很没面子,于是左手交叉右手地握在胸前。
顾冬藏见他不说话,只得主动问他点菜没。
季宣这才招呼服务员过来。
看看菜单,菜品和六七年前完全不一样,就随便点了几个。
反正两个人都对吃的不大挑剔,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吃,是怎么交流。
以前在同一屋檐下,开着电视吃消夜,没话题也能找到话题,而在这样的场合下两人独处,还是第一次。
顾冬藏一心想知道季宣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季宣则一心想从顾冬藏的举动中发现对方喜欢自己的证据,两个人的目的性都太强,反而冷场。
最后还是顾冬藏憋不住,找了个话题,“季宣,那个,家,家里,上个月水电气费,缴,缴了吧!”
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季宣一愣,然后很没形象地大笑起来。
虽然餐厅环境优雅,气氛朦胧,钢琴曲悠扬缓慢,最适合谈情说爱,但他怎么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一点花花肠子都不会耍的傻大个呢?
如果换成钟林,八成先会要点红酒,晃着玻璃杯和自己碰一下,然后说点你今天晚上看上去真特别之类的话吧。
顾冬藏看季宣笑,自己也傻笑起来。
尴尬一扫而空。
随着菜一盘盘地被端上来,季宣和顾冬藏也开始慢慢地进行交谈,话题和浪漫当然没关系,都是些生活琐事。
季宣说说家里的情况,顾冬藏聊聊培训的插曲,很快就过了两小时。
天色早就黑尽。
单子是顾冬藏抢着买的,季宣也没和他争,只是提议在附近走走,说步行半小时不到的地方有个广场,这时候肯定挂满了彩灯。
顾冬藏自然欣然同往。
一路上顾冬藏一直走在靠马路的位置,有时候季宣看完路边店的橱窗,不自觉地走到了外面,顾冬藏也会绕过去,让季宣走里面。
这样两三次后,季宣终于发现了。
他站住,默默看着顾冬藏的后侧脸。
顾冬藏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回头问:“怎么了?”
平凡而老实的一张脸。
季宣眨了眨眼,“今年冬天好象有点冷。”
顾冬藏笑,“不会吧,温室效应,全球温度应该都上升了。”
季宣脸色一僵,埋下头,快步走到顾冬藏身边,“走吧。”
“嗯。”
过了一会儿。
“我说,今年冬天真的很冷啊……”
“可是温室效应……”
“笨。”
“啊?”
“笨得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