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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白儆宁告诉莫璐,来到这里,已算是进入了地狱的边境,他必须恢复阎罗的独苗王孙身份,才能通畅无阻。他知道莫璐还是半信半疑,也不在意,他只管牵着莫璐的手,说道:“这桥一过,你别松开我的手。万一不小心错开了,也别慌张,站在原地,我会来找你。”

      莫璐有点紧张的问道:“这是一定要跨过去吗?”

      白儆宁轻轻拍了拍莫璐的手背,说道:“你还记得结婚协议书里,提及的条约,必须让双方清楚了解彼此的身世背景,并接纳双方的真实生活方式。”

      条约里确实有提及这件事,可莫璐以为这是源自于富家豪门的关系,就算是冥婚,身为入赘夫婿的他也得注意自己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既然是条约范畴内的事情,莫璐也只好接受。

      他捉紧白儆宁的手,深呼吸一口气,才点头道:“走吧。反正我已经上了贼船,是下不去了。”

      这‘贼船’的说法听着蛮刺耳,白儆宁扬了扬剑眉,说道:“别这么说,我们之间的契约,都是你情我愿之下成立的。还有”

      白儆宁瞄了一眼被紧捉着的手,安抚莫璐道:“你已经是我的准新娘,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虽然这里是人神都无法介入的地狱,但也是我的地盘,不会有事的。”

      说什么都不肯放松捉紧的手,莫璐小心的踩踏着铺满一地的孤魂石,坚定的更正白儆宁道:“是新郎,你昨晚说的,我是新郎,你是新娘。”

      白儆宁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狡辩。莫璐感到有点好奇的问道:“说实话的,钱是你付的,你若要让我当新娘,我还真的没办法拒绝的。难道这是你的嗜好?”

      在这世间,有成千上亿怀有各种怪癖的稀有分子。说不定身旁这个富家子弟,兼阎罗独孙(暂且相信这个身份),有什么独特的嗜好,誓如喜欢当新娘子。

      白儆宁:“如果我说,怕你不想当新娘子,而拒绝了我的征婚,你会相信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相望了片刻,莫璐‘噗呲’一声,笑得弯下了腰,可牵着白儆宁的手还是紧紧握着。

      莫璐拭掉眼角的泪水,说道:“这个怎么让人相信?先别说你夜间的身份属真属假,你可是百世集团的总裁,想要做你夫人的人,将男子排除在外,排队的女生可能要排到太平洋大海去了。”

      白儆宁收敛了笑容,异常认真的神情让莫璐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白儆宁:“你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人。”

      冷不防的一个土情话,莫璐脸上一热,赶紧轻咳一声,想要化解尴尬的氛围。白儆宁牵动莫璐的手,小声道:“走吧。”

      来到河沿边,只见一艘无人的柳叶木船,白儆宁先行上船,他长腿一跨入,空无一物的船头立时出现了一盏冥灯,将附近的河流都照得透明清澈。白儆宁回头细心的扶着莫璐上船,安顿他坐好,自己就坐在莫璐的对面。

      像柳叶的木船,自动缓慢的在平静的河川上漂动着。不久,莫璐的眼前出现了一盏一盏漂浮在河川上的琉璃灯。外形像莲花的水灯,淡黄的蜡烛微光透过琉璃映照到水面,有一种让人莫名感到寂寥的伤感。

      白儆宁:“美丽吧?”

      莫璐缓缓点头,视线却紧紧凝视着一盏一盏的小灯。

      白儆宁:“这些都是刚离世的亡灵,在家人为他们进行葬礼仪式的时候,便会暂时以这种姿态,逗留在忘川河。直到与人界完全隔断了联系,便会乘船,越过奈何桥,忘却一生,不管是好的,还是苦的。是甜的,还是悲的。都会化为乌有,一切都回到最初时。”

      莫璐:“难怪,看着总让人感到有一丝的寂寞。”

      莫璐从小就明白,人的一生不管过得多精彩,最终也只能挥手告别至亲。但是,他珍惜得到每一个难能可贵的回忆。他觉得,不管最后的路有多孤独,毕生的回忆将会陪伴在他左右,直到这一生完美的画上了休止符为止。

      白儆宁:“你知道忘川河的来历吗?”

      莫璐摇了摇头,说道:“以前听过孤儿院的老阿姨们聊天说过,奈何桥下有很多无法转世投胎的冤魂。”

      白儆宁点点头,说道:“你这个传言确实在人间流传甚广。现在我们在忘川河的前半段,所以没有你所说的那种画面。你看,这里那么的宁静。”

      确实,莫璐看着周围的环境,四处漆黑一片,只有这里,有着无数盏水灯在照亮着河流,仿佛静止的河水安静得好不真实。

      白儆宁:“曾经有人和我说,忘川河是为一人而出现的血河。那个人执念太深,宁愿选择魂消魄散,也不愿意转世轮回。他只为等一人,不愿忘记前尘。所以苍天为他在奈何桥下造了一脉河川,让他在那里静守轸念之人。但是也作为处罚,此人必须待在桥下度过千年,即使这期间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也不得相认,因为走上奈何桥的亡灵,是看不见桥下的亡灵。这种让人受尽折磨的处罚,让人感到心痛。”

      不过那个人并不后悔,他宁愿承受着千年的寂寞,看着所爱之人一次又一次的走上轮回的路,一次又一次的将他忘记,他却选择了守护两人的记忆,守护着与那个人的回忆,守护着他们的感情。

      白儆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很讨厌自己的身世,更讨厌地府这个鬼地方。我每天听见的,都是亡灵的悲泣声,看见的,是被处刑的亡灵。我觉得地府是个没有爱怜的地方。我爷爷,是一位廉直严厉的判官,他时常和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所谓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就算走到人生最后的一刻,懂得自省悔过,也不算太迟。只是,执念这种东西一旦被它缠上了,哪怕一错再错,也让人迷失前路,不知回头是岸。”

      看见莫璐安静乖巧的聆听自己说话,白儆宁压抑着心中激荡的波澜,脸上呈现出平静的微笑,继续说道:“有一次,我跑到了九重天。看见那里色彩缤纷的神殿,细水长流的仙谷,还有余音缭绕的美妙玄音。我当时都忘了冥界的人不能随意到九重天的规矩,忘形的到处游玩。然后我不小心,掉入了一丹炉里。所幸当时被一名仙子救下了,那位仙子容貌清秀可人,说话和声细语。他年纪小小,修为已经是上神的等级。我曾经和他聊了很久,很久。”

      白儆宁漆黑的眼珠像被点上了星光的夜空,闪烁有神的灵光,凝视着莫璐说道:“和我说起忘川河的由来,就是这位救了我的仙子。”

      莫璐轻声笑道:“仙子还懂得地府的历史?”

      白儆宁也跟着笑道:“我之前也是像你一样,觉得这位仙子怎么都比我这个在地府土生土长的阎罗孙子还要懂地府的事。可结果呢,原来所有人都懂,是我太过抗拒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去真正了解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地府这种地方。那位仙子还和我说,地府就像一个让天地万物有悔过的地方,而天界,就是提升自己修为的地方。”

      莫璐开玩笑的说道:“我看那位仙子是看太多修仙小说了吧。”

      说完,莫璐自己笑了出来,结果却看见白儆宁一脸认真的神情,显得有点不愉快的样子。莫璐轻咳几声,收敛了笑容。

      心里想着,原来那位仙子是这个人的白月光。莫璐在心里默默做了个记号,以便将来自己不要忘形的踩上了地雷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久,木船停泊在一座红桥的入口处。白儆宁再次提醒道:“一旦跨进奈何桥,就别松开我的手,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

      莫璐慎重的点头,便握紧白儆宁的手。

      来到红桥前,莫璐才发现,刚才从河川上远望这座奈何桥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座小型的木桥。结果现在近看,却发现这是一座可以让五十人横排一起同行的大木桥。

      缓步前行,莫璐不时听见桥下传来一阵一阵的呻吟声,还有水泡穿破的扑哧声,他与白儆宁走在桥的中央,无法看见桥底下的景物。

      白儆宁发现他的好奇心,便微笑着和他说道:“你随我来吧。一会儿看见的东西,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闭起眼睛,别继续看,我会带领你慢慢离开。”

      听见白儆宁这么一说,莫璐开始后悔了,犹豫是否要满足这个该死的好奇心了,可他还未来得及拒绝,白儆宁已经牵着他,来到了桥边。

      隔着桥边的红色栏杆,莫璐也能清楚的看见,所谓的地狱是一个怎么可怕的世界。被淹在血河里的,有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的婴儿,还有没有了五官的一张脸在水面无声漂浮,甚至有些已经被血河泡得发白,四肢分散的亡灵。更多的是不断挣扎的面孔,不断呐喊的声音。

      前面那段河流有多平静,后面这段河流就有多汹涌。不断起泡和穿破的血河,只靠肉眼来看,就觉得这血河是滚烫的热水,沸腾的水泡起起落落,被蒸煮的就是那些遗留在这里的亡灵。

      莫璐被眼前的景色吓得都忘了呼吸,白儆宁见他脸色苍白失色,一手挡在莫璐的眼前,阻挡他的视线,并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安抚道:“别看了,走吧。”

      将莫璐带离桥边,他们回到了桥的中央,可是刚才已经看见了发出那些呻吟声的亡灵,听见了扑哧作响的血河,他现在已经无法将那些历历在目的可怕画面从脑海里删除。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相信,白儆宁说的话全是真的。他的冥婚新娘子,真的是阎罗的孙子。

      莫璐:“他们,他们都是不愿意忘记前尘的痴心人吗?”

      莫璐无法释怀的,是那张连眼睛也还没有睁开的脸,那个明显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形成健全体型的婴儿。

      白儆宁沉默的凝视红了眼眶的莫璐片刻,才摇头说道:“最初的忘川河,确实是让那些不想忘记前尘的执念亡灵逗留的血河。可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的执念变成了业障,更多的是罪孽,血河已经变成了无□□回,或者还未到时候轮回的亡灵,暂时居留的地方。”

      无□□回,多半就是离世后,没有及时下到冥界的亡魂,因某种原因逗留了人间许久,错过了轮回的机会,因此必须待在血河等到转世的时机到来。也有些是因为某种执念而强行逗留人间,甚至触犯了三界的法令,而被冥界的鬼将神兵拘捕后禁锢在这里。

      白儆宁:“你刚才看见的那个婴灵,就是还未能转世的亡灵。比如被刻意进行人工流产的胎儿,实则他们是该有一个人生,只是这人生被人恶意的阻断了。所以他们的阳寿还未尽,是无法进行下一个轮回。”
      莫璐:“这样太残忍了。。。原来世间流传的都是真的,我一直以为都是为了威吓那些不懂事的年轻人让他们别做错事情才捏造出来的传说。”

      白儆宁看莫璐神不守舍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叹一声道:“有些事情,是我们刻意让人在人间流传出去的,为的,只是想减少逗留在忘川河的亡灵。”

      白儆宁补充道:“除了婴灵,自我了断的人,也是会堕入血河中,毕竟很多时候,那些人的阳寿还未断,却已被强行逆命而走上黄泉之路。”

      莫璐深深地叹息一声,握紧白儆宁的手变得冰冷苍白。他看着身旁一脸淡然叙述着这一切的男人,他终于醒觉,他真的与一个了不得的人,结下了一个了不得的缘。看到了刚才的景物,他很害怕,即使白儆宁说,这里只不过是地狱的最表层的一面。

      可他已经有种承受不住的感觉了。他会感到害怕,因为他是人,只是一个凡人。假设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非常先进的特效假象,也足以让他心惊胆跳了。更何况,他知道这都是真实的现实,巨大的冲击更是让他忘了呼吸,忘了心跳。

      白儆宁:“如果你现在想要反悔,还是来得及的。你看见吗?前面有一小档口,那个是孟婆婆的岗位。”

      莫璐:“孟婆汤吗?你是说,如果我反悔了,你就要我喝孟婆汤吗?那是要我去重新投胎做人吗?”

      看莫璐失了神般的说着,白儆宁忍不住笑出声道:“傻呀你,我让你喝的,只有消除与我相见的这段记忆而已。你要喝吗?”

      明明是笑着说的,莫璐却仿佛看见了白儆宁一丝寂寞的神色,他的心莫名的传来一阵抽痛。莫璐躲开白儆宁的视线,下意识握紧了对方的手,说道:“我才不要呢,那十万我是要定了,你甭想耍赖呢。”那十万确实重要,因为如果没有这十万,莫璐或许真的得开口求莫少秦借钱了。比起可怕的地狱,莫璐更害怕莫少秦对自己莫名的关心与执着。

      莫璐:“说实话,冥婚,是你爷爷的主意吗?因为身份特殊,所以选择举行冥婚吗?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可以选择的对象,男女不拘会不会太草率了?”

      白儆宁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远处的动静,他脸色一沉,二话不说的拉着莫璐,一跃而下。莫璐看着自己逐渐坠落血河,眼前起泡的血红液体正逐渐靠近的时候,那种视觉感还真的让人怕得喊不出一声。

      可当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时候,他又被白儆宁一手紧紧抱着。白儆宁拉着莫璐从桥上一跃而下,再灵活的一手环抱着莫璐,一手紧扣住桥底的木板,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超过两秒。

      现在他们两人正倒吊在桥底下。莫璐瞪大着双眼,无声的追问白儆宁到底在干嘛?白儆宁嘟起嘴唇,轻声发出一声‘嘘’,示意莫璐别出声。不久,便听见几个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给我把他搜出来,竟然擅自做出这种破事来,被我逮到就有他受的。”

      之后有人应是,所幸那些人没有逗留很久,便又回头走了。白儆宁确认人已经离开了才一跃而上,轻松的带着莫璐回到桥上。

      白儆宁:“看来现在里面是乱糟糟的,我们还是别进去了。下次再带你来看吧。”

      莫璐很想说,他已经完全对地狱没有兴趣了,甚至可以说是敬畏得不敢直视的那种了。谁知道,下一秒,他的下颚被轻轻抬起,一个温软的触感就这么轻易的落在他的薄唇上。

      白儆宁:“聘金我给了,印章我刚盖过了,虽然还未看全地府的全貌,但是我的身世你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能反悔。”

      莫璐不合时宜的想着,这个印章原来是这样盖下的吗?自己算不算是亏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白儆宁突然要大费周章的说协议已经落实了,但是莫璐还是乖巧的点头表示明瞭。毕竟对莫璐而言,打从签下了协议书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想过要反悔。别说是阎罗的孙子了,就算是个傻子,他也不能退缩,因为要在那么短时间内再找到十万,是不可能的。

      莫璐并不知道,刚才那一吻,并不是简单的亲吻,那是冥界里,结下契约的做法。因此,从这一刻起,莫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为了白儆宁,永世的灵魂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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