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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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望只是想见见那二位，并不想争个谁输谁赢孰对孰错。
他们对于彼此，若是互不相知，从来只是陌生人而已。
约好了时间后，蒋迟把尤望送回家，把他的双肩包递过去关上公寓大门前，蒋迟好奇问：“今天怎么不躲了，挺明显的。”
语气平淡得简直像在问今天有没有吃饭。
或是要不要再一起去吃点。
“太刻意了，你不喜欢，我也不习惯。”尤望斜靠在门框上，显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慵懒来，“你有一套睡衣落下我洗了，要进来拿吗？”
怪不得那套睡衣蒋迟记不起来放在哪了，原来还在尤望这里。
“下次吧。”
蒋迟唇畔笑容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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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蒋迟来接尤望，还是那辆载过他的自行车。
两人像平日里出行那样，喜欢什么穿什么，怎么舒适怎么来。
尤望怕冷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温度低还戴了围巾和手套，蒋迟扛冻些，里面一件高领毛衣外加一件看着不怎么厚的长风衣外套就够了。
到了地铁站后蒋迟把自行车停在附近，两人乘坐地铁去往南山。
南山即在江临南山区。
这是一处小有名气的登高景点，从山顶往下俯瞰，可以望见一片开阔又秀致的三名湖。
一名湖。
二名山。
三名飞禽。
每年都有成群的各种鸟类飞来这里过冬，虽然在大部分江临人眼里，这里的冬天一点都不暖和。
吕家早几年前在南山脚买下一栋别墅，不大不小，养老已经足够。
小区住房不多一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邻里之间尚且和睦。
别的亲戚不算，吕家主家只剩下了吕老爷子和吕老太太两人，还有两个保姆做饭收拾以及打理庭院。
他们到吕家时，院门开着。
尤望一进门，就见一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隐没在阴凉里，他身上搭了块毛毯，正在院里俯身浇花。
老人很瘦，并不茂密的头发几乎全白，唯有从发心蔓延出去还掺着几根灰黑。
可能正在风寒喉热时，老爷子时不时要咳嗽两声，手握成拳抵在嘴前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咳完之后脸色似过了一阵霜一样苍白。
院里除了花草树，还搭了几个小棚。
不远处有个阿姨在地里忙活，掀开棚膜，一闪而过绿油油的当季蔬菜。
尤望对吕家的第一印象，并不像蒋迟形容的桃李春风大家族，更像关起门过日子的小门小户。
吕老爷子给两盆仙客来添了水，放下喷壶时才发现有人来了。
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不久前见过，那会儿他还卧床中，这人敲开门向他问候了声就退出房去，后来老伴和他说来的是蒋迟。
他带来了好消息，尤望愿意见他们。
如果这两个星期见不着，可能需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见了。
既然稍高一点的是蒋迟，那另一个就不必多问。
是他从没见过的外孙，也是吕疏文在犯了大错后留给他们的唯一后代。
尤望同时也在观察他血缘上的外公。
他舒了口气，走过去蹲在老爷子轮椅一侧提起他刚放下的喷壶，给仙客来的叶片喷上水，“叶片边缘发黄了，要多补水。”
喷得差不多后，他抱起盆栽把它挪到阳光下。
“夏天的太阳过烈，仙客来受不住，但冬天的阳光对它刚好，它也需要阳光养护。”
但不能把仙客来在室外放太久，晒一会儿就得拿回屋里，放在散光下。
因为家里有一盆金桔盆栽，尤望这才开始慢慢了解植物的喜阳喜阴、温度湿度、开花结果与否。
不懂的就去问蒋迟。
对植物这块，蒋迟的智能程度远超尤望自己上网搜索，平常见过的没见过的，只要能形容植物的样子，就算看不到，蒋迟也能说出对应品种和养护要点出来。
吕老爷子伸出手，掌心笼在了尤望的头顶，局促地顺着发丝捋了捋。
黑色，柔软，蓬松。
这个少年已经长得那么高大了，蹲下来的时候还是小小一只。方才他们两个站得远了一点吕老爷子没看清，他还以为他们是不认识的人进门来问路的。
今天，来问路的是他的外孙。
尤望被碰了头，当下没有特别排斥的情绪，但他反射性“唰”地起身，快步走开一米远。
头顶的大手没来得及收回，指腹就碰到了尤望的脸颊。
少年的脸很嫩。
没有痘痘红印，也没有斑点和伤疤，黑眼圈略重是因为前些天没睡好至今也没完全调整过来。
而那手，明明是用来教书育人拿笔的手，却百般纵横，不复柔软。
“吕老爷子，第一次见面。”
“对对，第一次见，”比起尤望的平静，尤老爷子要显得激动些，收回的手搁在膝盖控制不住地发抖，“你外婆在家里给你准备了礼物和吃的东西......”
尤望摇摇头：“我不需要礼物。”
“其实是你外婆知道你的存在后，每年都会帮你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你的生日在5月19日，本来想今年......”
“那么多年，也不见你们联系过我。”
这话尤望耳朵听过就算了。
如果信，未免太过天真。
吕老爷子自认对不起这孩子，也一时难消他心头的隔阂，便说：“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看看，你外婆也等你很久了。”
十二月的天，终究是寒意逼人的。
年纪大了之后，吕老爷子以前腿脚的沉疴都暴露了出来，一到阴雨天和入了冬就会阵阵发麻发痛，再加上风寒染身全身无力，只能卧床。吕老爷子得知今天尤望要来，早早起床，人又闲不住，便去到院子里侍花弄草等待人来。
三人要回客厅，吕老爷子不用阿姨过来推，他还没到不能自己回去的地步，蒋迟则顾虑多一些，主动过去担起了推轮椅的重责。
往屋里去的路上，吕老爷子耐心地给两个小辈讲院里的花花草草，他以为尤望知道仙客来还以为他喜欢，但可惜尤望应得不多。
因为对吕宅没有额外的探究欲。
亦没有归属感。
尤望闷声不响地走着，低着头属地上的鹅卵石，身边推轮椅的蒋迟忽地脚步一顿，尤望若有所感地往前投去目光。
“尤望......我是外婆。”
一个老妇人立在不远处的几级台阶上，她穿着温婉得体，花白的发用一根乌木簪盘在脑后，耳坠两颗圆润莹白的珍珠。
吕老太太今天特意打扮过。
“吕老太太。”尤望没有多意外，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
但做了千百次的准备，也比不上这一刻，本该和他阿爷阿奶一样的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两个人站在面前，那声“外公外婆”却叫不出口。
四人在客厅坐下，阿姨给他们泡了热花茶。
看尤望和蒋迟坐在一起贴得近，吕老太太还挺意外。
当时蒋迟说和尤望是朋友，能让他们见见尤望，她还以为他们只是简单认识，顺便卖吕家一个人情。
可他们现在看起来，感情不错。
“小望，我能这样叫你吗？我听你姑姑尤嘉英是这么叫你的。还有小迟，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老太太热情招呼两人吃东西，为了今天，她昨天去近处一家有名的私房订了菜和甜品，还亲手做了两样糕点。
家里没什么人，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中午晚上留下来吃饭。”
“今天来，就是探望一下你们，知道你们过得好就可以了，吃饭就......”不必了。
尤望想这么说，蒋迟却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好啊老太太，晚上我们还有事，中午没问题的。”
“好嘞，我让人去准备。”
吕老太太看出是蒋迟在帮忙说话，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小望来了江临读书，成绩还那么好，看来亲家的那两位也都很用心地在教导小望，”吕老爷子肉眼可见地想亲近，但又不知说什么，“我和你外婆，这些年确实错了，错得过分。”
错在相信女儿女婿敷衍他们的话。
错在没有自己去安钧找回孩子。
错在家里少了两口人，缓了三年才缓过来，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再去把尤望找回了。
“......”尤望敛下眼眸。
一旁蒋迟看不清尤望的表情，视线里他的头发凌乱，是早上骑车来的时候被风吹的，整个人落寞又可怜。
他突然开口问：“二老，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对你们来说可能不重要。”
“如果这个人不是尤望，你们还会找他吗？”
吕老爷子表情不是那么好看，“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吕疏文和尤孜学生下的孩子不是尤望，而是一个资质平平，又窝在大山，从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普通人，你们还会想要认回他吗？尤望中考就拿到市状元，进入当地最好的高中，又因为竞赛转来江临一中，现在一路过关斩将，进入物竞国家集训队，他的起点保底就在世界知名学府青川大学，你们这才想要把他找回的不是吗？”
他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蒙尘无法遮掩。
这样的尤望让蒋迟注定为之倾倒。
但也同样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他。
蒋迟不是来替尤望砸场子抱不平的，其实就算吕家二老是这样想的，他也能够理解——
谁不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后辈？
不然，烂在泥里、活在猪圈里又有什么所谓。这个社会是个大猪圈，迟早要被养肥宰了吃肉，无非早晚而已。
吕老爷子近年来已经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了，这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地审视起了蒋家的这个小辈。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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