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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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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院
苏玉昭是在天欲破晓时才睡下的,睡到了午时过方醒。
用午饭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侯府的厨子换了,以前满桌都是清淡的菜色,今日却换成了香辣可口的川菜。
苏家祖籍蜀地,一家人偏爱辣食,苏家的厨子也是从蜀地请来的,她自来了忠勇侯府后便一直吃着淡若无味的饭菜,昨日回府好不容易又吃了一顿辣菜,还想着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正宗的川菜,没想到今日就又能吃到了,她高兴得多吃了半碗饭。
进屋来撤去碗筷的丫鬟见她今日吃的比以往的多,也高兴。
“昨日侯爷回府便说姑娘喜欢吃辣的,特意命人去请了会做川菜的厨子来,看姑娘食欲果然好了不少,看来侯爷还真是猜对了。”
苏玉昭吃饱了正半依在窗边看雪,闻言不由一愣。
原来是他安排的。
以前她只知他残暴成性,杀人无数,总是惧他怕他,未曾想他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上心,忽然觉得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侯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丫鬟闻言,连忙垂头迅速收拾好碗筷,匆匆退下。
苏玉昭:“……”
看来他恶魔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连他的丫鬟都不敢谈论自己的主子。
苏玉昭扭头问正在收拾东西的云霜,“今日是初几了?”
云霜顿了顿,道:“腊月二十九了。”
“都二十九了,那么明日就是除夕了……”
白露刚刚去院子折了几枝红梅,刚进屋便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寻了个白玉花瓶将红梅插上,梅香在屋内散开,幽香怡人。
“小姐,可是想要回苏府过年?”
苏玉昭双眸一黯,鼻尖一酸,刚刚垂眸眼泪就一颗接一颗的掉落。
“我自是想的,只是如今许多事情都不是我想如何便能如何,我想离开侯府回苏家但又怕他迁怒二哥哥,我想为父亲守孝,可我……”
她想要做的事情一件也无法随她的心意。
白露放下手中的红梅,过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云霜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白露,真是哪壶不提开那壶。
许是长这么大头一遭遇上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父亲惨死,苏家摇摇欲坠,二哥哥还跑去当什么可怕的夜影卫……
她感觉自父亲离世之后,她的正片天都塌了,遂委屈得哭个不停,待哭累了,便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睡着了,白露关紧了门窗,不让外头的寒风吹进来,云霜拿了厚实的狐皮毯子给她盖上,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下。
书房里,宴青隔着白绫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吕天璟在一旁给他续茶。
“主子,还是歇歇吧,这白日光线太强,会伤眼。”
宴青自下朝回来之后便一直处理公务,都是一些漕运的事情,上次刺杀一事,老阁主将从二爷那里收的一半漕运之权交到了宴青的手里,二爷气不过就暗中动了手脚,让南境一个堤坝被毁,好在冬季水位不高,没有殃及周边百姓,只是需要重新修筑,这两日宴青就一直在忙着处理此事。
宴青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合眼休息。
“那边的院子可有消息了?”
“据说太夫人被吓昏了过去,找了郎中来看过了,一个时辰前刚刚醒,便让人拿了五十两银子将小厮的尸体给他家人送去,只说人是劈柴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刀口上死的,为了让伤口像一些还特意用斧头处理过了。”
宴青嗤笑一声,“她果然不敢报官,真没意思。”
上一次他放狼咬死一个婆子,她没报官,这次又杀她一个小厮,原本还想着等她一起报了官,他就有法子整治晏家,没想到那老婆子还挺聪明的,没有上钩。
吕天璟:“……”
他觉得主子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是怎样恐怖的形象,遇上主子这么疯的人,谁敢明着跟他作对?
想必崔氏也知道,她若是报官,只怕不仅仅死一个小厮那么简单,这才绞尽脑汁的尽力掩藏事情的真相。
又过了会儿,安排打理青梧院的丫鬟过来将苏玉昭和她那两个丫鬟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吕天璟又将此事一字不落的说给宴青听。
宴青面色如常,可手中的杯子忽然被他捏碎,茶水洒了一身。
吕天璟:“主子?”
宴青抖了抖湿了一大片的衣袍,面上依旧平静得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无事。”
他摆摆手让吕天璟退下,随后便侧托着脑袋不再说话,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吕天璟抱拳行礼退下,还特意关上了书房的门,抱着长剑守在门口。
屋内的宴青缓缓睁开双眸,因有白绫遮挡,他只能模糊看清屋内的陈设。
守孝?
可笑!
人死了就死了,守不守他也不知道,不过是活着的人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而编出来的规矩罢了。
这样的规矩又有什么可守的?
晚间传饭的时候宴青还没没回来,苏玉昭便顺口问了一句。
“侯爷不回来用饭了吗?”
丫鬟将最后一道菜摆上,“侯爷今日公务比较多,大抵还要费些时辰,姑娘先用了,厨房那边自会备着侯爷的饭菜。”
苏玉昭也没有多问,与往常一样用了饭后便沐浴上床歇息,她原本还想等宴青回来了问一问她二哥的事情,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痛醒的。
她睁开双眼,屋内一片漆黑,瞧不出是什么时辰了,有人从后背抱住她,正在轻咬她的耳垂,他身上带着寒气,似是刚从外边回来,她不禁打了个一寒颤,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怎么?”
“冷……”
“呵。”
宴青脱下身上的衣袍丢出床幔外,有一片绒毛似的东西随着他脱衣的动作飘落,最后落在她露在外边的小臂上,她“咦”一声将那片绒毛捏起来细看,没多久它就在她莹白温热的指腹间化掉,最后沾湿了她的掌心。
“外边又下雪了?”
宴青将被飞雪浸湿的衣物尽数脱去,随后拉起被褥将两人盖住,他将床上那瘦小的身躯抱在怀中,听了她话细细凝望着她那张好奇的小脸。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这昏暗的床幔内扑闪扑闪的,眼神干净得像个孩子,他不由轻笑出声来,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处磨蹭了起来。
“与其好奇外边是否下雪,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宴青身上的外袍被雨雪打湿,他的身躯却不见丝毫寒气,反而与她常抱在手中的手炉一般温热,甚至有些烫。
她的双唇忽然一痛,随后又听到他的声音传进耳里。
“不准分心。”
她脸上一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还好,
没破。
她看着男人面上覆住的白绫,抬手就解下它,露出了那双好看的凤眸,她每次看着这双深邃的碧眼,总会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就抬手去抚上他的眉眼。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却瞎了,怪可惜的。
宴青幽幽的盯着身下的人,那眼神似乎是在怜悯自己,他忽然想起了十年前街头角落里的第一次相见,她瘦瘦小小的一只,睁着一双泪眼婆娑的大眼,问快要饿死的他为什么不多吃点饭,就好像某个皇帝问大臣,百姓无米可食,何不食肉糜一般可笑。
他当时饿得懒得解释,最后还是她喂给他吃了几粒饴糖才又捡回了一条命,再后来她几乎每天都从家里带她的零嘴出来分给他吃,每一次都跟他说她的烦恼,其实不过都是一些她看上的一件漂亮衣裙,最后被别人抢先买走等等诸如此类的琐碎事情,他听着着实厌烦,但看在有吃的份上,他勉强忍了。
而他不过是吃了点她的东西,她却叉腰站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说:“你吃了我的东西,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他好笑的看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她那姿势摆得一点也不刁蛮,加之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声小而甜,怎么看怎么可爱。
可是他当真了,他以为在她心里他是她的人。
后来他从她嘴里得知她叫苏玉昭,她的爹爹是当朝三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年年都有很多冤情案件要处理,一个见惯了这世间最丑恶最黑暗的男人竟然教养出一个这么单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他觉得十分可笑。
后来他为她杀了个人,却反被她赶出了京城,他踏出京城的那一刻就暗暗发誓,他是她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回来了才发现,那个小白兔竟然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一把扯开她的寝衣,那藕色兜衣上绣着精美的红梅,半遮半掩裹住她胸前的柔软,他拉下扶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握着她的手抵在她的心口处,眸光沉沉,声音沙哑。
“苏玉昭,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苏玉昭的柔夷被他紧紧压在自己的心口处,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胸腔内的心脏正跳得欢快。
砰
砰
砰砰砰
紊乱如雷,跳得一声比一声激烈。
她茫然无措的看着微怒的宴青,她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她明明,是有心的。
她的心正跳得那般猛烈,他明明也感受到了……
宴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身下的人,许久之后,投降似的放开她。
“睡吧。”
苏玉昭:“……”
“……”
夜间,宴青幽幽的盯着沉睡在怀中的人,他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穿了衣袍出门。
吕天璟就守在门外,忽而看见宴青突然出来,他疑惑的看着宴青。
“主子这是要出去?”
“入宫,找陛下谈谈开凿河渠的事宜。”
吕天璟吃惊的看向宴青,见他神色不似说假,这才跟着他出了青梧院。
看来主子是准备改了主意,要答应皇上南下去开凿修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