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同》魇客

18、仆人二号

　　那日晴

　　罕见的风和日丽
　　适合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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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是残酷的，相逢是不浪漫的。

　　事后贝蒂回想，这一切就是一场“好奇心杀死猫”的悲剧。

　　为了潜入城主府，贝蒂已经用掉了从那个倒霉家伙身上搜来的卷轴——另一个卷轴本来是要交易完成后才能得到。为了出去，躲避府中无处不在的魔法感应装置，她不得不耗费魔力变身为妖兽形态——一只黑猫，将魔力压缩到最小。然而，不是很习惯缩小状态的后果便是：她成功地迷路了；不敢冒险变回人身的后果就是：在魔力持续消耗的情况下她持续性地迷路，且无法使用任何物品补充魔力。

　　徘徊了几天，就在贝蒂以为魔力要见底行踪要暴露的时刻，她见到了城主家的“千金”。

　　雪停后的精致的庭院里，穿蓬蓬裙披着茸毛坎肩的长卷发小公主，天真烂漫地追着白鸟练魔法——可惜法力明显不足，发出的火球连鸟都杀不了。

　　——好可爱！！！！
　　一旁偷窥的某只黑猫在心中默默地尖叫，血液抑制不住地骚动。

　　魔女天性喜爱美好的事物，加之贝蒂曾长期受某只恶劣影响，因此魔界大名鼎鼎的‘邪眼’贝尔蒂尼早就已经堕落成为萝莉控一枚。

　　——好想拐走……

　　邪恶的念头在某女心里反复旋转。

　　因为过于出神，所以当大白鸟冷不防落在黑猫贝蒂的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时，她做出了一件丢尽了所有猫科动物妖兽族生物以及魔族同胞的脸的事。

　　“喵——”
　　伴随着一声尖叫的还有她不由自主捂脑伏地做龟缩状的动作，兼之受惊的白鸟迅速逃离现场。

　　几片羽毛悠悠落下，片刻的冷气压过境。

　　正当贝蒂思索着是否要马上现出真身然后拐人落跑时，旁边的小人“哈”一声笑了。

　　“喵喵。”小女孩伸出了有些胖乎乎的小手，海蓝色的眼弯成了月牙儿。

　　——好可爱的笑，好好听的声音，你是想诱拐我吗？别犹豫了，快动手吧动手吧动手吧——！！！贝蒂痴痴地想着，心里疯狂地叫嚣。

　　小手伸过来了，小手摸到她了，小手在继续下滑……

　　然后一把抓住黑猫，将其尾巴撩起，仔细端详片刻后一本正经地给出了结论：

　　“是猫妈妈~”尾音愉快地上扬。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贝蒂此时的感受那就是“五雷轰顶”。

　　当被拎起来时，贝蒂不停地在心里唾弃自己，居然会被那张貌似天真的萝莉脸给骗了。而当她听到小萝莉给出的结论时，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哪是传说中身娇腰软易推倒的优良品种、名为“萝莉“的生物？这分明是神族的余孽啊！都喜欢仗着那张美好的脸行无耻之事。

　　“呐，你不是普通的猫吧？”

　　小萝莉突然冒出的一句话震得贝蒂心神巨颤。

　　太尖锐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某猫的目光开始闪烁游离。

　　“好笨，连骗人都不会。”
　　又是正中红心的一箭。

　　贝蒂又燃烧了，只不过这次是愤怒地燃烧。她已经忍不住要显出原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鬼。

　　实在是太丢脸了，被人知道就没法混了。

　　“小姐？”魔仆的呼唤声远远传来。

　　“讨厌鬼来了。”小萝莉撅起粉嫩的唇，水嘟嘟的可爱。

　　而下一刻，贝蒂连死的心都有了。

　　萝莉伸出小手往头上一抓，金色假发顺利落下，露出一头略显凌乱的墨绿碎短发。

　　——男……的。

　　短短的几分钟内刺激太多，饶是神经强韧如贝蒂也彻底呆住了。

　　因此她无法分神注意突然变身为正太的某人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将假发扔到灌木上，在附近的地上踩几脚，做出有人穿过的迹象，然后脱下鞋子，一只扔在空地上，一只扔到灌木后。待到完成，迅速抱起新宠，猫着腰钻进了不远处一列拱形常青中，东行西窜到了一个更小的似乎荒芜了的庭院中。

　　“喵喵？”在一汪小小的喷泉旁坐下，正太试图通过晃小手给某猫招魂，但似乎不成功。

　　贝蒂的全部心神依然沉浸在被一只正太调戏的耻辱中。

　　身为魔族，最不屑的就是神族以及人族的假正经。因此“调戏”这些虚伪的种族可以说是专属于他们的骄傲。

　　但是今天的世道变了。

　　“喵喵！”得不到重视的某正太显然是怒了，伸手又要拽某黑猫的尾巴，好在后者及时回魂，轻轻一跃，报复性地在小正太脑袋上蹬了一脚后，以一个漂亮的空翻姿势落到了水里……

　　——今天真的好倒霉。

　　当看到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油亮长毛变成最不屑的缕缕蚯蚓状时，贝蒂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任由小正太折腾。

　　此刻，小正太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啊，说嘛？”

　　回答他的是沉默。

　　但是小正太不介意：“看，这里只有我知道，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没有来过，你是第一个哦。”

　　“……”她其实不是很在乎一个小破孩的秘密是什么。

　　“他们都不理我，还不让我出去玩……讨厌死了。啊，我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喵喵啦，不用担心，我会保密的，只要你以后来陪我玩。”

　　“……”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会说。

　　“那，我告诉你哦，我叫兰•威尔因，是个男孩子，不要弄错了哦。”

　　“……”绝对不会的。

　　“喂，我都告诉你这么多秘密了，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表示？
　　贝蒂有些晕了，一个八岁大的小正太在强行推销了他的一堆小秘密后，居然要求她要有所表示？真是的，他知道什么叫“表示”吗？

　　长久得不到回应，貌似早熟的正太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贝蒂对于此类幼齿型萌物的抵抗力为零。

　　她安慰自己反正魔力也差不多毫完了，正好也要露出本来面目了，更何况有来不往非魔女，哪怕被强行推销了，也得有点表示不是？

　　毕竟，对方是她未来理想的仆人二号啊。

　　一阵光芒闪过，贝蒂恢复了原形。细胳膊细腿，一头茂密到有些乱蓬蓬的红发，白色丝裙，配上不出众的外貌，除了那双眼，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她选择恢复为第一形态，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魔力波动过强而暴露身份。城主府内的魔力感测装置无处不在，若不是估摸着府中魔法师的等级与目前状态相差无几，她是不会冒这样的险的。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较“纯洁无暇”，方便与正太搞好关系。

　　她轻轻拎起两侧裙摆，微微地屈膝，仰头，露一个狡黠的笑：

　　“您好啊，王子殿下。”

　　“啊。”小王子显然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到“不普通”的猫竟然会是那么“特别”，讷讷半晌后，他还是道出了心底里最真实的感受。

　　“真不像。这个样子……好难看。”

　　黑猫魔女终于暴走了。

　　-------------------暴力内容屏蔽，河蟹万岁-------------------

　　最后，怒火得到纾解的某猫终于爽了。

　　直到搜寻部队的声音渐渐近了，贝蒂迅速灌下几口魔力回复药水，又变回了黑猫的形态打算开溜。

　　“你……以后还陪我玩么？”衣衫头发皆凌乱的小正太面泛红晕眼含秋水，巴巴地望着贝蒂。

　　反正你以后迟早会是我的人，什么来不来的？
　　这就是贝蒂此刻心中所想。

　　但是当目光落到那张让人有欲望继续冲动的粉脸上时，贝蒂脱口就是一个字：“好。”

　　最后黑猫从小正太那里获得了两个卷轴。虽然据他说还有很多，但之后无论贝蒂如何诱劝，都不能拿到哪怕再多一个。

　　“就两个。”正太坚持，“不然父亲会知道的。”

　　强盗的行径不适合用在这样的萌物身上，起了爱护之心的魔女顺从了。

　　“明天一定要来哦。”

　　“好的。”反正红月前后一个月，她有的是时间回去，“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黑猫魔女挥挥手，潇洒离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贝蒂成了城主府的常客，与小正太的关系迅速升温。

　　经常性节目有扮装，抓鸟，还有过家家。

　　扮装——

　　“转过去，看这里，来……身子不许动！”

　　被吼的正太泪眼汪汪，毛茸茸的装饰耳朵耷拉了下来。

　　“彭！”地一声，图像被记录了下来。

　　“搞定！”贝蒂咧着嘴笑了，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看看那垂泪的大眼睛，看看那肥嘟嘟的脸颊，再看看那略显凌乱的长长的金发，让人多么有抱住再举高高的欲望！

　　用高级卷轴记录的图像非常清晰，贝蒂打算回去复制一百份，当做限量版写真的封面。

　　“好了，我再看看还有什么......”魔女在她的空间袋中一阵翻腾，“有了~看这个！”

　　“绳子？”正太的纯洁无暇的眼里写满了问号。

　　“对~”黑猫魔女带着邪恶的笑逼近。

　　小正太心里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怯怯道：“能不能不要……我……那个……有点累了。”

　　“不行哦~不然我以后就不陪你玩咯~”

　　最终正太还是屈服了。

　　果月11日黑猫尽兴而归。

　　抓鸟——

　　（真是一个慵懒而困倦的午后啊……）

　　人族领地里阳光充沛，简直是猫类的天堂。

　　贝蒂趴在树上眯着眼，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不时瞄瞄对面树上的白鸟。庭院的空地里，小正太正在努力地做功课练魔法。

　　脸颊微汗，脸蛋红扑扑粉嫩嫩……

　　(真是完美……)
　　贝蒂已经照够了需要的数量，开始以纯养眼的角度欣赏有爱的生物。

　　正太很努力地在练习魔法的控制力，很努力很努力，可惜效果惨不忍睹。

　　“嘿——”伴随着一声娇呼响起，还没有贝蒂猫脑袋大的火球很有气势地飞了出去，然而在命中固定的靶子之前“噗”地一声熄灭了。

　　“呜……”正太失落了。

　　（太笨了……真的是那个精灵女王海格丽丝的后代吗？）
　　黑猫晃悠着尾巴，颇为风凉地想。

　　正太没有气馁，继续努力。

　　一次……两次……十次……

　　失败不断重复，贝蒂的耐心耗到了头。

　　“笨死了。”黑猫轻盈跃下树，落地变为第一形态，“看我的。”

　　不敢太过嚣张，但是天生对魔法元素有极高领悟的魔女哪怕放水，也比小正太要强很多。

　　同样大小的火球完全瞬发，“呼——”地一声径直命中目标。

　　“好厉害……”小正太满脸都是羡慕与崇拜。

　　“那是~”黑猫露出了尾巴，得意地晃来晃去，“还有呢。”

　　下一秒，五颗火球出现在了身前。贝蒂手一挥，火球朝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扑扑扑扑扑”五只白鸟应声落下。

　　“啊~好棒！”正太欢喜地扑过去捡。

　　“哼哼……一箭双雕。”既讨了正太的欢心，又报复了那群该死的鸟。黑猫跃回树上，不无得意地想。

　　果月12日黑猫完胜

　　过家家——

　　“生日快乐，亲爱的！”小正太的笑容灿烂得让喜爱阳光的黑猫心都融化了。

　　“啊……谢谢。”

　　正太：“呐，蛋糕给你。”

　　黑猫：“这个？”

　　“嗯！”

　　——还挺精致的不是？

　　双层（用泥巴和水糊了两层）鸡心（边缘上特地挖掉了一个角）水果（几粒小得可怜的红果子）蛋糕，上面还插满了蜡烛（各种各样的草叶）。

　　对于潜力十足的孩子，黑暗商人从不挑剔。

　　“做得真好。”她衷心赞扬，“谢谢。”说完，却还见正太眼巴巴地望着她。

　　“怎么了？”黑猫魔女奇怪，对这种闪闪亮、写满了“期待”的眼神不是很能理解。

　　“不吃吗？”

　　“啊呜，我吃了。”黑猫做了个动作。

　　“……你耍赖。”正太抗议。

　　——！！！竟然要真吃。
　　后知后觉的黑猫终于醒悟了。

　　黑猫：“那个，我看还是算了吧。”

　　正太：“……”眼泪突然就哗啦啦地下来了。

　　长期身处彪悍的种族中、极少有机会直接接触这种泪腺发达的生物的魔女顿时手忙脚乱。

　　“喂，你哭什么？”她有些恼火。

　　正太的泪水哗啦哗啦地掉。

　　“不会这么没用吧？是不是个男人啊？”不优雅了一辈子的生物不知道安慰的话该怎么说。

　　正太低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无声无息。

　　“……别哭了别哭了……我……”贝蒂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个难以启齿的字。

　　正太抬头，泪眼朦胧。

　　“……吃。”萌物的威力太大，她被秒杀。

　　但是话一出口，贝蒂就有些后悔。

　　正太的泪水收放自如，下一秒他就捧起了一块掉着渣渣的蛋糕送到贝蒂手中，以纯洁无比的眼神示意她快吃。

　　——刚才是谁说这蛋糕好的？
　　贝蒂捧着“蛋糕”，内心飞泪。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小王子明白，自己不是爬虫属的魔兽不能吃矿物质腐殖质排泄物的混合体啊啊啊！？

　　——不会发生什么悲剧吧？
　　贝蒂拈起一小块，犹豫半天还是张开嘴，然后就义了。

　　“彭！”卷轴记录图像声。
　　“！！！！”贝蒂僵住。

　　——这是报复吗……

　　神圣历502年果月14日黑暗商人贝尔蒂尼•拉法尼亚“马失前蹄”的情景被未来贝都因之主兰•威尔因记录并加以永久珍藏。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贝蒂对于所有黑色、灰色或褐色渣装物体，包括她曾经一度酷爱的、大贤者雪莉名下的莉莉牌每日限量版黑森林蛋糕，都产生了极强的抵触心理。

　　整整一个星期，黑猫魔女都没有再出现。

　　一个星期以后，魔女决定是告辞的时候了。

　　“贝蒂！”小正太飞扑到来人怀里。

　　“嘿嘿，想我了？”黑猫魔女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幸福得直冒粉色心型泡泡。

　　“恩……我以为你不和我玩了……”正太使劲往魔女怀里钻，声音闷闷。

　　虽然很想直接带走，但是……

　　贝蒂伸手捏了两把那又香又软的脸颊。

　　——这样的宝贝暂时还是不要放在魔界的好。

　　魔界的环境严苛，不适合这样娇柔的花朵生长。虽然黑暗商人完全可以采用一贯的彪悍做法，将看中的东西直接凭实力抢走，但是她忽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虽然海格丽丝的后代真的很值钱，但是整天应付追杀也很麻烦。啧，勇者……

　　最终贝蒂敲定了暂时寄存的养成方案，

　　“喂，我要走了，那个……”

　　“会回来吗？”

　　“……会的。”

　　“那好吧。”

　　他从怀抱中出来，拍了拍裙摆，笨拙地将褶皱抚平，噔噔噔噔跑了出去，停住，转身冲她挥了挥手。

　　“那今天玩什么？”

　　正太的笑像阳光下晶莹闪烁的泉水。

　　黑猫喜欢温暖系的东西，包括正太治愈般的笑容。但是这一刻，她宁可他哭出来。