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念》不速之客

2、春花

　　数年后。
　　璧玉城的东边，矗立着一座雕刻精美，尖儿弯弯的高楼，名叫“月亮塔”。
　　此刻，在那塔尖的边缘，正躺坐着两个男子，右边那人穿着一身略显脏乱的白衣，左手扶着塔沿，右手提着一壶烧酒，眼眸清澈如水，静静遥望着远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左边那人身着一件土色粗布衣服，清爽的短发，野性的脸庞，身材较为精瘦，手里也提着一壶酒。
　　“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什么心事？”
　　“过去，现在，和将来。”
　　“哈哈哈，无施兄，最懂我凤来仪的，果真还是只有你一人！”
　　右边那白衣长发男子，正是凤来仪，而坐在他旁边的那人，名叫计无施，正是他数年的学业同伴，也是他的挚交好友。
　　计无施谋而后动，善于思考，脑袋瓜特别聪明，他常常自嘲：“完了完了，穷途末路，无计可施，悲哉悲哉……”
　　只见他灌了一口手里的烧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和她，两类人，两种性格，两个世界，完全不必太过在乎。”
　　凤来仪笑了笑，道：“就是因为什么都不同，所以才能格外的吸引。”
　　计无施道：“缘这一字，乃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你真的不必强词夺理，也不用太过介怀。”
　　凤来仪叹了叹，道：“我比你笨太多，也知道争不过你，但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说，这世上的每一份倾慕，都值得珍惜。”
　　计无施道：“你视其如繁花，她却视其如粪草，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凤来仪笑道：“没有粪草，哪来繁花？你没有喜欢过人，不懂其中滋味。”
　　计无施愣了愣，突然间竟答不上话来，凤来仪一把挽住他的肩膀，道：“兄弟，我书读的没你多，智商更是不及，但我那如莽夫一般的感情，却是比这月亮还真！”
　　天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塔上繁星点点，月色如水，塔下人烟飘渺，灯火阑珊，凉风从清辉中轻轻拂过，不停抚摸着两人的肌肤，真是一件十分惬意又美好的事情。
　　计无施静默良久，忽然开口道：“你这人性子虽然有些顽固，甚至说有一些恶劣，但心底总归是好的，总归是善良的，而她呢？冷得如一根冰吊，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更不知道你到底为何会喜欢上她？”
　　凤来仪静静仰望着满天繁星，眼皮突然耷拉下来，道：“走了啊，人走了，星星也走了，不提这事了，来，无施兄，咱们也走一个！”
　　两人举壶对碰，干了一口，计无施又道：“好，那咱就说说你那辍学的事吧。”
　　凤来仪哈哈一笑，道：“好哇，你小子今晚是专门来戳我痛处的是吧？”
　　计无施跟着笑了笑，道：“明向修道院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品行道德不及格而结不了业的，除了你。”
　　凤来仪躺在塔沿，仰望满天繁星，不禁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明明可以变得更好的，但自从……”
　　“自从你被她迷倒之后，你的心就变了，你明明知道两人没有终点，但还是要苦苦坚持，为了缓解心中的苦痛和毛闷，你就必须得做些事来发泄自己，而一个人在不顺心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往往也会令别人不开心。”
　　凤来仪瞪大双眼，重重拍了拍计无施的肩膀，大笑道：“对对对，无施兄，还是你聪明，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计无施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又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要怎么走？是如现在这般天天以酒洗面，颓废到底，还是抛开过去，重拾自信，成为真正的自己？”
　　凤来仪听完，呆呆的看着计无施，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计无施音量忽然拔高，叫道：“决定！今晚必须做出决定！”
　　凤来仪苦笑一声，道：“我……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计无施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大吼道：“什么叫不知道？难道你还要这么无耻的堕落下去？”
　　凤来仪被他吼得身子一震，畏畏缩缩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滚！那就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人的死，绝对与你有关！凤来仪啊凤来仪！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还是不知悔改，那我计无施，就再也不会认你这个朋友！听懂了吗？”
　　计无施怒目圆睁，与凤来仪面对着面，口水都要喷到了他的脸上。
　　凤来仪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全身都在颤抖，大吼道：“滚就滚！老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凶我，你，计无施，算是第一个！”
　　计无施脸色看起来无比难受，但他忽然又笑了，笑得无比大声。
　　“我，是第一个吗？就算是第一个，那又如何……”
　　……
　　夜，很凉。
　　凤来仪垂着头，手里提着一个酒罐子，在璧玉城里慢慢走着，他的头发，散乱不堪，他的衣衫，满是脏泥，整个人就像一具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喂喂喂，小哥，怎么一副不如意的样子呀？不如来咱春花楼，与那美人舞上一曲，不管你有什么烦恼，都能药到病除！”
　　道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凤来仪停下脚步，缓缓转头望去，但见前方粉妆玉砌，飞檐流阁，矗立着一座委婉又香丽的高楼，窗间纱帘如水，帘里窈窕身姿婆娑起舞，一缕缕清幽的筝音从窗帘里传出，流连忘返，沉醉迷人。
　　这座傍水揽月的“春花楼”，正是璧玉城最繁华的一座阁楼，春花楼的旁边，有一条笔直如剑的大江，名叫“镜花江”。
　　镜花江的江水无比清澈，就像一面长长的大镜子，每天早晨都有许多花龄少女在江边化妆梳发，这一胜景，当属璧玉城独有。
　　而春花楼打杂的小二也有个特别的称呼——招花客。
　　那招花客见凤来仪似乎有意，立马奔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躬身笑道：“小哥，里面请，里面请！”
　　凤来仪不耐烦的甩掉他的手，道：“滚滚滚，你们这大地方，我可没资格去。”
　　那招花客上下打量了凤来仪一眼，也不生气，眯眼笑道：“小哥，我看得出来，你身上脏虽脏了点，但绝非地痞无赖之流，咱春花楼虽对客人的仪容有些要求，但更重要的还是满足您的心，这样吧小哥，如果你不介意，那小的就先带你去换套衣服如何？”
　　凤来仪抱着酒罐子，醉意渐渐上来，他紧紧盯着那招花客许久，忽然放声一笑，一把挽住那招花客的肩膀，道：“我最大的满足，就是不换衣服，今晚我凤爷就卖你这个面子，去瞧瞧你家姑娘到底有多美。”
　　那招花客愣了片刻，无奈的苦笑一声，只得领着凤来仪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