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哥哥》业笠翁

13、失落的心（1）

　　十三章

　　我的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地转，如同刺耳的马达疯狂的发出钻井的声响，泥土、碎石、被击落的玻璃，我的内心此时是如此的惶恐，但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哥！等等！”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我的嘴唇就发出了阻止的声音。接着，便是毫不犹豫的倾下身子，将胳膊伸进了垃圾桶。

　　是的，即便昂贵的校服大衣已经沾上污浊，我却无法停止住眼前的动作，我的手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翻找，作呕的情绪与抽搐的脉搏在不断地刺激着我的脆弱的心脏。它在哪里，它在哪里，我聪明的脑子里此刻只浮现出这一句话，终于，我在一片垃圾的缝隙中，找到这只狡猾的“兔子”。

　　夕阳将我们彼此的阴影拉长，但是我的影子，不过只能到他的膝盖而已罢了。

　　许温谨在一旁看着我，站在我的身后，他比我高，也比我挺拔。此时，我正低着身子，琢磨眼前的东西，只有余光扫到他的鞋，是一双暗棕色的牛皮质地的休闲鞋。

　　“小晖，不用捡的。”他道。

　　“看着也不坏，为什么要丢掉呢？”我缓缓的抬起脸，问他。

　　“都是旧东西，刚好想起来应该丢掉的，也没用了。”

　　“哦......”看着他心虚的表情，我心里是清楚的很，手指间的触感越发清晰，我揉弄这兔子挂件上珠串间字母的刻痕，正是许温谨的缩写。

　　我对他是何尝的了解，他是在敷衍，又或者愧疚，但这样一个粉嫩的玩偶一直被放在许温谨的包里，又是书包的夹层，许温谨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为什么到了今天，为什么在我面前。

　　是谁的还不是一目了然。

　　而我，只是静静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手上的污渍。他给我买的糖，此时正孤零零的插在我胸间的口袋上，寒冷的天，让方才用唾液融化的糖衣再次凝固，若不是上面的咬痕，它似乎还是那么还在崭新如初。

　　这兔子依然在我的手上，我用夕阳的余光看着扣绳间彩珠上的刻字，熟悉的字母，心中的猜疑已然清空，剩下的只有笃定。

　　“哥哥，这上面为什么会有你名字的缩写，哦，等等，还有CH......”

　　“别说了。”他打断我。

　　我露出惊讶的神色，从用那兔子的夹层里面，掏出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哥，这是？”线索在我的心中串联，我似乎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他看着我，那样的手足无措，“小晖，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我和陈荷苒已经不在一起了。”

　　“你们分了？”

　　“嗯，很早前就分了。”

　　“可是上个月你们不是......”

　　“没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许温谨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她适合更好的人。”

　　只见许温谨取过我手中的戒指，把它托在手里，然后又捏着戒环，在眼前凝望了许久。

　　“她已经有别的人了。祝她好运。”

　　他的眼神空洞，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如一汪凝固的死水，我知道，这戒指的背面也是他们两人名字的缩写。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么？”我问他。

　　“不知道，但她已经承认了。他们一直用的是假名。”

　　突然，许温谨转身，我来不及阻止，他便将那枚戒指，丢尽了下水道。

　　“扔了就扔了，这回你可别弄回来了。”他拉回我的手，温柔的捏着，“我和陈荷苒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衣服脏了吧，我带你去洗。”

　　许温谨的声音依然柔和，似乎没什么大起大落似的，但我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应该比我想象的要把他伤害的更深。可他却是温柔极了，我听着耳边的声音，心里忽然飘飘忽忽的，一下子变安静了。

　　也不知何时手上的兔子被他夺走了，同样的，那兔子又再次被扔进了垃圾桶。

　　“别想了，走吧。”许温谨冲着我微笑，他就是这样，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

　　“嗯。”我点头，本想着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便沉默了。

　　可许温谨却反而开了口，他问我：“今天晚上爸妈都不在，你写完作业了要不要到我家里来？”

　　他这一问反而让我有些惊奇，便是爽快的答应了，“嗯？好哇。”

　　“用不着这么兴奋吧。”

　　只见许温谨看着我的表情，轻轻的停顿了一下。

　　忽然，他笑了。

　　这表情，虽说有些奇怪。但是看着他笑出了声音，我自己却是感觉好多了。

　　这让我想起淡奶油，带有稠厚。他的笑也是如此，似是微笑，却又不是，里面夹藏着暖意，像温软而有厚度的起司，清甜细腻。

　　他似乎释怀了什么，但不是当下发生的，而是在什么别的时刻慢慢演化，只是在方才成了定局，他望着我的面，想起徐徐清风，仿佛江南的杨柳与甘甜的茶水，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

　　于是，我们约定了晚上九点见面，他让我带着睡衣去，该是一个可以过夜的夜晚。

　　说起来，九点这个时刻，不算早也不算晚。许温谨本是刻苦的学生，除了学校布置的作业，还有些课外的习题要做，特别是他们高二的学生，到了明年就得开始考非专业课项目，学习的压力自然会与日俱增。

　　说来也是，前些天，我才知道许温谨选的是理科。

　　他选理科本来也不算惊讶，毕竟，他一直是个十分均衡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差，虽然算不上极致，但也足够出挑。可是，想到这一点，想起他那认认真真又和气的性格，去了理科班，我总觉得有些吃亏。

　　想了这么多，我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桌边的水。望着眼前早就铺开的习题，却没有一点儿写下去的动力。

　　对了，陈荷苒，原来，她就是那个在厕所里的女孩儿。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若是我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有不少的震惊。可是现在知道，除了像平淡的温开水，还能有什么呢？

　　至少他们现在是分了。这样许温谨和陈荷苒就没有关系了。

　　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却不能够深究。

　　为什么？

　　那只兔子，本就是一对，他们两人本应该是一人一只。

　　我想起许温谨说过的话——她值得更好的人。

　　好奇心犹如潘多拉的魔盒，我知道这不应该打开。犹如冰山的一角，直觉告诉我这其中还有更多的隐秘。

　　我开始深呼吸，不断的说服自己，我不能打开这魔盒，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忽然炸裂出公园树林里的一幕。

　　陈荷苒，我不会忘记，她那妖娆的身姿，她那妩媚的眼神，她那主动自觉的神态，那份气定神闲，那份步步紧逼，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的胸口变得粗糙胳楞，像是车轴在山地上行驶，砂纸与金属摩擦。

　　我心里清楚不过，她哪里是什么纯情的少女，哪怕是班级嘲笑我的同学，她们不过是讨论新买的发卡与更新的小说罢了。可陈荷苒她分明不是，她的身上有着女人的香味，有成熟的味道，她有着和母亲一样的从容，那粉红的穿着不过是一层装饰的皮，掩饰着她早已淡去的青涩与羞愧。

　　突然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打开一看，原来是刘烨发来的。

　　——今天晚上有空？

　　——啥事？

　　——有事找你。

　　——哦。

　　传送一张图片。

　　——认识上面的人吗？

　　我仔细一看，是一张背影图，看着是有点眼熟。

　　——咋了？

　　——哎，我弟弟惹事了，听说这姑娘学校里的。

　　——哦，原来你有弟弟。

　　——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好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学校认识的人不多。。。

　　——好吧好吧。

　　——这事很着急？

　　——要么你问问你邻居吧，听说这个姑娘和他走的挺近的。

　　我一看刘烨回的消息，忽然对上了什么。

　　——你不会说是那个陈荷苒吧。

　　——你认识她么？

　　——不认识。

　　说着我补了一句。

　　——哎，他们早就分了。

　　——好吧，这么巧。

　　——你要是找许温谨，我明天喊他呗。

　　——没事，那就算了。

　　对话草草收场，我正想着要不一会儿顺路帮刘烨问问，正巧许温谨的消息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