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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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礼灰白，冷静自制。年少尚未深究，已然错过。他人视其矜贵自持，不过内心枷锁，圈地为牢，遁寻无门。
——与顾书
首都下了一场雨，惊蛰，天气回暖，春雷始鸣，万物生机盎然。玻璃窗上的水珠划出痕迹，周遭的空气也染上了湿意，观景台上的香槟玫瑰洗净尘埃，透亮清澈，不妖不媚。
林盏将月桑兰推进更衣室，不停的加油打气，“相信我，穿上它你就真的变成乔苒了！”
乔苒，《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中的女主，纯校园剧。
月桑兰睡眼惺忪，强忍下了想要把这一天精力用不完兢兢业业的经纪人一脚踹出去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扯过衣服，没好气道：“要是你来当艺人，不火天理难容！”
林盏就当她是在夸人，娇羞一下，“嗐，还不是因为当经纪人是我从小的梦想嘛！”
月桑兰垮着脸白了她一眼，“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像个千金大小姐，居然也能吃得了这些苦。”
林盏不应答，朝她笑。
换上衣服，月桑兰看着落地镜里面的身影，原本不怎么清醒的脑子更加迷糊了，她愣愣的将披散开的大波浪捆起来。
刚起床，又没化妆，素净白嫩的一张小脸，有些愣怔的眼神落在镜子里的黑白校服上。
恍惚间，回到了青葱那年。
熟悉又陌生。
心悸又怅然。
热情又张扬，爱笑爱闹没心又没肺，扎着高马尾的姑娘，蓝白相间的校服和捏着书包肩带一脸冷静沉默的男孩，头顶垂落的大榕树枝条流苏轻荡，干净青涩，纯粹又美好，像一幅漫画，全是青春的味道。
*
“下一位，月桑兰。”
三位面试官拿起资料，眼睛往照片上那位烈焰红唇勾得漫不经心的人一扫，眉心就皱了起来。就在下一秒，门被拉开，迎面走进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各位老师好，我是月桑兰。”
三位面试官很明显的楞了一下，才堪堪回神。
像！
特别像，简直是女主现身。
其中一个面相憨厚，一张国字脸的面试官开了口。
“素人？那你有什么特长没？”
月桑兰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
中间那位尖嘴猴腮的面试官脸一横，“那你会什么？”
月桑兰：“会演戏。”
三位面试官面面相觑，明显的不怎么满意。
不是来面试角色的吗，有演技不就行了？什么情况！也没人告诉她现在选角色都要有特长才行啊，嗐，早知道就随手琢磨一个特长了。
月桑兰看了他们一眼，补充说：“会唱一点歌，跳一点舞。”
一位面试官敷衍的摆摆手，“你随便来一段，乔苒上学。”
看来这三位面试官对她没抱太大的希望啊，月桑兰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将校服拉链拉到顶，双手慢吞吞的插进兜里，没骨头似的靠在墙边，眼皮略微耷拉着，浑身透着一股散漫的痞劲儿，少年的轻狂与桀骜，眉宇间的厌颓不耐烦，野戾之气......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乔苒是一位正值叛逆高峰期的高二生，自小成长环境恶劣，造就了一身反骨，在这一年里尤甚，逃学打架成了家常便饭，和其他小太妹不一样，她打架从不在学校打，而且每天守校规穿校服，不浓妆艳抹。
每天早上在漫骂声中走出那扇门，乔苒的情绪是相当不美妙。
倚在墙上的姑娘勾唇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复杂的情绪在眸中酝酿开来，像是自嘲，像是轻蔑，好像也含了一点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一点一点蔓延，晕开，她仰头，光打在白皙透亮的天鹅颈上，眼帘彻底拉下来，嘴角的笑依旧不曾淡下去。
剧本里此刻有早餐店里冒出来的热腾腾的蒸汽，络绎不绝的吆喝声，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穿着校服的学生。
那一角，靠了一个姑娘，背影落寞，与周围格格不入。
未说一句话，只通过面部表情和动作却将孤独，隐忍，倔强，压抑演绎淋漓尽致，面试官们不自觉的摒住了呼吸。
半晌，姑娘缓缓睁开眼，平静又冷清，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只有气息，刚刚所有的情绪早已不见踪影，嘴角是痞里痞气的坏笑，妥妥的一个不良少年，踢了两脚路边的小石子走进学校。
面试间里异常安静，针落可闻。
月桑兰将手从兜里拿出来规规矩矩站好，“老师。”
国字脸面试官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才抬手鼓了两下掌，“像，乔苒活了。”
刚刚这姑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走进门，很像女主，是外形像，而现在是气质神韵由内而外都像极了。
“尖嘴猴腮”猛地一拍手，朝左边的面试官喊，“老徐啊，我们这次捡到宝了！”
被叫做老徐的面试官扯了扯嘴角，偏过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三人的脸色突然就难看了起来，好像还挺纠结的。
老徐问：“你是艺联的艺人？”
月桑兰点点头。
《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是一部网剧，导演不怎么火，招的演员名声也大不到哪去。老徐是副导演，女主乔苒早就被人拿钱砸了一个十八线的花瓶进来。
最近这几年来，娱乐圈基本上是被艺联和华娱两大巨头瓜分了，名列前线的艺人皆出于这两家，不过今年，华娱出了个影帝，实力猛增，一飞冲天，艺联就被挤了下去。
想着瘦死的骆驼再怎么样也要比马大，说不定来能借个桥搭个线，顺几个有名气的演员。老徐摸着下巴想了想，这素人还有演技，但是那边投资的也不少。
“这样，你先回去等着，我们商量好了再通知你。”
这有点悬了啊。
*
“哈哈，合作愉快。”
何北顾和张导握了一下手，淡笑着，“合作愉快。”
张导欣慰，“前途无量啊，年纪轻轻。”
“张导过奖了，您是前辈。”
“哈哈，后生可畏，二十五的年纪就有如此演技成就……”
张涵导演，电影协会副主席，有话言，张涵出品，必属精品。可见其在影视界的地位之高，而他的作品也是非同凡响。
名气越大，想往上贴的人越多，放眼整个娱乐圈，张导看上的也就那么几个演员，性子怪癖，更别说是处成朋友。
何北顾之所以火得这么快，也得多亏了他的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
*
为了防止月桑兰犯罪的一切可能性，林盏寸步不离的将她监督到诸城丽景后才走。
诸城丽景，私密性很好的复式公寓，相当于小别墅，贵得吓死人，按道理这并不是一个毫无背景的素人应具备的财力，林盏旁敲侧击了很多次也没撬开月桑兰的嘴。
对此月桑兰很无语，她是那种动不动就买垃圾食品吃的人吗？
好吧，她是。
月桑兰刚进电梯，身后进来一个人。
看吧，世界如此大，有些人就是这样巧。
月桑兰扯了扯嘴角，“何影帝。”
何北顾看见她也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点头，“住这？”
何北顾按了数字“7”，瞥见一旁亮起的数字“6”。
月桑兰嗯了一声，甫一想起自己还穿着面试时的校服，惊得从头到尾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果然，面前的何王八毫不掩饰的看着她，眼神之复杂，貌似勾起了什么回忆。
月桑兰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天要如此亡她！面前这个狗男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怎么看怎么成功，怎么看怎么像个人，成熟又有魅力，而她却穿着纯良无害的校服，怎么看怎么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气势低了远远不止一头。
月桑兰觉得耻辱，还有，这男人也配看？！
好想戳瞎他眼睛！
月桑兰正在戳瞎他眼睛犯多重的法和自己能不能一下戳瞎他眼睛造事逃逸之间左右摇晃着，头顶冷不丁的传来一到平静漠然的声音。
“叙旧？”
平地一声雷，雷得月桑兰浑身抖了一下。
这叫什么？墨菲定律？
老娘说的叙旧和你说叙旧不是一个意思！
老娘要勾引你！穿成这样怎么勾引！！！
再怎么样掐腰吊带裙，细跟高跟鞋也得要有吧！不然怎么气势相当！
细算下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某只王八的消息倒是从不间断的从网上冒出来，而她依旧是一个素人，她忙着搞事业暂时性放下了勾引这人的想法，但并不代表不进行了。
天时地利但人不和的时机，送上门的男人，到底怎么办！
月桑兰想着，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停下开门了，6楼到了。
月桑兰脑子里还处于放空状态，站在电梯口突然来了一句“进去坐坐？”
电梯里面的男人愣了一瞬，而后一脸冷漠的摇摇头，“不用。”
杀人应该不犯法吧！！！
月桑兰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挑衅了！如果不是电梯门合上了，她一定会冲进去杀人！
看，这成了精的狗王八多傲娇！明明是他提起来的叙旧，她好不容易忍下耻辱感……
何北顾打开门，捏了捏眉骨，换了一身居家服走上跑步机。
姑娘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素净的脸，高高的马尾，平底球鞋，时隔六七年，当初的中学生涯理应淡淡忘去才对，为什么一看到她，记忆被连根拔起，一颦一笑都很清晰。
难道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
这种情绪有点不受控，莫名其妙，何北顾不喜这种感觉。
他习惯了将一切掌握在手里，步步为营，善于谋划，洞悉人心。
十七岁那年，月桑兰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他好像失控了，也只是心里失控了一瞬间而已，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只是他自己不曾知道，人型制冷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何北顾调快了速度，汗水顺着锋利的侧脸轮廓滑下来。
自小他便被要求学会自控自制，情绪不外露，不许有杂外欲念，权利的游戏要在他股掌之间……
*
月桑兰接到了面试那边的消息，说是什么她当初参加了一个节目，影响不太好，不适合演女主，可以叫她试试其他角色。
月桑兰皮笑肉不笑，踩着高跟鞋扭头就走，影响不好？放你的狗屁！这女主她还真要定了。
确实是因为投资方那边又给那位花瓶加了钱，老徐和导演权衡了一下，决定不要冒月桑兰这边的险。
只是还没等月桑兰出手，那边突然打电话来又要让她演女主，说什么有人独揽资金，要求月桑兰当女主，砸钱打造。
如此中二暴躁的行事作风，除了发小年爷，月桑兰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仔细想想，估计是自己给想要个小宝宝的闺蜜送了件特别特别凉快的surprise的原因。
快乐得要飞上天的徐年怎么也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无比后悔此刻的决定，不应该砸钱捧月桑兰，该寄把刀过去，顺便找一波水军黑死她！
付出了这么多，主要还是吃了这么久的素，背了这么久的剧本，老娘又有实力，月桑兰并不觉得被人拿钱捧进去有什么不好，本来就该是她的。
有些人不服也憋着。
女主稳了，林盏越发得寸进尺，现在不止晚上吃素，一日三餐都是，月桑兰家里犄角旮旯都被挨个检查了，搜出整整一箱膨化垃圾食品。
林盏怒气冲冲：“月桑兰！”
月桑兰咬牙切齿：“林盏！”
两人不欢而散。
晚上九点，月桑兰实在饿的不行了，没有零食她活不下去的！
她烦躁的走进健身房打拳，很好，越打越饿，胃都在抽搐。
听到门铃声，何北顾正在看剧本，杨戈早就回去了。
“月桑兰。”
月桑兰生无可恋的吸了一口气，捂着肚子推开面前的人，自来熟的换鞋进门，直奔厨房的冰箱。
“有吃的没，救命。”
如果不是饿得想死，月桑兰绝不会这样落魄的出现在七楼，她仇人的家里。
冰箱里基本上是健康的绿色食品和水，都是生食，想吃是要开火的，月桑兰这个废物不会，只得面无表情的拿了一个苹果坐到沙发上机械啃动。
背影之绝望之落寞。
何北顾有些想笑，摇摇头，挽起袖口走进厨房。
他侧头，冷不丁的对上趴在门框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人。
像只猫，动不动就被踩尾巴炸毛，也难得的安静温顺。
“还有多久？”
说着，月桑兰咽了咽口水，按耐不住趿着拖鞋走过来，脸都怼锅里了。
何北顾拉住她，“水蒸气。”
“咕——”
很好，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不活了，大家一起死吧。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多大点事儿，不久肚子叫了一下两下三下嘛，多大点事……
姑娘的面部表情可谓精彩，眼神由绝望到莫名其妙的坚定，继而装蒙，忘记了刚刚的一切。
“你笑什么笑！”
对上月桑兰气的发红的脸，何北顾才意识到自己笑了。
他说，“没笑。”
“何北顾，今天我俩必须得死一个！”
何北顾见这姑娘是在饿极了，搅了两下锅里的面，强硬的扯开话题，“还有一会。”
月桑兰推开他，拿起碗，“我觉得它熟了。”
何北顾想起来了，多年前，这姑娘缠着他学做饭，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最后得偿所愿，还好只是烧了厨房，别墅还在。
“月桑兰，吃了闹肚子。”
月桑兰瞪着他，一副要发飙的节奏，“饿！”
一个字一个音节，甫一听，像是在撒娇。
空气停滞了一下，两人愣在原地目光对视。
“咳，再等一分钟。”
真的，她来到人世整整二十五年了，没造过大孽，为什么天要如此亡她？！
嗯？
看吧，上天都在提醒她，是时候动手了，她和面前这人，必须死一个。
月桑兰绝望的闭上眼。
三十秒后，肚子一抽，她很没骨气的睁开眼。
算了，先吃饱再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