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痴愚之神后》浊树

18、第 18 章

　　人头在她身后落地滚落几圈，无神的瞳孔微微瞪大。

　　“一开始就打乱你的计划，一定慌得不行吧。”那人看向那个人头，笑意涔涔地摇了摇头。

　　她踩着被淋湿的土地，留下未经处理的现场，逐渐走远了。

　　另一处，缠着凡丽莎的那棵大树在堆高的薄土上摇摇晃晃，总算是攀上了围墙。

　　墙下的人仰脸看得胆战心惊，丘斯林紧抿住唇，额角似有汗珠流下。他不敢大意地操纵树藤，凡丽莎此时离他们已经很远了，看不大清表情，月光给她的身形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让人能知道大致的方位。

　　正是心神紧绷之际，维克多忽然出声道：“凯约尔不见了。”

　　闻言，大家纷纷抽出一丝心神关注。就连丘斯林也下意识转移了注意，维克多环视一圈，“有半刻钟没回来。”

　　还要再说，眨眼间凡丽莎那头又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愕然下那本就不粗的土柱愣是向后呈弯折之势，根本撑不住一棵树的重量，要是人真的从空中跌下后果将不堪设想，危急关头能起大作用的风魔法主要使用者诺尔又不知所踪，众人大赫，一时间都慌然无措。关键时刻安萝拉骤然发力，翻出脑海角落里几乎没怎么学的土系魔法，连忙稳住左摇右晃像条蛇一样扭动的土柱，但毕竟学业不精，虽然摁住了势头，下一秒那土柱好似弹簧，连人带树给弹到了围墙里。

　　进了高墙，更是人影都看不见了，丘斯林只能盲猜将树藤牢牢把凡丽莎固定到树冠中将人护住，以防真出了意外。

　　“凡丽莎！”安萝拉扑过去扶墙大喊，这墙又高又厚，人落了进去竟是半点回声都传不出来，一片死寂晕开在空气中，她心里砰砰直跳，乍然回头看向维克多，见状，维克多淡然的神情里好似裂开一丝缝隙，一脸惹了大麻烦的惘然表情。

　　“都怪我。”他主动认错，歉然道。“我只是没见到诺尔少爷，一时憋不住话。现在想起，他走远前是打了声招呼的。”

　　赛乌把维克多拉到身后，虽然不爽，但还是维护道：“你别怪他，他也是无心的。当务之急是确认凡丽莎有没有出事。”

　　在场的人都没见过凡丽莎几回，说到底也就是亲疏有别，维克多任她上下打量，行的端做得正似地挺起胸脯。可维克多哪是憋不住话的性子，眼下不是责怪人的时候，安萝拉只能把怀疑暗自往心底一压。

　　这件事已经偏离了探险的轨道，丘斯林大叫几声想喊巡视过来，方才恨不得见到就赶忙躲起来，现在想找的时候却一直不见人影，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秘密空间，整座山林仿佛只剩下了他们这几号人。

　　“诺尔少爷怎么办？”库拉提了一嘴，自他们叫人起又过了不久，诺尔还是没有回来。“要不然……我们派个人去找找。”

　　“天黑得厉害，人再分散不怕走迷了路？”赛乌对诺尔了解不深，只恼道，“他也是，都不等我们回应就离开了。我行我素，这下可吃苦头了吧！”

　　“可能是迷路了吧。”安萝拉蹲着身子，用手去触碰些许湿润的泥土。轻轻一按，松软。“擅长土系魔法的人现在被困在墙内，我们空路走不了，只能行土路。”

　　“土路？”赛乌探出脑袋，见安萝拉如此，也俯身伸出指头往土的表层一捻。

　　“嗯。之前进不去，是担心里面有修好的地砖，万一厚实过度，反而被困在地下。”安萝拉拢了拢散开的法袍，薄雾钻进去化为雨水冰凉得很，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凡丽莎进去倒是方便了我们。”

　　“诺尔少爷……”一旁的库拉诺诺道，似是放心不下的模样。

　　也是，凯约尔的继承人跟着他们出来游玩，回去却见不到人，凯约尔家族不知道会如何的暴怒。安萝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看了库拉一眼，眼中含笑，笑意却并不及底。

　　“你这么担心他，我和你同去吧。”她暗自起了警惕，将法袍拢紧的同时，一只手状似无意地到法袍内摸索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拿出，再飞快落入外袍的口袋中。

　　她这个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库拉默默将火把递给了丘斯林，丘斯林双手各举一只火把，低头沉思道：“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两个人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我和维克多不是两个人吗？”赛乌对这种不平衡的人员分配感到不可置信，“而且你们两个高级法师各处一边就行了啊，两个都走了我和维克多怎么办！”
　　“我看你就是想趁机接近安萝拉！”

　　和安萝拉相处后已经知道对方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接近，丘斯林闻言也不慌，只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赛乌：“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单纯对美的欣赏，别想那么龌龊。”

　　虽然凡丽莎也听过这种话，但两人回应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安萝拉沉默了一下，她还没有到那种人见人爱的地步……赛乌也不知是在哪受了刺激，护得过狠了，看到有人接近她都觉得是家里养的白菜要被抢走的征兆。

　　维克多观望了热闹半响，看够似的笑眯眯地上前主动接过丘斯林的火把，柔声道：“我跟你们一起，算是将功补过吧。”

　　赛乌和丘斯林在一起也算安全，即便心中不舍熟悉的人相继分别，见几人面色严肃也只能不情愿地点头。

　　安萝拉仔细检查了一遍附近植株的痕迹，察觉到几处被踩得干瘪的草茎，初步确定了诺尔离开的方向后，随手捡了根树枝，念叨起咒语：“伟大的光明之主啊，请赐予侍奉您忠实的信徒希望的光辉，驱散聚拢的迷雾，斩碎深不可测的晦暗。”

　　话音刚落，树林中不知哪飘来微弱的光点落于枝头，瞬间大放光彩，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神情，这光太亮了，就算是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也无所遁形。

　　库拉被这光刺得眯了下眼，“有这招刚才怎么不使？”

　　赛乌蹙眉道：“你以为法力用之不竭啊，这个魔法是中级法师才能用的，安萝拉才刚晋阶，对身体消耗非常大。”他看到她这个法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安萝拉果然说道：“如果一会儿我们……出事了，就过来找我们。到时候抬头看天空，它会告诉你们我们所处的位置。”

　　说话间，树枝上的光又暗一度，畏畏缩缩地蜷成一个不太明显的光点，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安萝拉等人钻进从林间，摇晃的草木缓缓隐没了他们的背影。

　　昏暗的视野里只能勉强辨认诺尔走动的痕迹，而且生长的植被到底过于杂乱，放眼望去入眼的山林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且间隔诺尔走远的时间不短，与雨天不同，干燥地面上他留下的的脚印大多都已经微不可查。

　　正犹疑地徘徊一个交叉路口，忽然，空气中淡淡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安萝拉皱了皱鼻子，转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维克多提着诺尔离开时没有带走的油灯，果断地跟了上去。库拉左踢右踩，每迈一步都格外谨慎，因此落到了最后头。

　　那股飘荡的血腥气仿佛一分心就会消失，安萝拉光顾着脚下的路，没注意到有一截葎草闲闲垂了下来。维克多抢先一步挡开带刺的草茎，“当心。”

　　雪白的衣袍骤然抢占了视线，安萝拉的眼珠慢慢转向了他，嘴角弯了弯，“谢谢。”

　　“……”维克多没有应声，古怪地盯了她一会儿，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她的身影，如同平静的池底倏地泛起了一页浅白的金。

　　又来了，这种令人……不知道手脚往哪放的眼神。

　　安萝拉没像上回那样瞪他，而是再次问道：“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脸上长东西了？”她展开双臂，那只顶端亮着光的树枝像仙女棒一样地晃出一道光，“而且我们也经常呆在一起。”

　　维克多放下挡住她的手，那葎草被他轻轻拔开，“不，你脸上什么都没有。”他扭头收回视线，这次换他走在了前面。

　　“你最近好喜欢看我。”安萝拉锲而不舍地追问，或许是维克多的举动让她感受到了那丝熟悉的亲近之意，不愿年少的好友因为猜忌而分崩离析，她的询问变得直白而简洁。

　　“是啊，”维克多被她多次点出，没有否认，随口道，“怎么你被我看不爽了要打我么？”

　　他抬手将所有能挡到人的藤蔓全部拨至一边。这下安萝拉能专心致志地闻味道了。

　　那股血腥气愈重，安萝拉不禁嫌恶地捏住鼻子。她含糊其辞道：“原来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看……”

　　“因为有点意外。”维克多感叹般地道，回头用奇异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走到这里，这一块都被血腥气笼罩。安萝拉脚步放慢，库拉似乎在走神，竟一个趔趄平地摔到地上，整个人压上无数尖锐不明的植物，再抬起一张脸时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