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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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力生不语，小常有些激动地道：“我只知道，姓文的是汉奸，姓钱的要杀共产党。”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常，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你应该支持我，不该来阻止我。”小常越说越对他不满，“高阿哥就不会对我讲这样的话。”
“上次你暗杀文鑫明，工部局后来讲是军统的人做的；”力生顿了下，又继续，“这次你又暗杀钱云荣，军统会说是共产党做的，这样的结果只会无谓地引起事端。你有杀敌爱国的心是好事情，但要走正确的路。”
小常看了眼他，垂下眼睑，不再说话。力生瞧着小常的样子，知道这个激进的年轻人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于是就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像是后脑壳长了眼睛，他突然说：“小常，把抢放下。”说着猛地回转身，一把白朗宁手枪已经拿在手里，枪口隔着两步对准了小常的眉心，“你要是滥杀无辜，我就先把你打死。”
两人持枪对峙，小常并不示弱。
力生说：“你没我快，要不要试试？”
夜色深沉，力生从自家阁楼爬上屋顶，在屋脊上坐下，开始计划老许一家遗体的认领和安葬事宜。隔着薄薄的衣料，有沁肤的凉意从房顶的瓦片传来。
时值初秋，夜里的气温比往年低许多，隐隐便有了几分寒气。这寒意倒是让力生脑子慢慢清爽起来：还有一件要紧事，就是要尽快找到出卖老许的人。
老许一家遇害时，心怡在场，她应该了解详细的经过，但看心怡目前的情况，力生实在不忍心让自家小妹再回忆一遍这残忍而可怕的经历。
这些思虑在他心里不停翻滚，让他的心绪起伏不定，纷乱难安，和周遭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这片区域，白天弄堂里比较热闹，到了夜间，因时值战乱时期，大家晚上都不出门，所以夜晚特别安静。
坐在屋顶上，力生的脑子完全停不下来运转。放眼四周，都是他熟悉的景物和建筑：西北方向不远的欧嘉路，曾经住着许家；北边是日租界，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瞧见日本体育协会的运动场；东边是大片民居，再往东，便是杨树浦河；南边是码头、黄浦江；往西沿着西华德路走，可以到外白渡桥，过了外白渡桥就是黄浦滩路（也就是外滩路）。
偶尔，有黄浦江上的船鸣透过远处暗沉的夜幕传来，像西洋乐队里的铜管乐器在合奏时发出的“呜呜”声，趁得这静夜更加死寂而黑暗。一向不抽烟的力生现在突然想来几口，好借以把胸腔里的闷气吐出去。
第二天，力生照例下班回家。吃过晚饭，他去拨电话，是之前薛小曼给的号码。等了十几分钟，终于铃声响起，他赶紧拿起听筒，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但，电话那端的人却认为不妥。
满腔愁虑无处诉说的力生对着听筒讲：“我身边的人都不能去，可逝者要尽快入土为安，这个事不能拖。”
过了一会儿，只听对方说：“力生，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件事要办得周全，不能有任何错漏，组织上正在想办法。”
他说了声“好”，便挂了电话回家。到家后再一次爬上屋顶。
力生最近几天都沉默寡言，很是与往常不同，上官夫妇自然看在眼里。就在力生又爬上屋顶的时候，傅宝珠刚在裁缝台上叠好一件金丝袄，她一边用一块蓝色棉布把袄子包起来，一边抬头问旁边正在翻看帐本的上官：“力生心里有事。”
上官合上账本，转移话题：“这月又比上月少了。”
“兵荒马乱的，能有吃饭的铜钿就好了，赚钞票？做梦的。” 傅宝珠说。
上官吸了口气，起身把账本放进柜子里，锁好，转身上楼去到力生的房间，却并不见人。清月过来说他去了屋顶。上官也从阁楼爬上去，走到力生身边挨着坐下。
力生跟父亲要烟，上官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又拿出火柴给他点烟，两只眼睛留意着儿子的神色。
“有事情？讲出来给爹爹听，闷在心里不能解决的。”
力生有心说，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落在前面的屋顶上，沉默不语。
上官自己也点了支烟，吃一口，继续劝说：“力生说说，搞不好爹爹可以帮到力生。”
听父亲这样说，他面容似乎有一丝松动，抬眼看向前方夜幕中的建筑轮廓，但依旧没说话。
“说呀，一家人有事情一起分担。”
他转头看了父亲一眼，终于开了口：“许佳澜一家的遗体还停在巡捕房，没人敢去认领，谁去谁就有共产党的嫌疑。”他转过头，边说边观察父亲的表情，“这件事不能跟许佳澜的爷爷奶奶讲，也不好让老许的姐姐出面的。”
他的脸孔在黑夜里有些模糊，让坐在身旁的上官看不清楚。
半晌，上官问：“力生为什么要管这事情？是共产党？”
力生不语。
与此同时，一辆车正行驶在夜色中，里面坐着一个衣着正式的日本人。
前不久，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下属有个特务机构刚刚成立，级别仅次于日本侵华的最高特务机关“梅机关”。这个机构暂时在虹口的一座洋楼里办公，人称“赤木公馆”。公馆的头目，便是培养小费成为间谍的那个日特赤木夫之，现在已经成了文鑫明的靠山。
赤木是个中国通，其公开身份是日本领事馆的副总领事。也因着这个职业特点，赤木在工作生活上都保持着外交官的着装打扮和社交礼仪。
这天晚上，赤木去拜访了一个在上海隐居的名士，此人曾经支持袁世凯封帝。拜访结束返回公馆时，赤木坐在车里向秘书问起小费的近况，得知小费早些时候拨来电话说晚上会在法租界的一个酒吧，如果有事情可以去那里寻。赤木看时间还早，就让司机调转车头开到那个酒吧。下了车，赤木带着几个保镖进去寻人。
酒吧不大，灯光也比较暗。中央的小舞池里，几对红男绿女贴面跳着舞，最里面正中的舞台上，有个女人在唱着时下流行的《何日君再来》。
此时的小费，正像个阔少般坐在靠墙的台子边，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个酒杯，一边吃酒，一边侧头巡视酒吧里的女人，看到性感艳丽的，便多盯两眼。
瞥见赤木到来，他慌忙起身，从桌下挪出把凳子，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赤木落座后，方才跟着再坐下。他抬手准备叫服务员过来点酒，赤木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打算久留。他收回手，端坐着聆听吩咐。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