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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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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星点洒在头顶漆黑的夜幕中。
原野辽阔，沉沉的黑夜笼罩着这个世界，风卷着无数草叶，冲向前面一片冷浸浸的水雾中，脚下的土地柔软又潮湿，像是踩在被海水浸泡湿透的沙滩上，又像是正在深陷的沼泽。
你听到了吗？
那如鼓点般不断敲响的声音，在整个天地间回荡。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尤里科恩，那是你的心跳，是你死亡的丧钟。
尤里科恩是在这样熟悉的梦中醒来的。
梦里的场景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熟悉的语调轻轻的回荡在耳边，如果幼年的他还会因为这样的噩梦害怕，从梦中惊醒的话，如今他早就对这个梦见怪不怪了。
他早就见过更加恐怖和骇人的地狱，看到无数星辰化作火焰铺天盖地的朝着自己头上砸过来，看到自己肢体碎裂，飘荡在漫漫血海之中。
这样死亡的宣告对他来说堪称温柔，更何况那个声音轻柔沉静，很像尤里科恩的认识的一个人。
或者说根本就是他的声音，而且这样故弄玄虚也很像他的作风。
只是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尾音会微微上扬，听起来带着笑意，显得更加明媚和温顺，而梦里出现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好像重的可以直接沉进魔界最深的深渊一样。
和话里不详的内容相比，这种语调更让尤里科恩觉得厌烦。
尤里科恩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淡蓝色的床单被弄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些含义暧昧的水渍散布，然后被一阵冷风吹得一个激灵，这才找到了让他这么早就醒过来的罪魁祸首。
敞开的窗户毫不客气的把清晨潮湿的冷风呼啦啦的灌进来，尤里科恩把窗户拉好，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冷静片刻后把床单和被罩一起塞进了洗衣机里。
猎人协会的总部坐落于沪京市的市中心，一整栋金碧辉煌的大楼似乎在向人们证实，那些关于它的传闻全都所言非虚，它们确实在和恶魔打交道，并从中获取了难以想象的高额利益。
但对于杨淼来说，它就是一个福利和待遇都好到离谱的公司，大概公司老板——或者说这一届猎人协会的会长不是什么行政人员，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猎人，知道自己的命拴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所以从来不吝员工福利。
准确的说，猎人协会就是自从西奥多诺走马上任之后，财政才渐渐宽裕起来。
和前几任的会长偶尔还配合政府或者警方的工作、会接受付不起钱的委托人请愿不同，西奥多诺从不在乎猎人协会的声誉或者影响力，只在乎钱，哪怕是和政府合作，也必须先谈价码。
按照西奥多诺的说法，猎人都是拿命赚钱的人，如果不想花钱就去报警，猎人协会不是政府机关也不是慈善机构，没理由给别人做白工。
虽然这种行为招来了一些不满的声音，但确实有效的改善了猎人协会的财政状况。
杨淼在这里工作，是一个炼金师。
工作轻松，工作时间稳定，从不加班，工资高福利好，还不用像猎人一样冒着生命危险——杨淼有时候会很心虚的担心会长早晚有一天会发现那些高额的车旅补助、武器置换费和商业保险对他们这些死宅炼金师是毫无必要的，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自己从来没出过一趟差、没摸过一把枪却依旧每月按时到账的大笔补助。
炼金师在这一行里的地位其实是很边缘化的，尤其是他这种自入职以来从来没有真正和恶魔打过交道的人，大部分时候，领导根本想不起来他这个人存在，只有实在找不到人干活了，才想起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大部分时候杨淼都在每天按时打卡上班，安安心心摸鱼，小日子过得平静又安心，直到那一天早上，杨淼漫不经心的看着网页弹窗出来的，关于最近城里出现几次连续失踪事件的报道时，李科恩从天而降，打破了这一切的宁静。
那个明明已经秃顶却带着假发假装自己还和年轻时一样浓密的部门主管把李科恩带到他面前，这样跟他说。
“小杨啊，这是我们新来的药剂师，叫李科恩，我正带着他熟悉环境呢，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廖主管，我们我和杨淼早就认识了，我们以前是同学，我这几天刚来沪京还和他有过很深入的交流。”
李科恩声音上扬着，听起来非常愉快，他加重了深入两个字的读音，眼底的笑意更重了。
杨淼冲着他呵呵两声，什么话都没说。
好在廖主管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感叹了几句太巧了，就带着李科恩去其它地方了。
杨淼把视线重新投向电脑，打开刚刚急匆匆叉掉的页面，看着新闻报道说，这次的失踪事件和几个月前在拉穆城出现过的失踪事件非常相似——失踪的的人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的青年男性，往往都是在家独居，直到第二天上班才被人发现失踪，附近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犯人的身影，目前怀疑和在人间活动的恶魔有关，警方正在尝试和当地的恶魔猎人进行合作破案。
杨淼拿起没吃完的包子塞进嘴里，忽然想起昨天在下班时在电梯里听到有几个猎人说老大从拉姆城那边挖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药剂师。
不会就是李科恩吧。
杨淼朝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扫了几眼，把包子咽了下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淼端着餐盘找空位，听到两个小姑娘偷偷讨论新来的药剂师。
“真的好帅啊，而且那个身材，感觉更像猎人吧。”
“我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会长又换男朋友了。”
“啊，那确实是会长会喜欢的类型，你觉得……”
这群人究竟在想什么！
杨淼把餐盘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引来周围几个人好奇的目光，赶紧坐下埋头吃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餐盘放到了他对面，杨淼闻声抬起头，就看到李科恩笑着看自己，“不介意我坐在这吧。”
“随便你。”
杨淼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有说一句话，等他放下餐盘准备走的时候被李科恩伸手拉住了。
“你跑什么？”
“我只是吃完饭，要去午睡了。”
杨淼甩了一下手，发现被抓的很牢，没办法甩开，只好停下来说。
“我说的是今天早上。”李科恩抓着他的手腕，他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仰着脸看他，“你为什么要跑啊？”
“我……我要上班，还要回家换衣服……”杨淼显然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问出来了，顿时愣住，然后支支吾吾的说。
“就这？”李科恩直接笑出来了，然后他放低声音，“那你今天晚上跟我回家吗？”
“喂，你就不能回去再说吗？”
“不能，你先答应我。”李科恩笑着说。
“我……好吧。”杨淼显然不想在这里跟他纠缠引人注目，匆匆忙忙答应了，李科恩这才松开他的手，看他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远了，连一句我下班后等你都没来得及说。
杨淼第一次希望下班时间能再晚一点，临近下午五点半的时候，眼睛就开始不停地往窗外瞟，生怕李科恩突然出现，连手机在桌子上震了一下都把他吓了一跳。
他拿起手机，只看到一条陌生的短信，但一看内容他就立刻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
“抱歉，晚上要陪领导出去吃饭，明天吧。”
杨淼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一到下班时间就立刻跑回了家。
杨淼从小到大的人生都还算得上顺风顺水。
虽然父母都是海员，常年在外出差，他从记事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好几年都见不到父母一面，除了自己在成年以前每个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他完全感受不到父母的存在。
但除此之外，不管是学习、工作都非常顺利，杨淼一直觉得自己会这样单纯的生活下去，娶一个妻子，过上儿孙满堂的生活，最后死在病床上，而这样的假设有一天忽然被无情的打碎了。
因为那一年，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个gay。
当然，在这个性向自由的年代，是个gay本身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找不到对象的gay。
杨淼很确定这不是他的问题。
他外貌虽然谈不上优越，但从小到大，也有不少人夸过他好看，身材也一直保持的不错，就算在这个遍地飘零的时代，去一趟酒吧也能获得各色暧昧露骨的眼神和热情的搭讪，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段该发生点什么的恋情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高中时的初恋男友是个狂热的宗教信徒，最终因为信仰和他分道扬镳，两个人止步在学校走廊偷偷亲个小嘴的阶段。
大学时遇到的对象是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学长，杨淼一度以为自己能和他共度余生，可毕业那年他忽然对自己说，自己有一个已经订婚的女朋友，杨淼给了他一巴掌转身就把他甩了，之后那个男人兜兜转转还纠缠了他大半年才渐渐音信全无。
工作以后也谈过几次恋爱，每次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分手，包括一个除了房费、连安全套都试图和他AA、在酒店门口被他甩了的前男友，而他遇到过的最离谱的分手理由是声称自己被恶魔诅咒，为了他的安全不得已才甩了他。
我可真是草了，我是炼金师，你有没有被恶魔诅咒我还能看不出来？
杨淼看着一脸诚恳的前男友，差点想无情的揭穿他荒谬的谎言，或者去仓库申请一桶圣水，全都浇到这个男人头上，让他看看真正被恶魔诅咒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但他最后还是摆摆手让这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滚了，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没转过街角就跟新谈的小男朋友腻歪到一起去。
杨淼觉得自己才是被恶魔诅咒的那个，和顺利平稳的人生相比，他的恋爱史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好想谈恋爱。
不，更准确的说，恋不恋爱都无所谓，他现在好想找个人上床，结束自己长达二十多年的处男生涯。
也许被前男友刺激了，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杨淼趴在酒吧的桌子上，一边试图把自己灌醉，一边想找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男人带回家。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人正常的生理需求吧。
杨淼有些心虚的想，但始终没什么勇气去找人搭讪，只好一杯一杯喝着闷酒，直到自己醉的晕乎乎的，连之后发生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杨淼的第一念头是这里是哪，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体某个部位传来陌生的酸痛感，即使从来没有过经验，杨淼也明白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杨淼你是不是疯了，居然真的随便找了一个男人上床。
上帝保佑千万不要是一个油腻大叔啊！
如果是这样自己绝对要揍他一顿，居然随随便便对一个喝醉酒的人下手，管不住下半身我来帮你管，话说回来，猎人能对普通人类出手吗？雇一个猎人把他阉了要多少钱？有员工内部优惠价可以拿吗？
他听到旁边传来轻浅的呼吸声，缓缓地转头，想看看这个夺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长什么样。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一张自高中和他分开以后就一直难以忘怀的脸。
他立刻就怂了，趁着对方还没有醒，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一套，连内裤在哪里都没找到就跑了。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啊！
“晚饭吃了吗？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一起出去吃点？”
杨淼手指颤抖的盯着这条短信，一头扎进被子里。
“我吃过了。”
“哦，那也没关系，我马上就到。”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廖主管跟我说的。”
没过多久，杨淼就听到了敲门声，他磨蹭了一会，直到听到李科恩不耐烦的敲了第二遍，才跑过去开门。
“你住的离协会挺近的嘛，难怪都没有看到你开车。”李科恩走进屋，环视一周之后这样评价道。
“你来这干什么？”
“陪你吃饭啊。”李科恩理所当然的说，“不过既然你已经吃过了，那就算了，你想出去逛逛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跑沪京来干什么？”
“工作。”李科恩冲他眨眨眼，“你们会长可花了不少时间想把我弄过来，那架势，我差点以为他想泡我来着。”
“呵。”杨淼笑了一声，“万一他是真的想泡你呢？”
“我不喜欢他。”李科恩想了想，冷静的说，“我比较喜欢你这样的。”
“滚。”杨淼一把把他推开了。
“喂，你不会下了床就不认人吧。”李科恩把他拉回来，抵在墙上，“昨天晚上明明是你非要生拉硬拽跟我回家的。”
“你放屁。”
李科恩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半天，然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别以为我喝醉了你就可以乱说话。”杨淼谨慎的盯着李科恩。
话说自己这算是被壁咚了吗？杨淼的眼神忍不住向旁边瞟了瞟。
草。
是门，跑不掉。
“好吧，那就当我是趁你喝醉占你便宜。”李科恩无奈的承认，“但至少高中时向我表白的人总是你吧。”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会记到现在吧……”杨淼干笑着试图敷衍过去。
“我就是记到现在啊。”李科恩点点头，认真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睡过了，不如……”
“不如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杨淼抢在他之前说，“你总不至于要我负责的对吧，看你那么熟练，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
“哈？”李科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还想说点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装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杨淼清清楚楚看到他做了一个脏话的口型，但是没有骂出来。
某个人的专属铃声，last river。每个音符都透露出了不接这个电话你就死定了的含义，李科恩不得不把手机拿出来。
“什么事？”
“非得现在吗？明天行不行？”
“好了，我知道了。”
李科恩挂掉电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天先放过你，明天下班记得等我。”李科恩说完，还揉了一把杨淼柔软的小卷毛，然后一甩门就走了。
他和高中时一点都不像。
杨淼想。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闪动的全都是高中时代的记忆，杨淼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全都忘了，但此刻回忆起来，居然都好像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一样，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记得学校门口的早点摊，回家路上拥挤的人流和一只总是在他家门口出现的小黄狗，他住在临海的城市，家的附近有一座教堂，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李科恩的。
李科恩是和那个神父一起搬到这座城市里的，杨淼见过他几面，没有说过话，直到李科恩忽然转到自己的班里，成了自己的同桌，他们才渐渐熟悉起来。
此后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他们都一直在同一个学校，哪怕在不同班级，上学和放学都会一起走，杨淼高中的班主任喜欢拖堂，李科恩几乎每天都要在学校门口那棵高高的树下面等他。
直到那一天，他在放学的时候和自己的初恋男友偷偷接吻，被李科恩逮了个正着。
那一刻杨淼甚至不敢看李科恩的表情。
更准确的说，他根本看不到，和自己接吻的男友背对着门，而杨淼只能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到李科恩的半边身体，但他立刻就认出了那是谁。
杨淼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天放学，李科恩没有在学校门口等他，第二天上学也没有叫他，课间的时候，他的初恋男友跟他说了分手。
分手的理由是，他的宗教信仰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那时候杨淼还是个纯情少年，甚至没想起来问他一句“既然不允许那为什么在一起之前不先说清楚”，完全没有“渣男”这个概念，更重要的是，他那时候脑子里只有前一天看着他接吻的李科恩，所以对向自己提出分手的男友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淼忍不住想，如果他不能和自己在一起，那李科恩，这个从小在教堂长大的孩子，岂不是更没戏了。
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淼，我让你把课文第二段读一遍，你在这里张着嘴干什么？”
杨淼一头栽倒在课桌上，在同学的哄堂大笑中夹着课本面红耳赤的跑出去罚站了。
而正在上体育课的李科恩就站在操场上看着杨淼教室的方向，在杨淼看到他的时候却立刻转开了视线。
整整三天，杨淼都没有看到李科恩，不管是上学放学的路上，还是课间，都见不到李科恩的影子，而在那之前，杨淼还总觉得李科恩像个鬼一样，随时随地都在自己身边晃荡。
好像在故意避开自己一样。
杨淼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他必须找李科恩好好聊一聊，既然学校找不到，那就直接去他家里好了。
李科恩和那个神父一起住在教堂边的屋子里，杨淼之前去过好几次。
正好是周末，杨淼去敲门的时候只有李科恩一个人在家，他看到杨淼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站在门口，有些不情愿让他进门一样，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杨淼结结巴巴的说。
李科恩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脸色苍白，瞳孔浮现出一片若有若无的深蓝色，像阴天的大海，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天气过于阴冷的缘故，杨淼看到他的时候觉得浑身发冷，连话都说不利落。
“回去吧。”李科恩压低了声音，这样对他说。
“喂，你不至于吧。”杨淼有些尴尬的说，“不就是喜欢同性嘛，你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吧，大不了我以后……”
“我让你回去。”李科恩似乎有些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抓住他的衣领就想把他往外推。
杨淼这个时候已经觉得李科恩有些不对劲，但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双手扒着门框，一边想着李科恩今天力气怎么这么大一边说，“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滚。”
李科恩一把把他推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喂！”杨淼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李科恩赶出来，气的一脚踹在门上。
去你妈的，老子不伺候了！
杨淼转身就想走，然后忽然门又打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李科恩拎着衣服的后领，像提一只小猫似的把他提进了屋子里。
他的手冷的像一块冰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杨淼忍不住缩了一下。
“你来找我干什么？”
李科恩把他抵在门边，手抓着他的后颈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他们身体贴得太近，杨淼感觉自己好像在拥抱一块寒冰，冷的他牙齿都在打颤。
“你刚跟他分手就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好像忽然被扔进冰柜一样，杨淼身体忍不住颤抖，他看到自己呼出的气体凝结出白色的水雾。
这个屋子忽然冷得可怕，旁边的鱼缸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忍不住摇头想甩脱李科恩的手，说，“好冷……你能不能……”
李科恩像是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来，后退了好几步。
“抱歉，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却被杨淼一把抓住了手腕。
杨淼只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完全忘记李科恩现在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在抓住他的一瞬间冷的一个激灵，立刻就把手松开了。
“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杨淼就觉得自己的手指冻得发痛，脖子后面更是完全没有知觉，这个鬼地方简直比他遇到过的最冷的冬天还冷，如果不是担心李科恩的情况，他肯定早就跑出去了。
“我没事。”李科恩咬了咬牙，把门推开，“你不能呆在这，乖，先回去。”
“你这样我怎么能把你丢在这，跟我去医院看一下……”杨淼不知死活的再次去抓他的手，被李科恩躲开了。
李科恩看着杨淼，忽然笑了一声。
“你知道你继续呆在这里会死吗，杨淼？”
“我……”
“你怎么还来缠着我，不害怕吗？”
李科恩的眼睛像一片深蓝色的海洋一样笼罩了他，杨淼好像听到海浪声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些阴影是什么？是天上的云翳吗？还是游过的鱼群？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杨淼。”
他听到海浪带着这样的声音传过来，它们轻飘飘的，几乎就像是透明的一样，落在他耳边，就像一滴雨水落在柔软的初生的花瓣上。
“我喜欢你。”杨淼听见水滴落下，不自觉的这样说道。
这算个锤子告白！
杨淼想，自己当时绝对是鬼迷心窍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立刻推开李科恩，毫不犹豫的摔门出去，管他在屋子里是死是活！
杨淼暗自下定决心，如果李科恩再敢跟他提这件事，绝对一巴掌糊他脸上，然后一脚把这份糟糕的回忆和李科恩一起踹到垃圾桶去。
第二天上班，那个万年见不到一次的猎人协会本届会长西奥多诺居然破天荒的跑到公司来，一头钻进李科恩的办公室，杨淼甚至听到旁边的女同事兴奋的低声尖叫。
“我就说是这样的！”
“啧啧，会长都几个月没露面了，刚回来就这样，这也太明显了吧。”
“这对我磕定了！”
磕你大爷！
杨淼把手里的没吃完的早饭摔到桌子上。
吃不下去，留着喂狗算了。
而李科恩此刻坐在沙发椅上，不动声色的看着西奥多诺在自己面前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关我屁事。”
“你是猎人协会的人，当然有义务清理在人界作乱的恶魔。”
“我只是个药剂师，那些事你应该猎人去做。”
“别闹了，你一个药剂师凭什么拿那么高工资，你当我傻子，花钱养一大爷在办公室坐着？”西奥多诺皱了皱眉，这样说。
“居然不是吗？”李科恩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我就是觉得傻子的钱比较好赚才来你这的。”
“得了吧，那钱都够我包养一个三线小明星了，盘靓条顺还会来事，谁特么给你啊。”
“那可说不准，万一你看上我了呢。”李科恩冲他扬了扬眉。
“我可不敢看上你。”西奥多诺看着他，眼睛暗了暗，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一样，“你真的不去？”
“不去。”李科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我就让杨淼去好了。”西奥多诺眯起眼睛。
“你有病吧？他只是一个炼金师又不是猎人，你让他去送死？”李科恩腾地一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西奥多诺。
“我会让他和一个猎人一起去。在这里工作，受伤死亡都是难免的。”西奥多诺冲他挑眉，“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合适，所以你现在想去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李科恩叹了口气，摆出了一个送客的架势。
早餐果然被狗吃了。
杨淼看着李科恩把自己吃剩的早餐塞到嘴里的时候，在心里这样想。
“怎么了？”李科恩觉得杨淼的眼神不太对，问道。
“没什么，您随便吃。”杨淼笑得一脸纯良。
李科恩皱了皱眉，把自己吃得还剩一口的烤肠塞到了他嘴里。
“你他妈……”
“我他妈把你早点吃了，明天赔给你？”李科恩笑着把后面半句补充完。
“没事，本来我就打算喂狗来着。”杨淼笑着说。
被当成狗喂的李科恩只是挑了挑眉，什么话都没说。
反正有账可以晚上慢慢算。
“那个，会长找你什么事呀？”杨淼看他半天没有说话，有些心虚的问他。
“哦，就一点工作上的事。”李科恩含糊的敷衍过去。
“你刚来，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跟他交代？”杨淼怀疑的问。
“怎么？想查我啊？”李科恩笑着说，“要不要我把手机给你，你随便翻？”
“呵呵。”杨淼笑了两声，“关我屁事。”
这四个字自己说出来还挺爽的，听起来可真别扭。
李科恩皱了皱眉，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记得晚上下班等我。”
好像他是专程来吃自己早饭的一样。
杨淼看着他，这样想。
中午的时候，杨淼照旧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忽然看到一个餐盘放到自己对面，不耐烦的抬头，“我不是都答应你晚上去你家了吗？你怎么还……会、会长？！”
“嗯，你以为是谁？”西奥多诺坐在他对面，笑着看着他。
“……”
杨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低下头接着吃饭。
作为公司里混日子的小透明，还有什么比在吃饭的时候被领导找上门更让人忐忑的事吗？
“李科恩？”西奥多诺问，“你跟他关系不错？”
“算是吧。”杨淼含糊的回答了一句，然后觉得这样敷衍领导有点不太好，补充道，“我跟他以前是同学。”
“高中同学？”西奥多诺挑了挑眉，“我听说他高中是在沪京上的。”
“嗯。”
“高中以后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杨淼说，“您到底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李科恩这个人，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西奥多诺说，“原本我把他弄过来就是为了看着他，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杨淼说，他的眼睛下意识的朝周围看了看，没有找到李科恩的身影。
“别找了，我把他安排出去了，他估计明天才能回来。”西奥多诺眯了眯眼睛，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他关系不错，但那应该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你不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吗？”
那个混蛋居然又放我鸽子。
杨淼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然后他才想，李科恩确实和自己记忆中不太一样。
高中以前的李科恩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温柔又乖巧，连脏话都不会说，和高中就开始偷偷勾搭学长的杨淼不同，他不仅成绩好还懂事，是个老师和家长都会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就是那种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样的李科恩，绝对做不出在酒吧把别的男人带回家这种事的。
但要是有谁从小到大都能当一个好学生，那才不正常吧。
杨淼没说话，显然没把西奥多诺的话当回事。
西奥多诺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只好接着说，“他之前一直在拉穆城，是当地非常有名的药剂师，也是猎人协会监控名单上的首要人物，协会内部给他的评价是A+。”
杨淼的瞳孔瞬间缩紧了。
他虽然不是猎人，但也是猎人协会的成员，非常清楚A+这个评级意味着什么。
但凡进入这个评级的名字，都和恶魔有非常紧密的联系，若非有严重的犯罪嫌疑，就是有强烈的犯罪倾向，是需要二十四小时监控的高危人群。
杨淼知道的其他几个A+评级的名字，都和非常重大的恶性事件有关，爆炸、火灾、或者连续杀人，而那些事件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恶魔的影子。
“他在拉穆城期间，发生了一连串的失踪事件，那时候我们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他身上。”西奥多诺的话让杨淼想起昨天早上看到的新闻，“等他来到沪京市之后，这里也开始有人失踪，所以我发现你跟他走得很近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因为你和凶手的目标完全一致。”
二十多岁，独居，如果失踪的话，能帮自己报警的，也许只有第二天发现自己无故翘班的同事或领导了。
杨淼觉得自己后渗出一层冷汗，让他身体僵硬。
他想起李科恩笑着对自己说下班之后记得等我的样子，原本暧昧的邀请和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多了一些别的含义，仿佛漆黑的迷雾，从遥远的记忆深处的裂缝中渗透出来，渐渐充盈他的脑海。
那时的寒冷他至今记忆犹新，那天从李科恩家离开之后，他的手指和后颈都被冻伤了，直到现在，到了冬天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
“你最好避免和他单独相处。”西奥多诺试探性的问他，“他最近没有单独邀请过你去什么地方吧？”
“没有。”杨淼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对西奥多诺说。
西奥多诺有些意味深长的望向他，然后勾了勾嘴角，“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
杨淼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