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沉迷》业笠翁

7、从主做奴 · 一

　　第七章 入院

　　国书院对求学公子即门童的着装是没有多大的要求，素雅端庄即可。但富家子弟之间常有相互攀比家世背景之势，故而在书童的着装上，便是一年比一年隆重。

　　少君府在地位上自然是有位尊贵，因而选中的这套，可是桑蚕织的。这布料里衣清爽，外衣柔韧，还带一纯棉罩的外衫，中间系一枚腰带，两书奴也是用统一的蓝色缎带束发，可谓是入眼秀丽。

　　江玄林是起了一个大早，正打着哈欠，他的腿还隐隐作痛，因而手中的箱子虽不算沉，走路却是一瘸一拐的。身旁，王文也却已然是舒朗清醒，他与玄林大不同，平日里就起得早，一般还要晨读，便是将功课做足了，才去办差役奴仆做的琐事。

　　倒是昨日深夜，二夫人的陪房丫鬟忽然将衣料送了过来，说是今日急走。今日也是听闻了，后院昨夜更是一宿未过眼，说来也是荒诞，还不是为了这败家子儿的行李，只见那八宝大箱，如那嫁娘的嫁妆般，一箱一箱的往上提。

　　“不过是读书，可有如此隆重？”王文也念叨。

　　“我爹说，我家乃国中贱商，不及那官权一毛，大概是富人子弟，都如此是这般？”江玄林收尾是一问号，他不确信，却多少因这般场面而涨了世面，他倒是听二娘子常说那官家如何如何，如今见了，才知道这天乃真是挂在头顶上的。

　　不等二人絮叨完，便是有奴才来催促。倒是那主人车厢，迟迟未见少君的影子，按着规矩，主人便是要先上车，仆从才是能上的。

　　可江玄林已然是站的有点儿久了，他小腿的伤还未见好，这细皮嫩肉的，自然受不了一丁点儿摧残，“哥哥，我腿疼。”他小声的靠在王文也的耳朵边上，说起来。

　　说完，身子也慢慢倾斜，便是将文也当作支物，算是省些力气。

　　“你便是休息下，要是再疼了，和我说。”王文也将玄林手中的笔具拢到自己的怀里，看着他那虚弱发紧的模样，便是觉得尤为心疼。

　　远处，那磨人的主子，可终于是来了。

　　大张旗鼓的，后头还跟着两位佳丽。在少君府，但凡是送夫的场景，若要说不舍，若要说离别，黏腻至极，可不都是如此情景。若是常年的奴婢自是习惯了，可江王二人才来了一小段时日，便对这般场景，甚是震惊羞愧。特别是王文也，他也是到了嫁娶的年纪，只是沉醉于读书，平日里便无心于色欲（这里是色与欲望，不是两字连起来的意思），当下便是远处瞧见了两位夫人，那薄裙荡漾，微波浮提，其间气味香氛四散，且不顾旁人，露娇媚呻吟之态，尽其解数，只为求那浪荡男子之欢心，让早已悟其男性之瘾的王文也，好不愧愤。

　　江玄林察觉到了王文也的异常，他本就如倒斜的树枝，半撑在王文也的身侧，便是用鞋轻轻的顶了一下王文也的小腿。

　　“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王文也答。

　　“哥哥，你的脸红了。”

　　“可有？”王文也问。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只是我觉得冷。便还多穿了一件。哥哥，你衣服可是带够了？这外衫虽好，却是轻薄，别着凉。”

　　“哦。”王文也点头，后背却是出了一层薄汗。

　　终了，那离别可是离够了。陈霄也是觉得麻烦，但二位夫人若是不妥善处理，可是有更麻烦的事儿，倒是走前交了差，怕不是能安稳些时日。

　　转身，便是将府中的事宜都交代清楚了，便一人上了马车。随后站着的江王二人瞧见了，便也是跟着，一人提笔具，一人抱书箱，随着少君坐上马车的箱笼之中。

　　。

　　国书院倒是气派，其布局分为四个部分，以南门为正门，入院乃是一片广场，正中间是一块方正的龙雕像。而龙雕的正前方，便是书院的书阁，其间是千万学者书吏载记百国历史，用作研学之处的地方，后还有一座高塔，高塔之上有铜铃，里头放着什么，无人可知，仅有大学士，当朝皇帝之太傅才有可能进这高塔窥知一二。

　　而以书阁正中两侧排开的，便东西二院，东院学堂以皇室贵亲为主，西院学堂以官权政要为府，二者分裂，毫不相关。便是皇亲国戚，可带二枚书童左右逢身，而官吏之子，则只身前来即可。

　　住的地方也有不同，皇亲国戚住的是小院儿，主仆三人，便是主人坐正卧，仆人住别间，配茅房，有桌案，睡的虽不是七巧红木，却也是上乘的板床，夏日可张蚊帐，冬日然火炉。而那平民之后院，则是五人同寝一间，无仆役，冬日天寒地冻蹿寒风，夏日炉火炎炎躲蚊虫，为的就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求的是学，与那贵族公子之流，其目的本性，差的是一个天上地下。

　　王文也也是初来这东院，便是官网的惊掉下巴，且不说不用一群人用那恶臭的茅坑，连奴仆的单间儿，竟也是分床睡的。

　　眼前，少君将那手牌交予了眼前一位留须的青年男子，看穿着打扮，似是这儿当差的衙役。

　　只见那男子将少君领了进去，便是留那一车的行李与二人独自留在了院外。

　　这时，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只见阵阵绵竹随风而起，仿若鼓起一包烟气，哗然的散出一股响声。

　　见那竹叶飘落，江玄林忽然问起来，“日后，可是只有你我两人去伺候少君了？”

　　那王文也听了，撇了撇嘴，他道：“少用伺候，咱们是书奴不错，可也不必如此卑微。不如用服侍，可比伺候来的好听。”他也是有少许动摇，先前他便是不认的，如今见了，便也知道当初他爹接下那份旨意，对他王家而言，是何等的分量。

　　“也是。”玄林思索了一下，继而问道：“那我们可是只要按着少君的意思做，尽着本分便是？”

　　“自然。”王文也应了，他说的清淡，片刻之中，他心里流淌出一种说不出的愁意。犹如那萧萧的竹叶，他仿若从前，耳边听到当初同院的李家公子说道起东院之繁华盛景，只因其深夜偷跑来看了一眼，便觉得是见了天地。其间，王文也曾也是嗤之以鼻，但随着岁月见长，便从爹爹口中得知，但凡住东院的公子人物，真乃是天命，都说读书人苦读求功名，实际呢，其实不如一个随仆，不如一个衙役。求了一辈子，那真对比起来，还不如这天施舍下来的一块肉，一只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