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十月未寒

7、尾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却似又悠悠醒转，眼角依稀，还留着泪痕，只是眼前景色，并不是死前那一抹血色的床穗子，而是斑驳的墙，不远处一点昏黄的灯光幽幽如豆。“你醒了？”耳边的声音似是熟悉，又似是隔了一生之久的陌生，慢慢唤醒了我昏睡前的记忆，这赫然是那个我以为灭了我修为、送我元神投胎的书生天师。
　　“原来我没死？难道这一生，只是一个梦？”我不禁喃喃自语。
　　“这情爱一事，原本就犹如黄粱一梦，真真假假，梦醒皆碎。时间三千繁华，皆不过过眼烟云，情深则苦，如今，你可悟了？”
　　情爱果真苦吗？那为何醒后我仍牵念着梦境中的那一场刻骨铭心，在苦中，抹不去的是那一丝丝的甜，是那忘不掉的初见时的欢欣，与最终放手成全后的心甘情愿。“不，我不悟，更不悔。即便最终人负我，我亦未负我心。得经之，便是幸；曾获之，便可慰，何来苦之一说。”我终是一字一句，道出了我的不悔，终是只愿记住他曾经的好。世上之事，莫不是悲辛交集、苦乐参半的，有得必有失，又何必非要事事皆算计个明白呢？
　　这书生天师想是未料到我此般回答，顿时凝住了身形。我微微一笑，续道：“天师想是亦并非如面上所说断情绝爱的，若非对情一字有深刻感悟，又怎拟得出这如此真实的梦境，直让人摧心断肠，黯然销魂。更何况……”说到此，偷觑了一眼那书生天师，见他似有些出神，我狡黠一笑，于话声中加入了一丝狐族的媚术，软语说道：“为何这梦中良人，面貌竟依稀有些熟悉，与天师您，好生相仿呢？”听我此言，这书生天师身躯似是一震，脸上再不平静，似喜似悲，眼神也霎时朦胧了起来。
　　眼见更漏星残，月移西坠，他沉寂良久，我却只含笑而坐，在他身旁一径注视着他，他只这么不言不语，我却亦是不急不躁。许久，他的脸色渐渐分明起来，那一向无波的眼眸也暗潮汹涌，似有什么压抑许久的终将翻腾而出。终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过了头，定定注视住我的眼，勾起了嘴角，那笑，清浅却带上了人间的烟火气，再不似初见时的冰冷。我亦毫不避让，笑着迎上了他的眼。“此处心安即仙乡”，窗外，一抹红艳之色冉冉升上了地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