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红尘》栖身桃源

23、拜别阿婆

　　花步锦整个人魂不守舍地，也不知走了多久。

　　直到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一惊，反手就是一抓，便紧紧抓住了那只拍了自己肩膀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

　　“痛……”

　　一道轻呼声响起，花步锦定睛一看。

　　来人身形清瘦，身穿一件素简白衣。双眉微皱，愁容满面，好似受了许多委屈。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在世的林黛玉呢！

　　花步锦赶紧松了手，道：“遗素公子，怎么是你？”

　　遗素揉了揉那只被花步锦抓了的手。只见手上原本一片苍白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也不知是刚才花步锦的力道太重了，还是皮肤太娇嫩脆弱了，那几道红痕真是看得人又心惊又心疼。

　　花步锦自然也瞧见了，一脸愧疚道：“实在抱歉！是不是很痛啊？要不要先去涂些药？”

　　“不必管它，你先跟我来。”

　　说罢，遗素一把拉着花步锦，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

　　转身放开花步锦的手后，遗素道：“我已经让朱承严他们在这附近守着，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说话的，你不用顾忌什么。”

　　花步锦抿了抿唇，心里大概能猜到等下遗素会说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她只是静静地等遗素先发问。

　　遗素看着花步锦手上的空碗，问道：“你刚才是去给月儿姑娘送点心？”

　　“是。”花步锦十分谨慎地回道。

　　“吃一碗点心的时间，都能烤出来四炉糕点了！”说这话时，遗素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幽怨。

　　“这……我刚才还问了月儿姑娘一些事，所以耽搁了。”

　　“你知道吗？早在你进去之前，就有个人来和我说，月儿姑娘今天没那么多事要忙，很早便得空了。可我过去问了好几次，她都说她很忙，让我不要打扰她。”

　　“是吗……”

　　不知为何，在遗素说到有人来给他透露消息时，花步锦第一个就想到了枯木展！

　　一想到他，花步锦顿觉头疼不已！

　　“可月儿姑娘偏偏让你进去了，还和你说了那么久的话……”遗素那看着花步锦的眼神里，也染上了几分幽怨。

　　“那我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再进去看一看？”花步锦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想到那时，自己问月儿忙不忙的时候，月儿可是说早就忙完了。不过她可不敢如实地跟遗素说，便先试探着问一下。

　　只见遗素耷拉着脑袋，说道：“有。一看到你出来，我马上就过去问了，可她还是说很忙，甚至还有些生气了。”

　　闻言，花步锦心里暗自庆幸道：“幸好我足够谨慎没全说啊！”

　　“嗯……可能……应该是月儿姑娘趁着吃点心的空档，休息了一下，这才给我钻了空子吧，我刚才实在是幸运啊哈哈哈！”

　　花步锦的脑子快速地飞转起来，一下子就想出了一个比较可靠的理由，想就这么忽悠过去。

　　谁知遗素却把话锋一转，直言道：“你和月儿姑娘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不信你真没看出来些什么！”

　　闻言，花步锦脸色微变。

　　“就连刚来还不到一天的我都看出来了，月儿姑娘明显是只愿意跟你走近，她对其他人可是极其疏离啊！”

　　“我也听秦公子讲了一些你们之间的故事。你想想，你们甫一相遇便是英雄救美，月儿姑娘她能不对你另眼相看吗？你的厨艺又高，还那么体贴地为她做点心，她能不动心吗？”

　　花步锦听罢，犹疑道：“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吗？”

　　遗素听了，轻笑一声，只见满脸的愁容暂失，然后缓缓垂下头。他双眼微闭着，似乎在回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低低地说道：“你信吗，我来到这个世上，最先感受到的情绪，便是孤独，这怕是没人比我更清楚孤独是何滋味了。毕竟……世人因为庸俗，势利，变得肮脏，恶心。”

　　花步锦一边听着，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遗素继续说道：“我不愿被他们同化，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也因此，我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孤家寡人。就在我以为，我只能这么孤独地走完这辈子时，月儿出现了！”

　　说到月儿，遗素原本黯淡的眸子顿时亮起光来。

　　“她冰清，玉洁，美而不俗，耀眼且夺目！她简直是上天赐予世人的瑰宝，不容玷污，不容亵渎！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终于遇到了能与之相怜相伴一生的人！也是她，让我有了生而为人的喜悦！”

　　花步锦听到这里，微微张口，正欲说些什么。而遗素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突然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

　　“我知道，她是不可能和我一样自困于进月楼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再越过自己的底线，追随她至此。”

　　花步锦闻言微微一愣。

　　遗素见她露出这副表情，有些感叹道：“不可思议吧！在短短的时间里，我竟然能做出这么多这二十二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花步锦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值得吗？”

　　“值，她当然值得我这么做！”

　　遗素应得干脆，道：“如果不是有幸遇见了她，我怎会明白什么是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如何才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也让我意识到，如果没有那些肮脏恶心的世人，又有谁来衬托那些圣洁美好的人？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排斥他们呢？”

　　闻言，花步锦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当然有！”

　　遗素声音柔柔地说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只是，在刚好的时间，刚好的地点，遇到了刚好的人，所有的巧合都同时发生了，你还能毫不动容吗？人这一生没那么多刚好的事，当它就这么幸运地同时降临到你的身上，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这段天赐之缘呢？”

　　至此，花步锦终于开始慌张了！她急忙说道：“其实我们……”

　　遗素再次打断了花步锦的话，定定地看着她，道：“花公子你不必解释什么，我只想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如实地，真心地回答？”

　　“呃……行，你问。”

　　“你……到底喜不喜欢月儿姑娘？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哪怕是只有那么一点点？”

　　“不喜欢！”

　　花步锦毫不犹豫道：“我只把月儿姑娘当做最好的朋友，至于男女之间的情感，我对她是永远都不可能有的！”

　　见花步锦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遗素点点头：“我相信花公子所说皆是实话。可现在是月儿姑娘她不知道你的想法，你要怎么办？”

　　花步锦一脸为难：“总不能跑到她跟前直接说吧？”

　　现在还不清楚人家对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有些好感而已，若是做得这么直接就会显得自己太自以为是。而且搞不好，以后两人的关系不仅会变得十分尴尬，说不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白衣盟主比武招才的大会在三个多月后就要开始了。而月儿是举荐自己去参加的人，得罪了她，到时自己还能参加这场比武吗？还好意思去吗？

　　况且白衣盟主势力不小，月儿又是他十分看重之人。要是因此惹到了盟主，他一个不高兴，只需一声令下，到时自己不但身负巨债，还要被人万般针对，那处境就更加凶险了……

　　见花步锦一脸苦恼，遗素便试探道：“花公子，你若是能减少与月儿姑娘接触，那别人接触月儿姑娘的机会，是不是就会变多呢？”

　　花步锦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问道：“那具体要怎么做？”

　　只见遗素附在花步锦耳旁轻声说了一通，听罢，花步锦才终于松了口气，道：“可以。”

　　遗素显得十分高兴，朝花步锦行过礼道了谢，然后便先行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直至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花步锦这才突然想起什么，扭头一看，只见肩上早已空空如也。

　　想到这里离账房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而赛丑又不敢离月儿太远，那它多半是在路上，在自己想着心事的时候，悄悄回主人那儿了吧。

　　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谈话也好，毕竟赛丑极有灵性，听到了说不定会坏事！

　　花步锦看着手上的那只空碗，微微叹气，便转身离开了小院子。

　　……

　　在“林婆婆作坊”里停留了两天，他们便离开了。

　　临行前，林婆婆还特意出来为他们送行。只见她拉住花步锦，说道：“以后呀，这小作坊就是你的家，要经常来，这里会永远欢迎你的。而且阿婆这里可不只有喜糖，还有许许多多让人吃了就会变得开心的小甜点呢！”

　　然后林婆婆举起那只布满沧桑之痕的手，充满怜惜地抚摸着花步锦的脸，慈爱道：“虽然阿婆不清楚你到底在顾忌些什么，但你一定要记住，阿婆是希望你过得好的。若是以后呀，受了委屈，心情不好了，就来阿婆的小作坊里坐坐，吃吃小甜点。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不论今后在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总归还是你的家人。”

　　花步锦点点头，手覆上林婆婆的手。

　　“哪怕不来小作坊，能在这古糖村里走走也是好的。这里世代做糖，糖的甜味儿早就化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了。走在这样甜蜜蜜的地方，相信你不论有多不开心，心情多少也能轻松些。”

　　不知怎的，这样一番朴实无华的话，由眼前这位淳朴老妇人的口中说出，竟是如此的温暖人心。

　　只是，花步锦还是听得很想哭，她眼眶红红地看着林婆婆，点点头：“知道了，谢谢林婆婆。”

　　林婆婆一听，却不乐意了，原本抚着花步锦的脸的手，转为轻捏她的脸：“哎呀，你这孩子，怎能这样跟我生分，我都拿你当自家人了，你怎么还好意思，不唤我一声阿婆？”

　　林婆婆话音未落，花步锦的一颗泪就先滚了下来，哽咽道：“是……阿婆。”

　　见状，林婆婆一把将花步锦搂抱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背，犹如哄小孩般语气极尽轻柔，道：“哎呦！真是苦了阿婆可怜的乖孙女呦！没事了没事了，阿婆给你糖吃，不哭，不哭哈！”

　　至此，花步锦再也忍不住，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低声呜咽……

　　原来，这世上竟真有这么一群人！

　　他们明明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可在某些时候，他们却愿意给你一个最亲密的拥抱，对你说一些最亲密的话，犹如一个刚刚认祖归宗的亲人！

　　而这群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给你的感动，丝毫不亚于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