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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砸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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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还在乱叫,卫生间的水声也持续的响着。
弯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框架眼镜。两只脚刚落地,外面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任磊挽着袖子走进来:“醒了?头还疼不?”
弯弯有一瞬间地愣怔,坐在床边没回应。任磊自动自发地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额头:“饿不饿,我煮了点红糖粥。”
弯弯顺从点点头,他就又转身出去了。
吃药,喝水,擦脸擦手,喝粥……任磊温温柔柔地拉了条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帮着把体温计放到她腋下:“舒服点没有?”
弯弯看着他,脸有点发红,嘴巴里还都是甜粥的味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周末?纪念日?
然后她猛地记起来,这不都分手了吗!
房间里只开了盏昏暗的床头灯,在她那好几百度的近视眼看来就更加的模糊暧昧了。任磊站起来去拉窗帘,瘦瘦的个子浅色的衬衫,背着光看起来分外的亲切。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任磊?”
任磊转过头,笑了一下。
弯弯张张嘴,又看了看地板上的水泥屑和有着大裂缝的墙壁,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在做梦。
想通了缘由,她满意了,拉起被子盖在身上,翻了两下,又睡过去了。
做梦嘛,做梦而已。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弯弯发现自己给挪了地方,白白的墙白白的床单,竟然是医院的病房。
任磊在床沿趴着,见她醒过来,也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要上厕所?”
弯弯摇摇头,手上打着点滴,眼睛盯着他看,精神也随着注进体内的凉丝丝的药水一点点恢复过来——原来,没做梦!
见她不说话,病房里的其他几个病人也都睡着,任磊压低声音解释:“体温一直挺高的,你又一直昏睡,我就送你过来了。”
弯弯喉咙干干的,隔了半晌,问:“你怎么来了?”
任磊笑笑:“你们那的保安打的电话……说是你的八哥告诉他……”
他的表情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还带了点隐晦的得意——连只鸟都被你训练得能背我的手机号,你就别瞒我了!
弯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刺眼起来:“那谢谢你了。”
任磊只当她还在闹别扭,揉揉她脑袋,又把脸凑近:“好了,你老公我都这么贤惠了……还生气啊?”
弯弯有点说不出话来,感觉给什么噎住了似的。
任磊吧嗒一口亲在她脸颊上,语气更加暧昧了:“乖,肚子饿不饿,老公给你买去?”
“你觉得我这几天……在跟你闹脾气?”
任磊不可置否:“咱们先不谈那个了好不好?”
弯弯靠着枕头咬牙切齿地开口:“任磊,我们已经分手了。”
任磊也变了脸色,语气不耐烦起来:“你有完没完,我都道歉了赔礼了还要怎么样?把那女的杀了?”
“我没让你怎么样——你做的事情我不能接受,所以我跟你分手。”
任磊沉默下来,掏出打火机捏了两下,又放回去:“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弯弯愕然:“什么理由?”
“分手的理由。”
“你和人……”
“我改了,道歉了!”
“那你做过了总没错吧?”弯弯终于吼起来了,脸红脖子粗,连手背上的针头都扯掉了,“我就是这个脾气,我不能接受,我精神洁癖,行不行?!”,
病房门很快就给推开了,护士脸黑黑地进来:“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
看到大嗓门的战士正是病人自己时,她有点受惊了:“你怎么把针给拔掉了?躺下躺下,被子盖上!”
任磊甩门走了。
弯弯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任由护士在那边忙活,隐约还感觉的到被吵醒的病友悉悉索索的翻身声和咳嗽声。
在医院勉强熬到天亮,弯弯就急匆匆出院回家了。
客厅明显有人打扫过了,垃圾桶里一大堆水泥石灰屑,卧室的被子还那么乱糟糟的堆着。最恐怖的则是客厅和卧室交接的那面墙壁,像是给人拆过了似的,上面贴不到顶,下面落满碎屑,靠里面的转角处一道碎碎的大裂缝,怎么看怎么恐怖。
这房子,不会塌吧?
她打电话和房东商量,讲到后来差点吵起来——房东一口咬定是她胡乱装修搞裂了墙壁。
在小破公寓里休息了两天,弯弯恨恨的在太阳穴抹了一大坨万金油,换上衣服出门上班去了。
厨房的碗筷还没有收拾,感冒药还没有吃,满是裂缝的墙壁还要找工人修补——“阿嚏!”,弯弯捂着鼻子下楼了。
大宝远远的蹲在笼子里,小心翼翼的啄着鸟粮,很有点期盼的性质在。
最好,把那堵拿锤子墙敲了重砌!
“阿嚏!阿嚏!阿嚏!”
弯弯抽了张纸巾,喷嚏不断的,捂着鼻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喂,刘师傅吗?对,我姓孟,就是上次请你帮忙刷过墙的那个……啊,是的是的,客厅的墙有点问题。应该不是承重墙……要先看看再说?……砸了重砌的话,会不会有安全问题?……行,明天下午两点半。”
大宝难得地悠哉神色,咕的喝了口水,咂咂嘴巴,跳到比较高的杆子上,昂了昂头。
弯弯回头看了眼新粉刷过没多久的白墙——要是沿着裂缝把墙抠下来,估计最显眼的就是那只空荡荡的门框了。
弯弯又打了个喷嚏,灌了口水,走到厨房开始做晚饭。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八哥在笼子里一下一下的啄着水钵:
砸了,把这堵怪墙砸了!哈哈哈哈哈!
半夜的时候,弯弯是被大宝凄厉的叫声嚎醒的。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正想要喝斥两声,吧嗒一声,摔到了地板上。
屁股和后背霎那间一片火辣,两手在地板上一摸,摸到满手的碎石灰屑。
弯弯傻不愣登地躺在地板上,脑子混沌成一片——仰躺在床上的话,向左能看到窗外的八哥大宝,向右,则是硬邦邦的白墙。她刚才不是向右翻?
得,那就是翻错了。
她捂着屁股去摸床头柜,却只摸到几块粗糙的砖头。
一点都没错,就是那种糙的硌手的砖头。
床头柜不见了,光滑的地板和床头灯开关也不见了。弯弯只好去摸床了,这个倒是一摸一个准。爬上床摸到枕头,弯弯清醒了——枕头在这里,那这就是床头,往左边一伸手就摸到床头柜和电灯开关了。
啪的一声,卧室里一片光明。
她眯着眼睛打量了房间一圈,只几秒钟的时间里,睡意全消。
客厅与卧室中间的白墙不见了!
——那堵本来贴床靠着的白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整个挪动了,与房门呈45度斜角横立在门框边。
那位置那体积,彷佛是人随意放置的大型家具。
大宝还在窗外鬼嚎,声音激昂高亢,响遏行云。
弯弯手颤脚颤的爬下床,连拖鞋都忘了穿。她把台灯抓在手里当武器,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又抓了把不锈钢菜刀,这才把房子里的所有灯都打开。
哪来的贼,会想要偷一堵墙?
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后,弯弯绕着白墙走了一圈。理所当然的,连只蚂蚁也没有发现。
铺着瓷砖的地板上满是碎掉的水泥屑和石灰屑,她拿扫把扫到一边,披上外套,坐在床边打电话:“喂,110吗?……是入室盗窃……没有人员伤亡,没有,也没有财物损失……一堵墙被移到了客厅中央……不是开玩笑,喂?喂?喂!”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弯弯握着手机一阵愣怔。
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她竟然觉得那墙的位置更远了点。窗外的大宝也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脑袋上的鸟毛竖得跟斗鸡似的。
弯弯找来万金油,狠狠地在太阳穴上抹了抹,打开电脑,一边看电影一边拿眼角打量那堵白墙。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直到凌晨五六点,也没个贼影子出来。
弯弯打了个哈欠,关机站起来——好好一个周末,就这么糟蹋了,懒觉没得睡不说,连起码的睡觉都没得到保障。
屋子里除了泡面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弯弯换上衣服拿上钱包,哈欠连连地去买早餐。顺便去楼下的保安那边反应反应情况,贼的嗜好再变态,那也是贼。
哪能纵容不管呢?!
窗户外的大宝又嚎叫起来了,好好一只八哥,非要把自己当公鸡使,每天早上都起得比太阳早。走到一楼的时候,她还听得见自家八哥那不大美妙的嗓门。
今天轮值的保安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听她叙述完情况,就要上楼去看情况。弯弯求之不得,早餐也不买了,连忙领着人往二楼走。
“没有看到人进去?”
“没有,我整个屋子都找遍了,连脚印什么都没有。”
“那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开着。”
“你看,你一个单身小姑娘,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弯弯讪讪的:“可那窗户外面不是有防盗窗吗?那空隙这么窄,别说是人,就是鸟笼子都塞不出去。”
说话间到了已经到了二楼,弯弯掏出钥匙开门。
“喝!”
“啊呀!”
大宝仍在阳台上学鸡啼,卧室门中央那堵白墙则已经完全和东西两边的墙壁平行了,三分之一卡在门框这边,三分之二卡在门框那边。
要是用拟人手法形容一下,那就是一脚进了门,半个身体还在门外头。
“刚、刚才还在这边的……”
保安顺手抄起门边的扫把,走进去查看,厨房地方窄,而且门是半透明的,不大可能藏人。但是卫生间和阳台就不一样了,他砰砰两脚就把半掩着的门踢开了,也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鬼影子。
更何况,谁没事会想要偷一堵破破烂烂的墙呢?
难道……弯弯和保安脑子里同时闪过某个念头:
——屋子里闹鬼了,这个一定就是实体版的鬼打墙!
——要发财了,墙壁里一定藏了什么好东西!
保安立马急冲冲地要告辞,弯弯正中下怀,送走了保安,特地把屋子重新检查了一遍,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然后,跟不经意似的,把大宝也连鸟带笼子用黑罩子罩起来。
门窗紧闭,窗帘拉严,在明亮的人工照明下,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堵卡在门框上的白墙。
家里没有锤子,但上卫生间马桶堵塞的时候,向居委会借了根粗铁条还没还回去。要砸墙的话,硬度肯定够了……
人有的时候,就难免会有些异想天开和冒险主义。
当然,结局往往也很叫人无语就是了。
弯弯性格里就颇有点决绝的幻想主义,譬如说要求恋爱双方一定得保证精神和□□上的绝对忠诚,譬如说挤洗面膏一定要从最末端挤起,譬如说她小时候疯狂地迷恋有寻宝情节的电影小说故事……
可惜小说里的宝藏不是不存在就是被不爱财超然物外的主角们留在了山洞里,偶尔还需要一大堆白骨做陪葬。
难得今天遇到这么个事情,弯弯觉得自己血液里某种热情沸腾了,跟上色的时候调出种瑰丽诡异的颜色似的激动。
她把铁条拿到客厅的时候,那堵白墙竟然在她眼皮底下滋滋滋动了两下——往门框里前进了三厘米!
弯弯一跤跌倒在地上,胳膊一抡,铁条就砰地一声砸到了墙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啊!”
白墙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哼,跟人被砸了要害似的,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弯弯更加震惊了,有、有人藏在墙壁里?!
白墙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滋滋滋响着往门框里挤,身上的碎石屑纷纷掉落。
罩在罩子里的大宝似有感应,整个笼子都在晃动,却不再叫唤。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弯弯吓得动都不敢动,直到白墙挪到阳台上,滋滋滋滋地挪动了几下,然后发出一声怒吼“这外面怎么都是铁条?”,她才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她没在做梦,屋子里的墙壁自动自发地在走路,还跑到阳台上想跳楼,现在,是被防盗窗给拦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房子啊!
鸟笼子被移动的墙壁顶到了防盗窗边,都有点点压扁了。大宝在里面呜呜哀鸣,翅膀的扑腾声一下一下地传来。
白墙似乎也觉察到了它的痛苦,滋滋滋地往里退了退:“喂,笨鸟,没压坏吧?”
大宝在笼子里跳了跳,尖叫:“告状,告状!”
弯弯在这一瞬间突然醒悟了过来——告状!告状!这鸟其实聪明死了,一直都在跟自己通风报信啊!
跟条件触发似的,以前的一些不可思议的梦境渐渐的都清晰起来了,喝醉酒和墙壁说话,半夜有人唠唠叨叨的抱怨泡面碗没洗掉味道太冲,感冒了客厅和卧室空荡荡的无间隔连成一片……
弯弯瘫坐在地板上,脸色发白。
白墙又滋滋滋的挪回了房间里,她毛骨悚然地盯着看了两眼,得到一句很有小市民味道的外交辞令:
“孟小姐,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