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防御》我还是太莲轻了

4、石像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一切祈祷可实现，久到毛毛虫还没变成蝴蝶。
　　童话，总是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传说，森林上方的夜空，会有流星滑落，落在一尊人形石像前。石像前立着块石板，刻着：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一夜，一个渔民进了森林。他的心事写在脸上，愁苦万分。
　　他是个勤恳的人，可今年台风唤起了海浪的愤怒，他收成不佳。他们一家人，已经几个月食不果腹。渔民怀着丝侥幸与诚意，希求石像的传说可以应验。

　　“新年快到了，我想让老婆孩子，好好吃上一顿。”他默默祷告。双颊凹陷，显得营养不良。
　　人形石像岿然不动，却仿佛有神灵附在上头，传出空灵的回声。
　　“我能够实现你的愿望，但你得支付点东西。”
　　渔民欣喜又难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我没有钱。“
　　石像道：“我能听到祈祷者的心声，但无法聆听森林的旋律。你可以用耳朵支付。”
　　渔民回味着妻子的唠叨，孩子的啼哭，海洋的喧嚣。他将失去那些。他犹豫了片刻：
　　“我愿意。”
　　“成交。”

　　夜幕划过一颗流星，拖着红橙的炫光落在了石像前。光散去，只见一大袋金币，沉甸甸地放在那里。
　　渔民开心极了，扛着金币回去了。

　　渔民的耳朵不见了。他的妻子担忧地询问，他却豪爽地大笑，拿出了那袋金币。
　　他们度过了一个丰盛的新年，甚至翻修了渔船，给妻子购买了新裙子，给婴儿添置了舒适的摇篮。
　　好景不长，渔民的弟弟生病了。镇上的医生说，只有神奇的“万灵花“才能治好。
　　万灵花在一座高山上，路途险恶，凡去寻找万灵花的人，无一生还。渔民向来照拂他的弟弟，又想起了森林的石像。

　　“神灵的石像，我的弟弟已病入膏肓，他还年轻。请赐予我一朵‘万灵花’吧！”
　　石像再次灵魂传声：“你愿意支付你的声音吗？”
　　渔民不是歌唱家，也不是花言巧语的诈骗家，声音对他并不值钱。
　　“我愿意。”
　　“成交。”

　　夜幕划过一颗流星，拖着蓝绿的炫光落在了石像前。光散去，只见一朵晶莹剔透的花儿，扎根在那里。
　　渔民微微一笑，拔起万灵花回去了。

　　他的弟弟得救了。虽然他失去了声音，再不能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不能对妻子诉说他的爱意，不能和弟弟拌嘴，但他很满足。
　　然而，他的妻子开始嫌弃他又聋又哑，没有耳朵看着像个怪物。他听不到妻子的抱怨，更没法安慰她，每当他看到妻子气愤的脸，都非常落寞。
　　在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声音的争吵中，总是渔民的弟弟，去安慰了女人。
　　邻居总在无所事事的午后，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聊着：“瞧瞧那个可怜人，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跑了。”
　　没过多久，镇上一年一度的“捕鱼大赏”启动。优胜者不仅能获得金币嘉奖，还有机会获得皇宫七日游。渔民辛劳地出海，却始终只有杂虾杂鱼。他想，他或许也要为自己去求一次石像。

　　他进入森林，在心中默默对石像道：“神灵的石像，我本想让我身边的人生活的更好，我的生活却日渐不如意。我想在捕鱼大赏获胜，制造我的转机。请给我一只绝无仅有的鱼吧！”
　　“你愿意支付你的眼睛吗？”
　　渔民不想再看到妻子与弟弟的亲亲我我，也不想再看他越走越糟的人生。
　　“我愿意。”
　　“成交。”

　　夜幕划过一颗流星，拖着紫黑的炫光落在了石像前。光散去，只见一枚银色的罐子，里头游动着长着翅膀的海妖幼体。
　　渔民的眼前突然黑去，他没有看到，这时石像睁开了眼睛。
　　他沉默地拾起罐子，走了。
　　那条路他虽已走过多遍，但因为看不见，归途跌跌撞撞。

　　他带着珍贵海妖的幼体，好不容易回了家。他的妻子与弟弟因为他瞎了，更肆无忌惮地嘲弄他，抢走了他的成果，果不其然得到了捕鱼大赏的头名，顺便领取皇宫七日游，双宿双飞。
　　渔民无法申辩，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遭受了什么。
　　他想叫叫妻子，当然没有回应。他想问问弟弟近来生活可好，当然没有回应。他灰心了。
　　他摸索到摇篮边，婴儿双手抓住了他的拇指。
　　婴儿的皮肤光滑鲜嫩。他的孩子活得很健康。渔民笑了笑，抱起孩子玩着举高高的游戏，亲着孩子可爱的小手。

　　半夜，他离开了家。
　　他摸索着去到森林深处，跪在石像前，内心呼唤着：
　　“石像啊石像，我希望能再活一次。”
　　石像看着他，并不知道他是后悔他的错付，还是他后悔依赖了神力，或是别的什么理由。
　　“你需要支付你的身体。”
　　渔民怀着无限眷恋与期许，又不再有眷恋与期许，点了点头。
　　“成交。”

　　夜空突然下起了流星雨，那是迷途者的眼泪。
　　人形的石像获得了耳朵、声音、眼睛，和身体。它享用着祭品，重新活了过来。
　　而渔民站在那里，成了新的人形石像。

　　传说，森林中有一尊人形石像，会满足祈祷者的愿望，不知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