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秦时明月]悲回风》纪辞微

126、第一百二十六话：月满则亏

　　月神又一次来到了蟾宫，此时的千泷正闭目端坐于矮几前，柔嫩的手指掐着魂兮龙游的诀，幻音宝盒发出淡淡的金光，各层缓慢地旋转着，发出似有若无的音乐声，一派神秘静美。月神在她的身后站了一会儿，确认易魂法没有失效，便抬起手，一阵紫色的光芒后，她施展了移魂术。
　　千泷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浮动着咒文的空间里，她想醒过来，但又不行。她明明听到了无数的呼唤，但又无法回应。她到底是谁呢？她在哪里呢？又要去向何处呢？
　　月神控制着千泷的身体放出了魂兮龙游之气，笼罩了幻音宝盒。宝盒虽然震动了一下，却没有显示出排斥，于是她分出了一缕神魂试探着探入其中。这不是月神第一次借千泷的身体试图亲自进入宝盒，她知道如若不慎就会像当年的烛幽一样，连神魂都被撕裂，所以她格外地小心。震动结束后，她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乘着千泷的龙游之气推开了玄门。柔美的乐音瞬间包裹住了她，暖风如同酥手将她款款迎接，神秘又强大的力量近在咫尺，月神按捺住澎湃的心绪，小心谨慎地观望了一会儿，确认里面的灵力流如常流动，这才踏出了下一步——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玄门，但并不放心，阴阳家有一条定律，越是无害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而且也不怪她如此小心，毕竟有烛幽这样一个前车之鉴。
　　月神的神魂极慢地向内探去，藏在门后的烛幽等得都不耐烦了，不怪月神能走到如此高位，深得东皇太一的信任，她实在是过分小心了。烛幽站在一片灿烂的光华里，仰头望着被她挪过来的转移阵的灵力流，她也需要更耐心些，等待着月神跳入这样一个凶险的陷阱，就像潜伏的猎豹，给她致命一击。
　　先前几次都是过门而不入，这次推开玄门的月神终于没能抵挡住诱惑，分出了更多的神魂——过于微弱的神魂会被灵力所吞噬，她刚刚已经感觉到不妙了。其实如果她更谨慎一点，退出去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但她的野心近来甚是膨胀……
　　烛幽屏息盯着她一步步地踏进深渊，守株待兔终于有了结果。在她的神魂大半都通过玄门之时，她瞬间冲了过去，将来到这片新奇之地的神魂一把薅住，拽向转移阵。幻音宝盒的大门同时轰然关闭，月神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头一晕便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月神的阴阳术如臻化境，虽不比东皇太一，但也常年浸淫于星空与术法中，见惯了各种神秘浩渺的场面，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里各种高级的甚至失传的阵法有序地交错，互相辅助，互相呼应。实质化的灵流撞得她生疼，一颗璀璨夺目却不刺眼的灵核在屋子中央缓缓地旋转，纯净又强大的力量被它规律地吞吐，从千年之前就流传的韵律饱含自远古沉淀至今的力量。这是一片微缩的银河，是整个幻音宝盒力量的根源——这样的宝物才配得上阴阳家追寻五百年啊！月神一时失神，竟未察觉到烛幽的靠近。
　　在烛幽控制的雾气快要裹住她时，月神才回神意识到事情的诡异，她迅速地运起阴阳之力，瞬息间起出一道阵法将雾气遮拦——就这样非常简单的动作，在幻音宝盒之外几乎不用费她吹灰之力，但在这里却令她的阴阳之力像打开了缺口似的不断地外流，费了她大量的精神。她心底微惊，却还是保持着优雅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不闪不避的烛幽。
　　“是你？”
　　烛幽虽然没能一击必杀，但已然达到了目的。在幻音宝盒里动用任何术法，所用灵力都会被灵核成倍夺去，术维持得越久，用的力量越多，丢掉的也越多，不仅在里面无法恢复，出去之后也得多花几倍的时间——这是她来来去去这么多次总结出的经验。
　　“月神大人还好吗？”烛幽如常问她，仿佛是在蜃楼上的某处不经意遇见的寒暄。
　　月神却答非所问：“你还敢进来？”
　　烛幽表示疑惑：“月神大人都敢来，我为何不敢？”
　　“你的神魂不会受此地影响吗？”
　　烛幽这才想起月神并不知道自己的神魂已经由湘夫人补全了一部分，所以灵核虽然对她有影响，但没有那么大，不至于让她闷头就往里冲，成为现成的祭品。她望着月神没说话，月神也在思考着眼下的情况，她为何会刚刚踏入大门便被传送至此？她虽是借了千泷的龙游之气，但她并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如果每一个以这个条件进入幻音宝盒的人都能有同样的际遇，那宝盒怎么会凶险至千年中只有两个人脱身过？她环视周遭，发现这片空间是密封的，既没有窗户看到外界，也没有楼梯连通别层，或许她是撞上了某个传送阵，但烛幽的出现让她不觉得这会是个单纯的巧合，可她并不想承认烛幽已成长至此……那么她要如何才能出去呢？
　　“月神大人在想什么？”
　　月神的眼神烛幽看不清，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此地不宜久留。”
　　烛幽顿了顿：“但我觉得这儿是个好地方，月神大人不觉得安心吗？难道不觉得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忍不住想睡一觉吗？”
　　月神当然感觉到了，否则怎么会失神到连烛幽的靠近都没能及时察觉。她摸不准她想做什么，但她并不觉得会发生什么好事。
　　“我近来学了一首摇篮曲，大人想听听吗？”
　　烛幽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月神反应了一瞬才险险避开，换作平时她岂会如此？可是她们两人明明同处一室，难道灵核对她们的影响还有区别吗？月神一边躲闪着烛幽的动作一边思考，然后开口试探：“在此地，你我受到的影响一样。”言下之意不过是在外面她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在这儿？
　　“但那又怎么样呢？月神大人是了解我的，我并不是个思虑周全的人。想做，那便做了。”
　　月神因为她突然施展的定身咒而没来得及躲闪，被推向了灵核——她想保存力量，不愿任由阴阳之力肆无忌惮地外泄，但烛幽对她步步紧逼，若她不反击，恐怕会被她送进深渊。月神运力解咒，手指在烛幽肩膀上一点，一股柔和的力量像一条绳子般缠住了她的手臂，令她一个趔趄，对方顺势抬掌劈向她的后颈，烛幽矮身避开，右腿急扫——灵流裹挟着涌向月神，将她困在原地。
　　月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过手了，而且幻音宝盒里能进来的只有精神体，所以交锋带给两人的都是剧烈的头痛，烛幽在这样的情况下仍面无表情地出拳出掌，月神同样面无表情地接招拆招，可她不熟悉环境，很轻易地就被烛幽牵着鼻子走，许多阵法和陷阱无法避开，被搞得十分的狼狈。
　　“郗烛幽！你到底想做什么？！”月神再次被传送阵传到彼端，烛幽早已等在那里，提脚狠狠踢去，月神一个趔趄又撞进困阵里，脑子又晕又痛，她早忘了吃这样的亏是什么感觉，恐怕这一追溯得追溯到焱妃和她都还没取得封号的时候。
　　“你猜。”烛幽单手凝出一柄气刃，踏着诡异的步伐一步一隐地朝她而去。
　　月神见她想下死手，不得不聚气抵挡，烛幽在交锋中头一次被击退几步：“阴阳家内斗可是死罪！”
　　“月神大人若是能活着出去再说这句话吧。”烛幽不为所动地盯着她。
　　“你莫不是疯了？”月神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痛，但烛幽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地站在她几步之外——虽然是几步之外，但有阵法的加持，或许就是一截刀刃的距离。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她到底受灵核影响几何？还能支撑多久？她到底该不该使出全力对付她？这些月神通通不知道，她心知自己对于烛幽几乎是单向透明……
　　金色的灵力流像实体的风一样撩起烛幽的长发，她再次眨了眨眼：“我很清醒。这个想法埋在我心里太多年了，从当年月神大人骗我去天枢，却在城楼上截住我开始，我就一直想着这样一天。当年你守株待兔，今日总算轮到了我，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烛幽聚出的气刃愈发凝练，她往旁边一挥，半截气刃消失在灵力流中，月神却感觉到眼前一亮，本能地向后一退，覆眼的轻纱被气刃削断。
　　月神皱起眉：“竟是我小看了你。”
　　“除了东君大人之外，月神大人你谁都看不起。可惜东君大人却对你不屑一顾。”烛幽倒向金色的灵流，骤然出现在月神的身侧，逼得她不得不架起阵法抵御，内力开闸般外泄，“若你低头看一眼，便能看到星魂的野心，便能看到云中君的倒戈，更能看清楚五大长老已经通通不在你这边。可你，只能看到牢狱里的东君和仿佛近在咫尺的苍龙七宿。星魂曾对我说，月神大人空有野心。当初我觉得他说得不对，现在想来并没有大错。”
　　“本座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月神恼怒地加重了语气，“你若想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座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星魂和其余三位长老头一次齐聚蟾宫，先前被月神防得太紧，大少司命都没有来过。宽敞的房间里，空余躯壳的月神和千泷一站一坐，幻音宝盒在她们面前的桌案上缓慢地旋转，发出不规律的若隐若现的光华。
　　云中君擦了擦额上的汗：“烛幽她能成事吧？”
　　星魂冷哼：“她不能成事难道你就能？”
　　“可那是月神……”云中君一边说一边瞧着星魂的脸色，“若她二人都被困在其中，咱们还有别的筹码，就怕她借了宝盒之力却还不是月神的对手。”
　　大司命笑道：“云中君不必担忧，烛幽进去过那么多次，完全占尽地利，此事也筹划甚久，勉强担得起人和。何况我们希望她做，她也愿意做的事，还从未落空过。”
　　星魂的脸色果然因为云中君的话大变，但他没动怒：“那些聚仙丹都是白吃的么？那云中君是不是得反省一下为何这样多年的炼丹术毫无进步？还得高兴一下这样多年东皇阁下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噎得没话说的云中君闭了嘴。
　　大司命见气氛略僵，便说：“不过星魂大人，烛幽出来之后我们还得进行下一步计划，是不是该着手准备了？”
　　星魂听大司命这样讲，高傲地冷哼一声，点头应了，于是屋里的几人分头忙碌起来。
　　一炷香后，幻音宝盒忽然爆发出一阵金光，一声响亮的宫音后，宝盒不再飞速旋转，光芒渐歇后它自动折叠起来，成为一个精致的盒子，大门同时从外面被撞开，眉头紧锁的烛幽跌进来：“移魂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