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96、第 96 章

　　西海宗已经鸦雀无声。
　　此刻，每一个西海宗弟子都在瑟瑟发抖。
　　老祖犯下如此大错，被沧海老祖当众斩杀，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他们！
　　但他们不敢动，也动不了。

　　今日的局，已经由西海宗主持，变成了西海宗还应不应该存在。
　　他们佝偻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小一些，他们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该是谁？

　　凌穹君嘴角微微一翘，又陡然变得严肃，毕竟，澜珠那个眼高于顶的老太婆死了，五宗只剩下三宗还有老不死骑在宗主们头上。最好这些老东西今日彻底翻脸，分裂的仙宗才能给鸿台宗喘息的空间。如此值得庆祝的事情，他却只能在心里乐呵乐呵，真是不美。

　　沧海老祖看了看清净那有些悲哀的脸，淡淡道：“澜珠伏法，西海宗就不要追究了。”
　　谢无恙看着沧海老祖收起他那柄还带着鲜血的捣药锥，冷笑道：“沧海，你不是和她一伙吗？怎么杀起同伙来，连眼睛都不眨？”
　　沧海老祖猛然回头，目光阴冷，“妖物休要胡说！”

　　“胡说？”谢无恙懒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紫色块状物，递给顾青云，“不想死就吃了。”
　　顾青云怔了一下，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就放进了嘴里。谢无恙满意地笑了笑，转过脸来便又阴沉了下来。
　　“怎么会是胡说呢？要不然鹿益君为什么会把事情告诉我，却不去求自家仙宗老祖。难道不是因为沧海老儿你知情却故意纵容吗？”

　　“你——你胡扯！”鹿益君先跳了起来，他扯着嗓子冲半空的谢无恙吼道。谢无恙刚才的一番陷害不知道为什么牵出了澜珠老祖的丑事，如今半真半假掺杂，更难让人相信他是个无辜的冤大头。要是再把本宗老祖搅了进去，他这个挂名宗主的脑袋怕也保不住了。
　　他着急忙慌地喊道，“澜珠老祖都是我们老祖杀的，老祖又怎么会知情不理？”

　　谢无恙笑了，的确如此，他从来不认为天下有没有利益的关系。除非，那两人之间还有别的关系，就像他和青云一样。他侧目看了一眼吃了紫云草根后阴伤速愈的顾青云，“鹿益君你提醒的对，我这里有药能治澜珠那毒妇，你们老祖却提刀就杀了她。沧海，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扬了扬眉，好似惊讶地问道：“难道，澜珠老祖找万妖血玉都是为了你？”他拉长了声调，“哎呀，你们仙宗心都这么狠！”

　　顾青云挑了挑眉，谢无恙这一番说辞好生东拉西扯，听起来却又有那么一丝道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众人心底种下，只会迅速膨胀长大，不论沧海做与没做，都已经让各宗对他产生了怀疑。

　　鹿益君抬头望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近乎石像的沧海老祖。他想活下去，没有人知道，看似温和的沧海老祖御下多么严厉。他从不像澜珠老祖那样动不动就杀人，可他有一百种比杀人还恐怖的折磨办法。他没有吕长老那般好命，被沧海老祖委以重任，只能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对，重任，几十年了，吕长老每日奔忙，却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老祖到底交给了吕文祭什么重要的事情，竟连他这个挂名宗主都要瞒过。
　　过去鹿益君百思不解几十年的问题，在这一刻答案好似开始浮出水面，但这个答案更让鹿益君胆战心惊，甚至不敢去想。
　　可不想就不存在吗？鹿益君白胖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缓慢地侧头看向吕文祭。

　　吕文祭的脸上除了沉重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是了，吕文祭从来就比他城府深的多。鹿益君擦了一把汗，正要回头，却看见了吕文祭嘴角收起了一抹古怪之色。
　　鹿益君心中大震，怪不得沧海老祖一直看不上他，他却成了宗主。原来是吕文祭以长老的身份去替他办事十分方便，所以宗主之位才落到他这个冤大头身上。

　　几十年不解的事情被谢无恙几句质问戳穿了实情。如今细想，倘若真是万妖血玉之事，一旦事成，吕文祭如此重功，必然要升任宗主。那他呢，与吕文祭尚有一战之力，面对老祖，不过是两股战战的孩童罢了。
　　不行，他经营了许多年，眼看着老祖要死了，奎山宗上下就要听他号令，怎么能把如此权势拱手相让。

　　看着阴阳怪气的谢无恙和一脸平静的顾青云，鹿益君抹了一把汗，是他们逼他的，他们不给他活路，他只好赌一把，赌赢了他就万人之上，赌输了不过是早死几日，横竖也不亏。

　　沧海老祖冷眼看着鹿益君，他选的这位宗主是个胆小怕事之徒，贪图享乐却又耳根子软，平时十分好用，这时候却不大够看了。

　　“澜珠老祖手段极端，并不可取。但谢无恙终究是妖族，危言耸听，污蔑仙宗，其罪当诛！”沧海老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清净老祖和幸灾乐祸的剑痴老祖，如今只能集合三人之力，才能将谢无恙和顾长帆捉住。
　　“两位，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

　　清净老祖暗叹，人应顺本心而为，自己修了几百年的仙，临了却昏了头。本来不愿意来，逢山再三恳求，只得为了徒子徒孙来走这一遭。谁知，看了这满眼的各怀鬼胎，杀人如麻，着实污眼。
　　沧海见清净不愿意动，又看向剑痴。清净和澜珠一样，外表温和，内心却瞧不起人，如今不愿意行动也是可以预料了。

　　剑痴却道：“你别看我，如今我不知道该信谁了。论起来，顾长帆我还算知根知底。”
　　沧海便懂了，剑痴这是要护短了。
　　“既然如此，奎山宗从不以武擅长。那顾长帆和谢无恙就交给剑痴你处置吧。”沧海老祖心知今日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捉住谢无恙了，便顺水推舟将人情送给了剑痴。

　　两个化神期修士，既然暂时无法对付，只能另待时机了。
　　只可惜，澜珠死得太冤了。他垂目下望那片渐渐晕出血色的裹药布，他会拿到万妖血玉，为了澜珠。

　　“老祖你不要万妖血玉了？”鹿益君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位老祖，吴沛长老所说之人就是沧海老祖。”
　　他抖着脸颊上白胖的肉，“是他指使澜珠老祖活剖金丹，验丹取玉。吕文祭长老就是他们两个人联系的信使！”

　　吕文祭转头盯着鹿益君，“你，胡说什么？”
　　鹿益君趴着的胳膊抖了抖，“清净老祖，剑痴老祖，我的话句句属实。今日倘若两位老祖不主持公道，我只剩死路一条了！”

　　吕文祭弯下腰一把扶住鹿益君，“宗主今日受了刺激，请各位莫怪，我这就扶他回去休息。”
　　“你别动我，”鹿益君色内荏厉地一把推开吕文祭的手，连滚带爬往旁边躲去，“我没病，我有证据。”

　　“证据？”沧海老祖的声音就像枯黄的树叶，冰冷而苍老。
　　他选的人，居然要啄他的眼。人，终究没有一个可信的。

　　谢无恙看着这荒唐的一幕，他不过是一番猜测挑拨，却惹出了这么多被掩埋已久的事实。一日之内，西海宗和奎山宗两尊大佛都被自己养的狗咬了，着实令人感慨。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该高兴仇人一个个被扒下面具，还是该感慨人心难测。还好，他有青云，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他的人。

　　顾青云眼见一向笑脸迎人的鹿益君一面咬死沧海老祖和吕长老身涉剖丹杀人之事，一面仓皇地往清净老祖的方向爬去，虽然意外但又平静。
　　但平静的面孔却被谢无恙投来的深深注视印上了光彩，他温和的目光回望谢无恙，坚定而有力。
　　谢无恙笑了，他阴郁的心情里带上了一丝莫名的骄傲。他的青云，是世上最暖的光。

　　鹿益君胖乎乎的手在胸前掏了许久，终于从心窝附近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来自澜珠老祖的回信，澜珠老祖那大开大阖的笔迹淡淡渲染在西海宗的牡丹仙简上：
　　“沧海兄：
　　君莫妄自菲薄。事若成，我自有办法，使君为天下第一人。
　　澜珠”

　　吕文祭笑了：“这算什么证据？一段没头没尾的话。”
　　沧海老祖看着眼前的仙简，这不过是一份拓本。他没想到，一直认为胆小如鼠的人，居然悄悄拓印了他和澜珠之间的信。

　　但这信说明不了什么，即使有人找到了他与澜珠的全部书信，也只不过是一对错过的男女遗憾的对话。
　　他向来谨慎，怎么会被别人抓住把柄。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能爬到如今的位置，绝不会像澜珠那样愚蠢。

　　他只有有些恼火，偏偏是这一封，这封澜珠劝他不要妄自菲薄的信。他怎么可能妄自菲薄，如今他已经是一宗老祖，再也无人敢轻视他。
　　那些知道他过去的人，几乎已经全部离开人世。偏偏澜珠总是要提这些，让他美好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妄自菲薄？”剑痴念到，“沧海你还放不下那些事啊？真是无聊至极！”

　　清净老祖心中默念了几句，他真不该出现在这里。现在的五情台上站了数千人，可知道沧海为什么会妄自菲薄的不超过十人。

　　沧海进入奎山宗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却完全看不出是十七八的青年。那个不知名的小仙门早已被沧海灭掉，可当年沧海的俊美依旧成为了一时的谈资。
　　奎山宗收下根骨普通的沧海是因为一桩丑闻。下属仙门宗主玩弄弟子，甚至给貌美的弟子灌下猛药，让他们的身子始终停留在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