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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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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育内卷无止境的大环境下,江州这个西南二线城市,其所在省早几年前就被划入A区,高考施行统考全国一卷。
而程易苏琢他们就读的这所重点高中,教学团队、生源的都相当优质,在不滥用题海填鸭战术的教学模式下,还连续5年包揽下全省的文理状元,江州一中的名气日盛。
例如,距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紧张的氛围就已经笼罩着高二年级了。
大课间程易在二三教相连的廊桥上透气时,总能看到程怀玉在对面教学楼的教室里奋笔疾书。
高一年级还没分科,相对没那么紧张,不过各个班和苏琢一样抓紧每分每秒学习的人,也大有人在。
“你们学校内卷这么严重的吗?”看到后座不在,程易一下子向后摊在椅子上,瞄了眼课表。
苏琢控制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都泛起了泪光。他放下五三,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背,幽怨地盯着程易不说话。
满脸写着“都是你害的,我睡不好觉,都三个星期了。”
程易的解读相当对得起他不及格的语文成绩:“内卷的痛,学渣是不会懂的。”
他耸耸肩翻开物理书,简单预习下节课要讲的内容。
心想,谢谢了,小爷并不想有能够体会的那一天。
“你确定是预习而不是复习?”苏琢结束了短暂的休息,继续刷题。
“我又没学过,当然是预习了。”说到这个,程易有点头痛。
虽然程易是成绩常年倒数的学渣,学渣也是有追求的。
高一上中途转到南方来上学,落下了不少进度,其他科倒是无所谓,但从初二开始就非常偏爱的物理,学起来这么吃力,对程易来说挫败感挺强的。
他又想起艺术节那天过后就恢复繁忙的怀玉哥,害,想找他问道题都……
想着想着,书不自觉地翻回前几节,目光纠缠在一道他想了好几天的课后习题上。
后座同学回来了,程易坐起来,撑着脸和那道题继续死磕。
余光瞄到苏琢。
要不……找他问问看?
“咳咳,苏,苏琢……”程易刚喊出口顿时有点后悔。
这段时间生病去医院让人陪,还没让人好好休息,耽误学霸学习。
不管了,再不弄懂这道题他就要疯了,“这,这道题,最后那一步是怎么推出来的啊?”
“嗯?”苏琢闻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看程易指的题目,把自己在演算的草稿纸翻了页,移到两人课桌中间,从头开始细致地讲解了一遍。
结果发现程易把定理都搞错了,还推最后一步呢。
“懂了!嘿嘿,谢啦兄弟!”程易听得大呼过瘾,仔细消化定理后又自己演算了一遍,上课铃刚好响起,“地中海”物理老师端着茶杯踩点走进教室。
“月考期中期末都是模拟高考形式,你最好抓紧时间‘预习’。”苏琢小声地提醒。
程易咧嘴笑着冲苏琢点头。心想苏琢这人还不错,就是整天冷冷淡淡的,像个机器。
物理老师挺喜欢这个上课踊跃发言、热爱物理的新同学。
他每每摸着沧桑的发顶,看向程易的眼神仿佛写着:“啊,想当年我也是这样一位求知若渴、头发茂密的大帅哥”。
12月月考成绩下来之后,各科老师也都快速记住了这个阳光开朗的新同学,尤其是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语文倒数第一的程易,坐在了语文全班第一的苏琢旁边。
并且上课永远都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程易的成绩还是其次,真正令“小貂蝉”头疼的是程易的我行我素。
说了多少次的头发没剪,校服不好好穿,有时候甚至直接不穿。
偏偏每次都还能躲过教导主任的巡查……
“你是哪个班的?!”一声咆哮炸得程易差点跳起来,热闹嘈杂的楼道瞬间鸦雀无声,还在走廊上的学生火速从后门溜回各班教室。
“黑面神”怒火中烧,指着程易脑后的小辫儿和耳钉就开始训斥,“我们学校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打扮的学生!”
程易生平最讨厌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责骂,偏过头去不看“黑面神”,抱着手臂懒散地站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反驳,就是不理会。
苏琢看着教室门口和“黑面神”对峙的程易,神情复杂。
“您教育得是,是我管理班级还不够严厉,我马上押着他去整改,以后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门外响起“小貂蝉”的声音,接着她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苏琢,你出来一下。”
苏琢愣了几秒,在全班的注视下,起身走了出去。
“苏琢,现在带他去校门口理发店把头发剪了。”
“小貂蝉”把程易推到苏琢面前,背对着“黑面神”给他俩疯狂使眼色。
“好的。”苏琢点头答应,“走了。”
见程易脸色铁青站着不动,他伸手拉住胳膊把人拽走。
“剃头还是开除,你自己选。”苏琢淡淡地看了程易一眼。
“是是是,我作为班主任也一定认真检讨……好的,您明天再来班上检查,他一定符合学生守则的要求!”
“小貂蝉”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晰,苏琢放了手,拉开半个身位走在前面。
程易心里明白要是刚刚没有“小貂蝉”救场,主动揽下责任,还找苏琢把自己拖走,这件事可能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可他就是气。
“你想一直麻烦别人来给你擦屁股吗?”苏琢一句话直接戳到程易痛处,用词毫不客气,语气平淡得让人听去更想恼怒。
程易差点发作,眉头皱成一团,太阳穴突突地跳。咬着牙把怒火憋回了胸口。
苏琢不再说话,也没回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领着程易往理发店方向去,两个人在理发店门口停下。
理发店的小哥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招呼。
程易的火气消了大半,他瞅着苏琢的打扮,穿着校服头发规整,又想起苏琢说的话,最终极其不情愿地推门。“剪发。”
他要不说剪头发,老板还以为他是来拆店的。
在和Tony老师重申了无数次“要留出能微烫处理的长度,又不能太长”后,程易的小辫儿终于悲惨地落在了地上。
苏琢刚起身想走,就被程易叫住了,只好坐在旁边,盯着Tony老师飞舞的剪刀发呆,开始打哈欠。
忽然苏琢注意到程易的眉毛,“你那个断眉要怎么弄‘小貂蝉’说了吗?”
“哦这个,”程易说,“这是我小时候皮,从树上摔下来留的疤,不是故意剃的。”
“嗯。”苏琢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社会”。
这样想着,他控制不住地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明天放周末,咱把床位换了成吗?”程易右移目光,从镜子里看着苏琢,没由来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要换,我下铺睡得好好的。”苏琢轻轻摇头,嘴角很难被察觉地微微上扬。
“您大人有大量,小弟给您赔不是,都是我的错。马上期末了,学霸苏晚上睡不好可不行,”程易笑嘻嘻地恳求。
“您也体谅下那张床,我再不换到下铺睡,别说期末,周末它就要垮了。”
一番话给苏琢逗笑了,他看着镜子里程易的表情,无奈地说“好”。
他怎么就这么拿他没辙呢。
剪完头发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晚自习也下了,他们逆着潮水般涌出的走读生,进了校门。
回班上收拾书包,和程易关系比较好的几个男生看到他“被”剪发后的样子大声哄笑,程易又气又羞,佯怒追打成一团。
“小貂蝉”下班往班门口路过,对程易的装扮整改叮嘱一通,让苏琢提醒他明天记得穿校服。
第二天,周五,程易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寒碜的一天。
穿着校服、剃了头发、摘了耳钉一晚上耳洞就快长好了。
他虽然有时候有点公子哥脾性,过于不服管教,捅点篓子得麻烦别人帮忙收拾。
偏偏被苏琢说准了,他很不希望再这样。
特别是午休过后和苏琢一路去教室,好巧不巧在公寓门口遇见了宿管阿姨。
阿姨愣了半晌才认出走在苏琢旁边的是程易,叫住他俩笑开了花:“小伙子发型挺精神啊,对了噻大帅哥,把脸露出来多帅的嘛,苏同学你觉得呐?”
程易顿时感觉自己变成了只被扒光了毛的公鸡,尤其被拔了屁股上的彩色大尾羽。
苏琢看着程易一脸便秘的表情,用五三挡住脸轻轻偷笑。
“是是是,嬢嬢说的正确,”程易笑嘻嘻说着学来的别扭□□,“嬢嬢,我上午跟你说的事,莫(不要)搞忘了哟~”
“晓得,你放心嘛~”宿管阿姨笑着走远了。
苏琢露出疑惑的神情,程易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耸耸肩,笑着往三教小跑去。
放学回到寝室,两个人开始拾掇着换床位。
“?这床板怎么弯了?”苏琢瞳孔地震的表情程易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又又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干了什么?我才搬来的时候不这样。”
苏琢严肃地问,对于这个人层出不穷的花样,他真的是又气又无语。
眼瞅着苏琢马上要收回同意换床位的话,程易赶紧陪笑,“别急,我自有办法。”
床板虽然不是弯得没法儿睡,但毕竟是他没有好好沟通导致两个人折腾了一个多月,到现在才来换床位。
程易让苏琢先去洗漱,然后人就下楼了。
苏琢隐约猜到或许和中午程易和宿管阿姨说的事有关,带着满心疑惑洗完澡出来,看见三个穿着宜家制服的小哥正搬着他们那个铁架床出去。
一个全新的,看上去超级结实又更宽敞的上下铺床,摆在了以前摆床的位置,两个人的床位也都换了过来,甚至他的床帘都在上铺搭好了。
床铺干干净净的,程易正在清扫地上的灰尘。
“没办法,按规定就算是教师公寓学生也不能一人一间,房间放不下两张床,我就挑了张大点的上下铺。”
程易把最后一点扫进簸箕里,笑着看他,“你觉着咋样?还成吗?”
苏琢心中五味杂陈。自觉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知道程易的身形重量也不愿让让下铺,一直咬牙较着劲。
想道谢的话张口却成了:“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苏琢垂下眼睑,唇角微弯。
“在两周后的期末大考前。”后半句在苏琢心里。
内卷的痛,学渣马上也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